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4章 Chapter 04
夏采悠跟在羽潇身后，很沉默地从操场一直走进了教学楼，走上了二楼，走到年级主任办公室门口，一路无话。
羽潇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请进！”
羽潇推开门走进去，夏采悠跟着走进去。
“老师，这是一年级新来的转校生，刚才正好遇到，我就带她过来了。”
夏采悠刚想插话，又被羽潇后一句打断：“应该还没安排班级吧？”
主任一脸疑惑：“转校生？没听说今天要来转校生啊？”
夏采悠张嘴想说话，结果话头又被羽潇接了过去：“那就奇怪了，最近说要来的也没有吗？可能来早了或者来晚了，麻烦您查一下。”
年级主任很卖羽潇面子，笑呵呵地说：“最近有几个，那可能是我忙忘了。没事儿，你去忙你的，新生就交到我这边吧。”
说着他转过头问夏采悠：“你叫什么？我看一下。”
“……”一阵沉默。
羽潇顺着主任的目光疑惑地看向站在身旁的夏采悠，刚准备替她回答名字，就看见那人摆着一张生无可恋脸想要开口，于是又很适时地停住了。
夏采悠一直插不上话，无奈地叹了口气，等到房间里安静下来才张口说道：“这次能轮到我说话了？”
接着她缓缓道：“……我不是一年级的，我是转到二年级的。”
“……”
轻飘飘一句话，主任和羽潇齐齐沉默，脸上是大写的迷茫。
羽潇问：“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夏采悠答：“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羽潇看着夏采悠，心情复杂。她稍微镇定了一下，转过头抱歉地对年级主任说道：“是我没问清楚，我这就带她去二年级。给您添麻烦了，老师。”
年级主任虽然有点无语，但脸上还是笑呵呵地回应：“没事儿，这有什么麻烦的，那你们赶紧去吧。”
于是夏采悠跟着羽潇的后面又上了三楼。
她总感觉这人有些热心得过头了，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所以就这样在羽潇的陪同下，一起去找了二年级主任，分配到了高二（1）班，又一起去找了班主任，得知班主任不在办公室，最后一起来到高二（1）班教室门口。
莫名其妙有种被人支配的压迫感。
夏采悠记忆力惊人，不需要刻意留下印象就可以轻松在无意识中记住大部分事情。而且她有自己的分析轨迹，并善于分析。
单就说这不到半小时的相处中给她的感觉——那个黑发女生虽然看上去文文静静，但所有的交流都是隐约透露着命令指向的陈述句。就像她会说“我可以帮助你”还有“我送你去”，但是她不会说“你需要帮助吗？”或者“要不我送你去吧？”
就连和年级主任对话，也是她在主导节奏。面对高位者不过分张扬也不过分卑微，虽然彬彬有礼，但依然是命令指向的交流方式——只是看上去委婉一点而已。
而且两位身份在她之上的老师，都很意外地配合，并且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好像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只有服从她的份儿，没有可以反驳的余地。夏采悠在心里细细想过，发现自己也是不知不觉就从某一句对话开始，主动配合了对方的节奏，并且浑然不知，然后被慢慢控制在对方的节奏里，剩下就再也没有了扳回的机会，不由自主地一直配合下去。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让人后知后觉的支配。
等走到了教室门口，她差不多完全想明白了，然后她没来由地产生了抗拒情绪。
但抓不住自己在抗拒什么——因为对方似乎什么也没做。
羽潇照常走在前面，敲了敲门，和教室里正在上课的班主任说明了情况。
班主任是个斯文的中年女人，穿着十分正式的教师装，戴一副黑边眼镜，眉目温和，讲话慢条斯理，典型的学者气质。
她领着夏采悠进了教室，热情地和同学们介绍：“安静一下！咱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没事儿多关照一下。带新同学熟悉熟悉学校啊，聊聊天啊，借人家笔记复印一下啊什么的，不用我多说了吧！来，姑娘，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夏采悠心里想，这个学校的人都这么热情过头吗？都是高中生了，班主任还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就跟管小孩子一样事无巨细。
还是说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只是她太久没有过校园生活，自己不太适应？
“我叫夏采悠，请多关照。”很简洁的自我介绍。
“没了？”班主任只当她是个害羞的女孩子，也没有多说，指了一下教室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你就暂时先坐那儿吧。”
羽潇一直在门口站着，脸上是很明显的无奈。直到看见老师指座位的时候，她微微挑起眉，表情微妙地张了一下嘴，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夏采悠有点头疼。教室后面有四个座位是空的，其中两个是单人位置，另外两个连在一起，其中一张桌子虽然座位上没人但是有课本摆在上面，侧面还挂着书包，应该是暂时不在。
她很想找个单人位置坐下来，但老师指着那个双人位让她去，她总不能入学第一天就在讲台上顶撞老师。
而且她差不多知道班主任的用意：让转校生坐单人位，本来就关系生疏，更加不好融入；但要是旁边有个同桌照应一下，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如果这个同桌恰好还是很热心很会照顾人的那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带着新生一起顺利融入集体。
其实是非常贴心的一份好意。正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无法反驳——虽然她一点都不需要。
夏采悠乖乖坐过去了。羽潇在教室门口不动声色地微微扬了杨嘴角，不过没有人发现。
初见时她留下的违和感一直到现在也未曾消散，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像海底暗流汹涌，海面风平浪静。
她本来也需要多一点时间和机会继续试探夏采悠。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让她觉得值得深入探索的人了。上一个还是在一年前——不过没用多久就收服了，后来就变成了极度依赖她的闺蜜。
虽然她不是很需要什么闺蜜和朋友，她更需要把一切都牢牢拿捏在掌心的控制感和满足感。
不过无妨，有一个也不错。
现在呢？正好，眼前这人分到了她就读的班级，还坐到了她同桌，这不是刚刚好好落在她手掌心里了吗？
刚想睡觉就有人给递枕头的感觉特别好。羽潇心里满意地想着，看夏采悠的眼神不禁像是金牌猎人正举枪盯着高傲倔强的孤狼。
不过她掩饰得很好，而且那种眼神只持续了一瞬间，她就恢复了正经规矩的表情，恭敬地看着老师说道：“老师，我学生会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老师挥挥手点头示意让她去忙。
羽潇转身离开前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眉目温顺地微微点头，像是为了打扰课程在跟同学们示歉。她眼神扫到刚刚坐下的厌世脸少女，然后不动声色地扫过去。
转过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复杂眼神。
刚刚全班的人都在看她，只有夏采悠一动不动地侧头看着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