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师妃暄站在桌前的时候还有点懵,自己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
但是看了看婠婠,她却已经一脸兴奋地拿起竹条准备开始编了。
师妃暄拿起一片油纸,心想自己不是为了探清婠婠到底想干什么才来的吗?所以今晚自己一直在做什么?好像一直在吃喝玩乐。
她摇了摇头,算了,一直是婠婠的安排,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老板细细地讲解,师妃暄听了不难,之前在慈航静斋也为斋中编过灯笼,不过婠婠倒是很认真,在指导下开始编灯笼框架。
师妃暄就拿起油纸拼拼接接,心想倒是好久没这样玩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婠婠惊叫一声,师妃暄转头看过去,她却盯着手指看。
“怎么了?”师妃暄问。
“不小心划到手了。”婠婠自己吹了几下,“不碍事。”
“真的?”师妃暄拉过婠婠的手来看,划破了个小口子,但并不严重,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她不由得想笑,打过那么多场架,也没伤到过她,结果现在就这样轻易地被竹条划伤了。
“师妃暄,你不准笑!”婠婠气鼓鼓道。
师妃暄闻言将眼神移到婠婠捣鼓出来的灯笼框架,横七竖八的,不知道拼了个什么,便努力抿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她把婠婠往后推了推,自己站到桌前,接过竹条框架,道:“我来吧,你歇一下。”
婠婠便乖巧地站到一旁,伸头看师妃暄编,看了会儿,她不由得惊叹问:“师妃暄,你怎么还会这个?”
“斋中常常会自己动手,所以会一点。”
看着看着,婠婠偷偷从后面将头挨上师妃暄的肩,师妃暄用余光看她,她懒洋洋地看着竹条框架:“你真厉害!就交给你了!”
靠得真近。
师妃暄想了想,没说什么,就让她这样靠着,过了一会儿,因为编灯笼动作大了起来。才无奈道:“你这样,我不好弄。”
“哦哦。”婠婠抬起头。
师妃暄专注做着灯笼,不多时就编好了整体的框架,下一步是糊上灯笼纸。
师妃暄糊纸的时候,婠婠突然低声开口道:“妃暄,抱歉,我有点事,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
师妃暄抬眼看她,然后把目光转向手中的灯笼纸,问:“阴癸的事?”
婠婠耸耸肩:“是啊。不然怎么叫得动我?”
“杀人还是放火?”
婠婠无奈笑:“我又不是只有这两件事做。实际上,要做什么我还不知道呢。”她又叹口气,“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太久了,你就先走吧。”
师妃暄敛眉道:“一炷香。”
婠婠苦笑:“挺长时间了,妃暄你对我真是不错。走啦!”
师妃暄低头继续做灯笼,孔明灯做起来也不难,她没有费太多时间就做好了。
余下只需要装上蜡烛,点上就可以了。
师妃暄抬头环视四周,大多是男女一组,貌极亲昵,当然也有父母子女一起扎灯放灯,大多数是和亲密的人一起来。
师妃暄抚着灯笼,怔神思考。
等她一炷香,会不会时间太长了?她若利用这段时间设计圈套,也是够用的。
师妃暄有些懊恼自己太过轻信,不,不如说今天晚上,自己对待婠婠一直都很大意。
“姑娘,你这灯放上蜡烛就可以放了……”老板走过来笑呵呵道。
“哦,是,”师妃暄回过神,“我在……等朋友回来。”
“哦,这样!那姑娘请便!”老板这样说着,便到其他地方照看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婠婠也没有回来,而放灯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师妃暄摸着灯笼,望着它出神,最终蹙眉叹口气。
按照阴癸秘音的指引,婠婠来到一处河边,祝玉妍背手凭栏远眺。
婠婠定了定神,道:“师尊,您怎么亲自来了?”心想师尊竟然来了,幸好没有拖延。
祝玉妍回过身来,冲着婠婠微笑道:“路过这里,便来看看你,不欢迎?”
婠婠连忙垂首道:“得师尊关怀,徒儿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
祝玉妍又转过去,拍了拍身边的桥栏示意,婠婠便走到她身边。
“百业大会的事,做得不错。”
“只是徒儿不慎泄露行踪,让师门无辜蒙冤。”
祝玉妍摆了摆手,冷笑一声:“无碍。反正白道惯喜欢这种伎俩。”然后顿了顿道,“和师妃暄的事,仔细说明吧。”
婠婠道:“邪帝舍利的下落一直未明,师妃暄又和寇徐石青璇等人关系匪浅,徒儿以为可以趁机使她欠我一命,此为交换,获得确切消息,之后也可以趁她不备,取她性命。”
祝玉妍沉吟点头道:“此计倒也可行,只是师妃暄是慈航弟子,这种交易的事,恐怕不会做。”
“徒儿想直接的消息或许不会说,但是通过旁敲侧击总能得到。”
祝玉妍看向婠婠,眼神与她相会,上下打量一番,婠婠不敢露出一丝惊慌。
“你还是不够了解慈航静斋,都是一群滴水不漏的死顽固。”祝玉妍摇摇头道。
婠婠露出诧异道:“是这样吗?是弟子未思虑周全。”
“你想找邪帝舍利,这很好,只是太过年轻,自以为是了。”
“是徒儿疏忽了,还请师尊责罚。”祝玉妍语气平淡,但仍让婠婠心中一凜。
“两个月。”
“什么?”婠婠疑惑。
祝玉妍又看向河面:“你从安隆手上把她救下来,确实是为阴癸着想。但之后你便该了结她,既然贪心犯错,如今便该让她把命还回来。两个月时间,这期间能有邪帝舍利的消息固然很好,若没有,也该能要了她的性命。”
“徒儿明白。”婠婠垂眸。
“如果做不到,婠儿,你该明白后果。”
婠婠低声道:“派中规训,弟子未有一刻敢忘。”
“那就好。”祝玉妍的声音不带温度,“婠儿,为师对你给予厚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弟子不敢辜负师恩。”婠婠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不由得想起那次自己被困地宫,师尊一直无动于衷的事。师尊真的这样信任自己吗?前几天边不负的出现,是她特意派人监视吗?
婠婠抬眼望向祝玉妍,她仍旧是那副模样,一直没有变过。这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畏惧着、仰慕着的人,她确实也尽心尽力地教导着自己。可是怎么也无法忘怀她曾和兰姨有几十年深厚情谊,却能下一秒不眨一眼地杀了兰姨。
婠婠想,这点浅薄的师徒之情,在师尊心中会价值几何?
“好了,百业大会已成过去,接下来,该做别的事。”祝玉妍淡淡道。
婠婠离开祝玉妍再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街上和她预料的一样没有多少人了,之前集市的人群像潮水一样退去,只剩街边店铺高挂着的风灯摇摇晃晃。
她知道师妃暄肯定已经走了,可是她还是想回去。
有点可笑的心理,知道她不在,可是又奢望她能在。
广场上果然空荡荡的,只剩老板在收拾东西。
她看了看,失落中更添失落,便打算离开。
“姑娘?”老板叫住了她。
婠婠回头,老板喜道:“真是你!”
“怎么了?”
“啊……等一下!”老板翻了翻东西,拿出一个灯笼,走过来递给婠婠,“是和你同来的姑娘给我的。说请我等一等,如果见到你就给你,实在见不到就让我自己处理。我想着客人的东西哪能随便动啊!一直好好留着呢!”
婠婠接了过来,上上下下看了看,真是个好看结实的灯笼。
“你朋友虽然生得秀气,柔柔弱弱的,但没想到这手艺还不错!”老板夸赞道。
“她可不柔弱!”婠婠盯着灯笼温柔道,“真是没有她做不好的事。”
“姑娘要现在放吗?我这里还有火。”老板问。
“不用了。”婠婠摇摇头,“多谢。”说完便递去一点碎银。
老板推辞两句后就千恩万谢地收下离开了。
婠婠抱着孔明灯往回走,感觉心里暖和了一点。
这么碍事的灯笼,又不能随身带,也没有别的用处,还占地方,直接放到天上去不是很好吗?婠婠笑自己魔怔,不知道图什么。
可是,自己也没有很喜欢放孔明灯,只是因为和她一起。
婠婠苦笑想,师妃暄,你当真对我无情么?还是,你对谁都是这样有情?
婠婠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终于还是抱着灯笼靠着墙蹲坐了下来,头后仰“咚”的一声靠在墙上。
眼前漆黑一片的夜,风有点冷,婠婠举起灯笼端详。
两个月,六十天,能做些什么呢?婠婠想,师尊向来言出必行,留给自己的时间真是不多。
真是一点也不走运,师尊来得这样快又巧,今晚只能草草结束,有些话酝酿半天,本来想在放孔明灯的时候说的,但没有这样的机会,索性就不说了。
婠婠垂下头,鼻子忽然有些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一次机会。
喜欢一个人原来这么难,她想。
婠婠一向以为自己是个果断决绝的人,但面对师妃暄她有了太多的犹豫。
婠婠实在觉得自己眼光太好了,本来动情就是派中大忌,自己还非要喜欢一个蠢菩萨一样的死对头。
但婠婠还是不情不愿地觉得自己比师妃暄更蠢。
不喜欢就好了,杀了她就好了,怎么会有自己这么蠢的人,喜欢一个就算拼上性命也没有结果的人。
可是真想和她多呆一会儿。
婠婠叹口气,应该是上辈子欠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