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婠暄同人)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七月流火,转过夏季,天气逐渐凉下来。

师妃暄在静斋的修行已有了长足的进步,不仅伤势大好,而且已窥知以慈航剑典入不死印法的门径,可摒除不死印法中原有的魔门印迹。

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后,便一直想方设法地让梵清惠允自己下山,但梵清惠一不说如何处置自己,二不答应下山的请求,只说她功夫没有到家,还需要再练练。

师妃暄明白师父的好意,她看重自己,依自己之前欺师灭祖的种种行为,很可能落下一个逐出静斋的下场,不如以仍需休养为名,继续居于静斋。

只是唯一的坏处,是出不了静斋。

师妃暄得知婠婠的消息后,一直忧心她。魔门围剿,并不是好玩的,任她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指不定中计被捉住。

虽然《天魔诀》已不在她身上,但如果用些狠辣手段——婠婠不是会屈服的人,可难免受苦。

还有石之轩动作频繁,应是他重出江湖的前兆,预示着他借邪帝舍利疗好了多年宿疾,不知道接下来会挑起什么风雨。

若真让他一统魔道,静斋就是他下一个目标。

师妃暄每每念及此处就悔恨不已——说到底,邪帝舍利是她亲手交给石之轩的,一切后果都与她有关。

她有责任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是她不能私出静斋。

这一日,平静如古井无波的静斋生活,终于泛起了一点涟漪。

封与雪从斋外回来,向梵清惠报告近来事务——这很奇怪,一般只需书信报知即可,匆忙回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当面说,也可能是拿不定主意要听她意见。

师妃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知道了这个消息,打定主意要去偷听二人密谈。

她们在慈航殿旁的小室内说话,师妃暄轻车熟路,很及时地伏在室外偷听。

“……师父,石之轩定在莲花山开魔门大会,打探到的确切日子是八月初一。”

魔门大会?难道石之轩已有能力召集魔门两派六道的所有人?师妃暄边听边想,只是莲花山么……

“莲花山?”梵清惠沉吟道,“离静斋不算太远。”

“是,师父,我想石之轩此举挑衅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封与雪平缓道,“我们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梵清惠没有回答,继续问:“会有哪些门派参加这个魔门大会?”

“石之轩所辖的花间派侯希白和补天阁杨虚彦都肯定会去,亲近他的天莲宗安隆也会去。真传道的两个分支老君观辟尘和道祖真传左游仙已确定赴会。灭情道似乎也会派人参加。圣极宗剩下的周老叹和金环真二人以及魔相宗赵德言,都暂无消息。”

“阴癸派呢?”梵清惠沉声问。

阴癸是魔门第一大派,其他各派都好说,阴癸派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封与雪先叹口气,才回:“辟守玄、闻采婷、白清儿、千黛……阴癸派说的上名号的人物,都会去。”

师妃暄心中一惊。

“这就相当于整派皆向石之轩示好了么?未料到阴后逝世后,阴癸派中只剩下这些不成气候的家伙。”梵清惠幽幽叹道。

“本来阴癸派的大多数人就暗中和石之轩合作,祝玉妍都在他手上丧命,余下更没有能胜过他的,而且后来婠婠也投向石之轩了。”封与雪终于道。

话语入耳,师妃暄不敢置信。

“婠婠?她也屈服于石之轩?”梵清惠语气中的惊讶很明显,“不说其他,祝玉妍死在石之轩手中,这深仇大恨,她也可轻轻揭过?”随后她又思索道,“不过魔门么,向来两面三刀心思狠毒,为了一己私利放弃师仇,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师妃暄转念又想,或许婠婠逼不得已虚与委蛇

“不仅如此,”封与雪声音转低,“与雪尚探得一秘闻,只是不知真假。”

“说罢。”

师妃暄更加努力地竖起耳朵。

“听闻石之轩是要借此次魔门大会扬威一统魔门,还要立一位邪后,协助他管理魔门事务。”

梵清惠不由得轻笑:“一统魔门么?分裂这么多年,不是他开一个大会就能成功的。至于立邪后么?魔门能说得上名号的女子不多,又多出于阴癸派——”说到此处,梵清惠明显愣了一愣。

师妃暄当下明白过来,阴癸派根基深厚,怎么会轻易就臣服于石之轩手下?但如果邪后出自阴癸,也算不上臣服石之轩,不过是合作而已,但——

“是谁?”

封与雪明显犹疑了一下,道:“很大可能,是婠婠。”

屋内一下子陷入静默。

师妃暄的心脏好似被人用力扼住,呼吸变得困难。

“她么……”梵清惠开口,“本就为祝后选的继承人,如果石之轩支持,阴癸旁人更没有置喙的可能。于她是好事,也是情理之中。”

“这消息目前不知真假,但是,徒儿担心……”封与雪急切道。

师妃暄在房外亦听出她们有许多顾虑。

没有把握的消息封与雪不会乱说,既然有这样的猜测,恐怕离真实情况不远。

梵清惠喟叹道:“阴癸若和石之轩联手,那必然会使天下陷入更糟糕的境地。至于妃暄么?她只是一时不慎,时间一长,定会醒悟的。”

师妃暄从最初的震撼中回复过来,心乱如麻地思考这件事。

封与雪沉默半晌继续道:“但愿师姐她不要理会这些……师父,魔门大会的事,我想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但是那毕竟是魔门聚会,我仍未想好该如何介入。”

既然是魔门聚会,那么慈航静斋的人只要现身就是公然的挑衅,且魔门又多,危险就很大了。

“这件事你不要管。”梵清惠缓缓道,“我亲自下山一趟。”

“师父?!”封与雪惊道,“那样实在太危险了!”

梵清惠沉声道:“石之轩……实是一大危害,舍利被他夺走有我之过。只是没想到劳佛道两门四处封锁,亦未能挟制住他。如今他重出江湖,我不能不管。雪儿,若我有任何事,静斋,就由你代理。”

“师父?!”封与雪情绪激动起来,“您怎么能……”

梵清惠反而十分平静:“我原先还不理解祝玉妍,但现在我已明白。说到底,我们已成为上代人,以后的江湖,却是要靠年轻人……”

梵清惠话未说完,房门已被撞开,她惊讶抬眸,却是师妃暄。

“暄儿……”

师妃暄恭敬对着梵清惠行一个叩首大礼,行完礼后才道:“师父,方才的话,妃暄在房外都已听到。”

梵清惠明白过来她一直在外偷听,摇头道:“暄儿……你又何……”

师妃暄跪在地上,挺直腰身低头垂眉道:“师父,妃暄已触犯种种门规戒律,早为待罪之身。纵使师父不忍追究,妃暄亦早觉不宜再留斋中,惟望师父清算徒儿罪责,将徒儿逐出静斋——”

“师姐!”封与雪出言打断,“你伤势未愈,还是再休养——”

“师父,石之轩修成魔功,也和我关系很深,妃暄不能够置身事外。”

“师姐,那事前因后果我也知道,你是被牵连其中。”封与雪苦口婆心,“又何必钻这样的牛角尖?”

梵清惠背过身去,问:“单是为了石之轩?”

封与雪心中一震,却听师妃暄从容道:“是为了静斋。”

“徒儿已败坏静斋声名,倘若师父迟迟不处置,只会令天下非议。石之轩召开的魔门大会,挑衅之意已明,静斋不可任人宰割。与其师父犯险,不如让徒儿戴罪立功。只是……徒儿担心之后行事再让静斋蒙受不白之冤,不如成为弃徒——”

“胡闹!”梵清惠呵斥道,“慈航静斋还轮不到你来舍命相救!”

师妃暄又深深叩首不起:“暄儿自小于静斋长大,师父的深恩大德,暄儿万死难报,如今种种情状,我已令静斋蒙羞,实在无颜继续留在静斋,也不敢再以静斋弟子自居。现在石之轩重出江湖,欲一统魔门,与我亦有极大关系,暄儿绝不会让师父犯险。”

师妃暄一连串急急地说下来,最后又深一叩头。

梵清惠听她这一通说下来,便知道爱徒已深思熟虑过,叹问:“如我不肯呢?”

师妃暄仍旧叩首不抬,极尽谦卑:“那暄儿唯有私出静斋,多加一条罪过了。”

私出静斋,应当逐出。

她意已决,无论梵清惠同不同意,她都会去做。

封与雪搓手顿足道:“师姐!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婠婠!是不是?!”

师妃暄闷声道:“若说没有,也显得我虚伪。可是大义当前,徒儿确实是从静斋角度出发。我会联系婠婠,若阴癸派不附和石之轩,那么他的谋划就会落空。因这一条可能会影响静斋声誉,徒儿才求逐出师门。师父,静斋多年养育恩情,徒儿求能一报!纵为弃徒,也会秉慈航宗旨做事。”

婠婠许是因为孤立无援,才暂时屈服于石之轩淫威,可若有旁人相助,情形也许会逆转,但这个旁人不能是慈航静斋的弟子。

封与雪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心里却也明白师妃暄的计划是最有可能实现的。她与婠婠有旧,对魔门诸人更加了解。比起外人现身插手,从内部攻破是更有效的。

谁知慈航静斋的人一出现魔门会不会同仇敌忾,反而联手?

这于静斋没有坏处——代价是舍去一个已犯门规的不肖徒。

封与雪担忧地望向师妃暄,一旦这么做,她就再没有任何退路,江湖上又会怎么议论她?

梵清惠显然也明白此计的可行性,但是她回身望着自己钟爱的徒儿,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走到师妃暄身边,拍拍她的肩:“暄儿,这是条不能回头的路。你将会没有师门,没有师父,静斋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再不能回静斋了。”

师妃暄仍旧俯首,两行泪已从眼角淌下:“师父,徒儿不会忘记师父教诲。此去是生是死,都无怨无悔。做任何事,也与静斋无关。”

“师父……师姐……”封与雪在一旁无力地看着二人对话。

梵清惠扶起师妃暄的肩膀,细细看她,叹口气:“暄儿,看来静斋留不住你了。以后,照顾好自己。”

“谢师父。”师妃暄努力平静回。

师徒二人再絮语几句,师妃暄终慢慢退出房间,走之前,她对封与雪道:“与雪,静斋与斋主,都要你多操心了。”

“师姐……”封与雪已满脸是泪。

“我已不是你师姐了。”师妃暄不辨神情,不多停留,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梵清惠在房内踱圈,许久才对封与雪道:“雪儿,你替我传消息给佛道二门各院各寺各门,便说师妃暄——因邪帝舍利伤师,误中魔性难除,不得不从慈航静斋中除名,此后慈航静斋再无师妃暄这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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