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44章 Chapter 44
夏采悠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神志有些迷糊，表情有些疑惑地从邓艺涵肩膀上直起了身子。
“小云，你睡醒了？”
“啊……你怎么不叫我？这都天黑了。”
邓艺涵揉了一下酸麻的肩膀：“我哪忍心啊。”说着她递过来一杯满满的牛奶：“喝点。我都快饿死了，你想吃什么？”
夏采悠喝了一口凉牛奶，脑袋清醒了一点，随手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然后很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老虎在家吃过饭了吗？
她伸了个懒腰：“板凳儿，你自己吃吧，我准备回家了，困死我了，最近累得没了半条命。”
她倒不是真的有多累，就是心里想着那个问题，忍不住想回去看看。
老虎肯定没吃饭，就算冰箱里塞满了食材，柜子里全是零食，她估计也能直接把自己饿死。夏采悠急着回去给饥肠辘辘的老虎投食。
不过这些事倒是没必要和邓艺涵细说，本来也是跟她无关的事，一切从简处理是夏采悠的一贯风格，所以她只是随便找了个邓艺涵一定不会怀疑的理由。
果然，邓艺涵小小挣扎了一下，还是说道：“那你吃点东西再回去睡不好吗？这旁边有饭店，我们就随便吃点，省得你睡醒起来又饿得够呛。”
“不吃了，我没什么胃口，现在就想睡个觉。”
邓艺涵想起她刚刚疲惫不堪的睡相，又看她确实也一点精神都没有，也没有再多纠结犹豫了：“好吧，那我送你回去，你睡醒记得吃东西啊。”
两个人离开了咖啡店，走出门去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空气还是闷热得很，从凉爽的店内冷不丁出来像是进了蒸笼一样。
她们一路沿着街往回走。下午过来的时候大概走了半小时走到了这里，回去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时间，只是脚步加紧了些，走了十分钟就远远看到了学校的轮廓。
夏采悠：“你看，还是挺近的。”
邓艺涵：“嗯，看样子再走十分钟怎么也回去了。你现在住的地方……学生会长家里，离学校大概还有多远？”
“不到十分钟。”
“那我开车不就一脚油门的事儿？”
“对，我给你指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时有人从她们身边快步超过去。
夏采悠感叹：“人啊，生如蝼蚁。忙忙碌碌，苟且偷生。我们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却不曾想过我们也是被困在玻璃缸子里的蚂蚁，只是在规则下任人观赏和研究，微不足道的存在。就像摆在商店里的蚂蚁王国，对于更高级的生物来说，这个世界或许也只是一个蚂蚁王国。”
邓艺涵沉吟了一下，伸手敲敲她的脑袋：“这是个哲学问题，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一下脑子，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这片街区晚上八点之后街上的人才多了起来，但无外乎都是刚从城区下班坐地铁回来的上班族，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惫，挎着包匆匆走过街道，只想着快点回到出租屋里休息。
这里是北漂的街区，本地人占不到百分之十，居住区的户主大多是以前拆迁拿到手里的房，但这个地方太偏了，没人愿意选择住过来，大部分人选择租出去。因为房租便宜，所以挤满了带着一腔热血和梦想来到北京奋斗的年轻人和租来做仓库的生意人进进出出。
还有羽潇这种住在奢华别墅区里的有钱人，以及患有抑郁症讨厌人群而定居在这里的顾欣晴。
顾辉爱女如命，每天驱车来回两小时去城区的学校上班，也要陪顾欣晴住在这里。
本来是一片被人遗忘的土地，或许就会一直这样运转下去，但这两年也被纳入了开发区规划范围之内，尤其是地铁线路越通越长，这片被人嫌弃的街区也成了新线路的沿线地段，靠近线路的末端，紧挨着发车站点。
地铁沿线，开发商当然不会错过。而且这里是北京，寸土寸金的城市，从城中心一直向外延伸开发，也许几十年或十几年后的将来，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会被占满，老旧的村庄和矮楼房被拆除，高耸崭新的高层建筑拔地而起，一个接一个大大小小的商业区灯红酒绿，满足人们的日常需求，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彻夜不休的霓虹灯，再也没有所谓的城区和郊区之分，再也没有这已经极其稀有的一方宁静。
人类文明经过长久的历史长河，已经步入了新的时代。科技发展日渐迅速，生活便利，技术完善，科研精密尖端，好像一切都在向前走，可是作为这个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类，却一天比一天麻木迷茫。
这是一个复杂的时代。
这究竟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
夏采悠正在出神，突然肩膀被拍了拍，一个男人叫住了她：“小美女，要宠物吗？各种各样的都有，你看，多可爱。”
手里提着各种笼子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了她们身边，夏采悠费解地看了看邓艺涵，邓艺涵一脸迷茫地摊摊手，然后她又看了看男人手上的小动物。
猫咪、兔子、仓鼠之类的萌物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夏采悠伸手逗了逗一只小猫，小猫就抬起前腿趴上来亲近她的手指。
男人看她饶有兴致的样子，心里暗喜，生意来了。
他就住在附近，过了晚上八点就提着这些宠物出来晃荡，目标人群是这一片的上班族。
一个人在陌生的大城市打拼，免不了身心都觉得寂寞，身边有个打理省事的活物陪着，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好受点，好歹是个生命，不至于死气沉沉的。特别是年轻女性，很难抵挡这些可爱的小动物。
刚刚下班一身疲劳的打工人，在工作单位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冷不丁被小家伙温暖一下，心都要萌化了，舍不得不带回家，他晃悠的时间长了，一试一个准。
然后今天一出门他就盯上了夏采悠，看打扮明显一副青春期少女的模样，对萌物毫无抵抗力。
不过青春期少女回过头，那双眸子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惊了一下。
那双眼睛淡漠无波，透着一股不属于少女的厌世，本就毫无表情可言的一张脸在黑夜下更显得冷血渗人。
男人顿时觉得找错了人，不过看着她逗猫的样子，还是带有一丝希望地搭话：“这小猫崽刚出生不久，看来跟你挺投缘的，以前都不怎么亲人，一直没人要。”
很拙劣的诱导话术，激发少女的同情心。
对别人可能管用，对夏采悠一点都不管用。
不过她还是问道：“多少钱？”
邓艺涵在一边本来等着夏采悠打发走人，结果听到她问价格，一脸不可置信：“小云，你要买猫？”
夏采悠不置可否，继续逗猫。
男人看她有购买意向，急忙说道：“这一窝就剩下这一只了，它跟您又有缘，这么着吧，我也不跟您要价了，一口价三百您拿走。”
邓艺涵看着那只带橘黄色花纹的小白猫：“这是什么品种？”
其实心里有数，一看就是只串串，三百简直是胡要价，她看夏采悠想买，准备跟男人压压价。
男人正要张口，被夏采悠阻止了：“什么品种都不碍事，我要了，微信付。”
邓艺涵：“……”
男人合不拢嘴：“好嘞！您是爽快人，笼子一起送您！您扫我吧！”
夜色深沉，夏采悠和邓艺涵继续往回走，只是手里多了个猫笼子。
邓艺涵一脸复杂：“小云，你还没睡醒呢吧？”
夏采悠笑了两声，没打算接这个话茬。
同一条街上，写作遇到瓶颈的顾欣晴正一脸苦闷地走着，散心找灵感。
她家也住在辉华高中附近，走着走着就到了学校门口。不远处就是羽潇家，奢华的别墅区。
空气十分闷热，一点散步的心情都没有，又不想回家。顾欣晴想了想，蹲在花坛旁边掏出手机给羽潇发消息：“潇潇宝贝，你在家吗？”
花坛旁边停了一辆惹眼的轿车，是那种哪怕对汽车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的款式。
顾欣晴坐在花坛旁边的台阶上等回复，随手驱赶着夏天无处不在的蚊子。
接着耳朵里就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我说，小云，这东西你打算怎么办？带回家？”
邓艺涵和夏采悠从拐角走过来，停在轿车旁边说话，猫笼子已经从夏采悠手里转移到了邓艺涵手里。
顾欣晴听到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回话，有点熟悉：“我可没闲心照顾这玩意儿，你带回去养吧。”
她疑惑地想，是悠儿？那个声音确实太有辨识度了，光听不见人也知道是悠儿。
车旁的两人还在说话，没注意到花坛旁边坐了个人。
邓艺涵气得牙痒痒：“那你刚才买什么？”
夏采悠：“觉得好玩，就买了。”
“觉得好玩你带回去养啊！这才十分钟，你就丢给我了？！”
“刚才觉得好玩，现在觉得不好玩了。”
邓艺涵：“……”天才的心思你别猜，你怎么猜也不可能猜明白。
顾欣晴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果然是夏采悠。
大晚上的，夏采悠不跟羽潇一起乖乖待在家里，在这晃悠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脑袋，好奇心驱使她继续竖起耳朵听着那两个人说话。
“气死我了！败家玩意儿！”
夏采悠用手指指自己：“什么？我吗？”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三百块钱也叫钱？板凳儿，你最近很缺钱吗？”
“呸，三十块钱也是浪费啊！有钱也不能浪费啊！”
“没事儿，我最近遇到一个冤大头，天天上赶着给我送钱。”
邓艺涵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这猫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不养啊！”
顾欣晴疑惑了一下。冤大头？上赶着送钱？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她一点都听不明白。
她正准备竖起耳朵接着往下听，然后就冷不防听到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吐出让她毛骨悚然后背发凉的话。
“好吧，那怎么办呢……现在我不想要了，那干脆弄死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