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杨虚彦冷声道:“莲柔公主,这不死印卷于你并无益处。”
莲柔笑盈盈道:“听闻不死印卷是中原十分厉害的心法,我就想看看而已。”
婠婠虽然需对付师妃暄,但此时也不免扭头看向莲柔笑:“诶呀,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莲柔公主,要不然我们合作一把?”
莲柔看清婠婠的脸,不由得惊讶道:“是你?!”
安隆嘿嘿两声:“莲柔公主,与阴癸派的人合作可没有好下场。不如帮虚彦抢下,到时候给公主看两眼有什么难的?”
婠婠嗤笑道:“天莲宗和补天阁也是半斤八两,到底哪里来的脸说我阴癸派?不过——”她拉长了音,“我们斗得这样厉害,却不知道这印卷是真是假呢!”
莲柔看向手中的卷轴,露出迟疑的神色。
安隆狞笑道:“我说是假的,不知有没有人信呢!”
婠婠笑:“安叔这样上心,就算是假的也该是好东西呢!”
趁莲柔分心,侯希白抢身上前,杨虚彦举剑阻挡住摺扇。
侯希白展开摺扇,扇沿如锐利刀片一样划向杨虚彦脖子,杨虚彦仰头避开,提腿踢向侯希白下盘。
侯希白却利用这个时机,将摺扇再次如回旋镖一样掷向莲柔。
就在摺扇距离莲柔极近的时候,徐子陵斜冲上去,变掌为爪,目标就是她手上的羊皮卷。
徐子陵眼见就要碰到,但右腿被缠上一股强大的阻力,就是这转瞬之差,莲柔紧握印卷俯身,避过摺扇的袭击。
婠婠用力一收天魔带,徐子陵右腿就被往后扯,整个人失去平衡。师妃暄持剑斜挑上前,迫得婠婠收了对徐子陵的束缚,转而继续专心对付她。
“妃暄,做正事的时候真不愿意见到你。因为你一出现,就十有八九要被你搅和了。”婠婠仍有空叹气。
师妃暄挑眉浅笑道:“这是我职责所在。若让你的正事做成,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兔起鹘落,剑带交击,周围罗汉塑像在劲气的冲击下破折断裂。
安隆魔功深厚,拿出天心莲环的看家本领,几招之后将她向后震开,飞身扑向莲柔去拿羊皮卷。
莲柔虽身体灵软如蛇,每次都能凭奇异的身法救急保命,但是显然诸人夹攻之下,她举步维艰,每时每分都处在危险之中。
莲柔深刻意识到这印卷十分烫手,凭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带着它离去,于是将印卷用力向安隆掷去,娇声笑道:“安隆,你说的话我可答应了。之后记得给我看看!”
安隆接住羊皮卷,喜极狂笑道:“莲柔公主放心!一定会给公主送去!”
莲柔丢开印卷后不再为众人瞩目,便抽身飞速向外掠去,道:“这麻烦的魔门争斗我可就不继续掺和了。”
婠婠盯着莲柔离去的身影,陷入一瞬的思考。
安隆夺得不死印卷后,即刻扭动肥胖的身躯往一壁冲去,眼看就要破壁而出。
徐子陵以足点地飞身掠去,同时尖锐的箫音再起,忽高忽低,其中包含的真气仿佛要扭曲现下的时空。
安隆心叫不好,这箫音正有扰人心神,削弱心志的作用。
只是这样一顿,徐子陵已赶到安隆身旁,以手结印,沉呵一声,向安隆身上推去。
安隆被迫收起向外的身势,回身一拳对上徐子陵的手印。
“蓬”的一声,二人都后退稍许。
侯希白从后跃起,凌空投向安隆,紧接着徐子陵对安隆使出自创扇法折花百式。
安隆无暇分心,只能专心对付眼前战局。
天心莲环今夜已经用过两次,而侯希白又十分熟悉莲环的招式,兼徐子陵在一旁配合,安隆登时处于下风。
杨虚彦的幻影剑法随后而至,扇影剑光之下,四人的身影重叠交错,几乎要分不清。
婠婠不与师妃暄缠斗,如鬼魅般向安隆袭去,同时周身爆发出强大的天魔气场。混战中的诸人皆觉得如被卷入一个流动的充满吸力的漩涡中,劲气被削弱,连招式也变得滞涩。
诸人都不由得后退,避免与这诡异的天魔场正面冲突。
唯有安隆叫苦不迭,因为婠婠正是冲着他去的。
就在这微妙变化的一刻,婠婠的飘带狭刚猛之势溯空而至,发出如同鬼哭神嚎的破风声。
安隆听出这是天魔音的功法,自己心神已经受制。
飘带疾如雷电朝安隆手上袭去,安隆本就功力损耗,无奈之下将印卷朝杨虚彦掷去。
天魔带瞬间如同长了眼睛一样,诡异变换角度,向印卷袭去。
就在飘带刚刚触及羊皮卷轴时候,色空剑凌空劈下,硬生生地把天魔带向下压了几分,飘带的劲力令卷轴改变方向,向上扬起。
分毫之差,谬以千里。
杨虚彦和侯希白同时拔身而起,均成为离卷轴最近的人。
殿顶出发出连串扇剑交击的声音,二人身影上下窜跃,凭借肉眼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式。
不多久侯希白和杨虚彦分别落在两旁,怒目对视。
箫音骤停,二人手中竟各有半截印卷。
大殿蓦然陷入一片寂静,烛火在风中晃了两下。
石青璇悠悠开口道:“这样也不错……皆大欢喜。”
婠婠眨眨眼道:“真是无趣,无死无伤,奴家不玩啦!”说完,便依着莲柔离去的方向向外掠去。
师妃暄见婠婠离开,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大石寺外的一片竹林。
婠婠被师妃暄追上,只能停下脚步回头问:“妃暄,你是不是很舍不得我走?”
“什……”师妃暄闻言薄面微红,转而坚定道,“没有!”
婠婠却偏要上前几步,走到师妃暄面前,好整以暇问:“那怎么我要去绑人,你又跟着我?”
师妃暄惊讶:“绑人?”
婠婠扭扭脖子舒展筋骨道:“是啊,大概会挺麻烦的。不过你放心,并不绑你的什么朋友,和中原白道也无关。”
言下之意,应是要去绑莲柔了。
但莲柔是西突厥人,阴癸派为什么要绑她?
师妃暄犹在思索出神,婠婠凑近她问:“还是,你要和我一起去绑人?”说完又很有兴致起来,“绑人确实很有意思,你一定没试过!”
师妃暄回过神嗔道:“谁要和你一起去。”
二人似乎掌握了一种奇妙的互动模式,人前人后可以切换自如。
“诶呀,这样的话就太可惜了!”婠婠遗憾道,“我可不能浪费时间,好不容易才寻到那只狸猫的踪迹。好了,妃暄,下次见!”说完,就一个闪身投入深林中不见身影。
师妃暄望着婠婠消失的地方,想到西突厥前阵子才设计欲致自己于死地,这闲事好像不管也罢。
她舒了口气,便欲转身回大石寺和石青璇他们会合。
刚行一小段路程,却听到竹林深处传来几声异响。
师妃暄放慢步伐,警惕地注意四周。
脚步声极轻,但被她听出,同时有夜风吹动衣袍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逼近,师妃暄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甚至从背脊慢慢攀升。
这是一种,在婠婠身上也从未感受到过的深厚邪气,使她产生一种置身于天罗地网中的错觉
师妃暄骤然转身,对上了一张几分和石青璇酷似的脸。
来人内穿襦袍,外披锦缎披风,身材高挺笔直,两鬓微染花白。他的身形举止煞是潇洒好看,颇有侯希白的气韵,但眼神锐利,目光寒冷如冰,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又与杨虚彦如出一辙。
师妃暄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邪王石之轩对着师妃暄颔首微笑:“师妃暄,好不容易与你见上一面。”
师妃暄心中惊讶,虽然无数次听过他的名字,这却是她第一次和邪王见面。
百闻不如一见,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师父对石之轩的描述非虚。他是魔门不世出的天纵奇才,花间派和补天阁两种截然不同、极端对立的功法,却能够在他身上融为一体。而后来他又能从四宗处偷习佛法,并将佛法与魔门功法融会贯通,创造出生死二气极速转换的魔门奇功不死印法。
但不管内心如何,师妃暄表面仍旧云淡风轻,只是微微拱手道:“邪王来访,不知是为了什么?”
石之轩面带笑意,但眼神冰冷:“为了你。”
师妃暄暗自思量,纵使交手赢不过他,但这阔野之中,逃走应无难度,便继续微笑道:“我与邪王素不相识,亦无交情。不知怎么令前辈如此垂青?”
石之轩背手慢慢踱步:“你是慈航静斋的弟子。”
“慈航静斋”几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师妃暄只觉得嘲讽,语气也不禁冷了几分:“慈航静斋亦与前辈无关。”说完,便欲离开。
“你已经细看过《不死印卷》了吧。”
不是疑问,笃定的语气,师妃暄脚步慢了下来。
“感觉如何?”石之轩漫不经心地问。
师妃暄心中微一咯噔。
石之轩仿佛看穿了她的心理,悠悠道:“是否有时运功后会觉得肋下微疼?另外有时夜间难以安眠,噩梦不断?”
师妃暄蹙眉不言。
石之轩忽然脉脉温情地叹气道:“梵清惠虽然做了这么多年斋主,对当年的事却从未放下。”
“师……”
师妃暄刚开口,石之轩竟神不知鬼不觉地骤然移步到她的面前,紧接着如同触电般,一股极冷极邪极纯的真气从章门穴汇入,顿时那一片都被麻痹住。
霸道的真气在经脉内横冲直撞,师妃暄即刻汇聚慈航真气抵御,但是那道真气却不与体内原有的真气抗衡,一遇到便化为无数道微小的细流,继续向经脉深处奔去。
片刻之间,那道真气便流转至师妃暄周身经脉,她登时如堕冰窖,经脉酥麻。
“不用太紧张,”石之轩微笑道,“我是在帮你。”同时再疾速向章门穴汇入两道真气。
行毕他转又游离般地自呓道:“秀心,我不会让她重蹈你的覆辙。”
师妃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同时经脉竟又奇异般地开始回暖,不,不是回暖,是开始燃烧起来。
“生之极为死,死之极为生……”石之轩忽然低声诵念起了几句口诀,一字一字清晰无比,避无可避地印进师妃暄的脑海。
她并不想记住,可是口诀似有魔力般在她脑中不断盘旋喧吵,致使她头疼欲裂,似要撕成两半个人。
诵念完毕,师妃暄脸色也苍白无比,体内冷热交替,不住发颤。
石之轩忽然大笑起来:“可喜!可喜!”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然后恣情高歌起来:“一念三千梦半生,三谛圆融因果循!”
很快不见他的身影。
师妃暄压抑不住,踉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她拧眉忧思,石之轩不会这样简单,他到底想做什么?
师妃暄运气行了三个大周天,才觉得恢复了大半,动身回大石寺。
甫要入门,石青璇就从门口急急忙忙地迎过来拉住她问:“妃暄,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然后又吃惊道,“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
师妃暄摆了摆手,道:“无事,刚刚遇见……邪王了。”
“什……”石青璇嘴巴惊讶地半张,最后只道,“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