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64章 Chapter 64
突然被点名的夏采悠不情不愿地张嘴吐出两个字：“没有。”
班主任瞪着她：“你已经一个礼拜都没交过作业了，刚刚我让班长叫你来办公室，是他没传达到还是什么情况？”
冷脸少女懒懒地应着：“他告诉我了，只是我那时候正在打游戏，没时间去。”
教室里传出一阵努力克制的窃笑。羽潇眉头一紧，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夏采悠。
但是对方用胳膊支着脑袋，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她的存在一样。
老师气得直拍桌子：“打游戏比我的话还重要是吗？！”
“坦白讲的话，是的。不过大部分情况下你重要。”
夏采悠换了只胳膊支着脑袋，一脸无所谓。怕什么？反正她已经按时签到了，就连老师要打电话给家长告状她也不怕。她夏采悠是怕夏英军和武慧知道，但仅限于失踪这一件事，老师打电话去告诉家长她在学校特别皮，那又怎么了？那就让她去好了~她夏采悠有的是办法圆得过去。再说了，青春期谁还不能皮一皮了？说不准夏英军和武慧还觉得她终于越来越像“正常小女孩”而感动涕零呢。
这么想着，她自觉态度又嚣张了不少。
羽潇：“……”
班里同学再也克制不住地哄堂大笑。
班主任：“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愿意上学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
啥？还有这好事儿？夏采悠赶紧把歌词本和耳机一股脑往书包里装，生怕老师下一秒就反悔。
羽潇看着夏采悠沉默半晌，阴着一张脸伸手按住了她的书包。
夏采悠这才突然注意到身旁一道锐利的目光。
糟了！
夏采悠心里“咯噔”一下。她已经习惯性地在上课时间把这位忙成陀螺的学生会长忘记了！
一道凌厉的眼神噼里啪啦带着电花劈向夏采悠。羽潇眼神危险，这家伙什么情况？意思是自己平时没在教室上课的时候，都是这幅光景？
她有点头疼，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因为忙这忙那很久都没有正经上过课了，所以狼崽子这一副不知死活的欠揍样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采悠不动声色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果然，一切的惨痛教训都是因为放松警惕，她夏采悠今天算是栽了。
羽潇明亮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在教室里响起：“悠儿，你在干什么？跟老师道歉。”
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王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难免还是少了点从容的底气：“咳咳……”
羽潇挑眉，本就生来锐利的眉眼更添冷光：“嗯？”
夏采悠：“……”妈的，她一个最迷人的大反派，还是要面子的好吧？既然都这样了，后悔也没辙，至少先别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怯吧。
夏采悠：“别啊姐姐，我都快困死了，我超想回家睡觉。”
羽潇在同学们的大笑中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夏采悠。
夏采悠心虚：“呃……”
羽潇：“嗯？”
夏采悠一秒变脸乖乖道歉：“……对不起。”
什么面子，什么最迷人的大反派，哪有生气的笑面虎可怕？！重要吗，跟听心上人的话比起来，重要吗？！夏采悠疯狂心理建设。
班主任和同学们：“……”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羽潇“腾”地一下站起来。老师吓了一跳，同学们吓了一跳，坐在旁边的夏采悠受到的惊吓尤其大。
“对不起老师，是我最近太忙了，没有好好管教妹妹。我先带她出去一下，给您和同学们添麻烦了。”
班主任沉默地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
羽潇向教室外面走去，一个眼神投给夏采悠，夏采悠便跟在她后面，乖乖出去了。
_____Next_____
操场看台最高排的围墙边上。
羽潇：“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最近都做了什么。”
夏采悠挠挠头：“呃……也没什么，就做做这个做做那个？”
“比如呢？打打游戏，气气老师，给同学点脸色，顺便逃逃课？”
“也没那么夸张。”夏采悠心虚地转过身看着学校后面的园子，然后视线就不由自主停留在了上次那个拐角处。
羽潇伸手抓住夏采悠的肩膀，强制将她转过来面向自己：“你是不是嫌我最近太闲了，想多给我找点麻烦？”
夏采悠急忙甩出一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那你是想怎样？”
夏采悠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特别不耐烦。她推开羽潇的手：“没想怎样啊，我本来就不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人设，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还想要求我怎样？”
羽潇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现在正在强行干涉的是狼崽子，不是别人。是咬起人来生疼的，强大得让人只能仰视的狼崽子。
她不知不觉怎么又变成想让夏采悠听话的那个人了？
羽潇叹了口气。
可能是最近狼崽子乖得像只哈士奇，不露爪子也不龇牙咧嘴，她都快忘了对方的真面目是只傲慢的北极狼了。
但是……人都是贪心的，见过夏采悠温驯的模样之后，羽潇想要的便更多了。
“我没要求你什么，但你总得有个度吧，像刚才那样是什么啊？”
“我只是在做我自己而已，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有错吗？”
“所以就是装给我看的？如果今天我没来上课，你到底打算这样下去多久？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夏采悠耸耸肩，不置可否。她本来也没想。
看着心上人一脸生气，她又不忍心，无可奈何地把态度软下来，轻声细语地辩解：“你看，我们学校就是一所职校，只要是没杀人放火炸教室，根本没人管你会不会好好学习的，老师也是看差不多了就放人通过了。你是学生会长，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吧？”
“……”羽潇陷入沉思中。
她觉得，她和夏采悠之间的相处模式，应该做一些改变。
就以往的经验来看，她不足以控制夏采悠，而对方也绝对不可能听话。只要她们之间重新开始这个相处模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或许很快就会破裂。
所以……何不换一种更有效的方式，两个人都能够接受的，可以让她们感情更紧密的模式。
比如，态度诚恳地彼此交心。
夏采悠看她情绪松动，试探性地继续说：“就比如我们班主任，平时柔柔弱弱的，就算生气发火严厉起来也只是为了方便管理大部分学生而已。她最多说我两句，也根本没拿我怎么样。这都过了一个星期了，她总不可能是今天才知道吧？你品，你细品。”
羽潇：“……”
夏采悠继续讲道理试图争取自由：“但是呢，如果全班都这样的话，那她就会非常头疼了，所以她一定还是要象征性地说我两句，点一点那些蠢蠢欲动的，有贼心没贼胆的，承担不起后果的，要不班里还不乱了套了？”
讲起道理来直接化身语言大师的夏采悠逻辑简直是无懈可击，但羽潇依然不为所动。
她要先铺垫两句，再开始诚恳，不然太违和了。
“那你直接做自己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特意选我不在的时候？班主任你都不怕了，你怕我干什么？”
“我怕你了吗？”
“不是吗？那就是说你还入戏太深没出来呢？都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澄清一下那个亲戚的误会，也就是说你不是怕我，而是因为扮演表妹的悠儿必须怕身为姐姐的我？”
“这倒不是……也不是没打算澄清，就是觉得太麻烦了。”
“那是为什么？”
夏采悠：“……”词穷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还没想明白。”
自从她接受了自己喜欢羽潇这个事实之后，另外一股躁动就总是时不时涌上心头，已经困扰了她这一个多星期。
这个烦恼来源于，她一开始说服了自己，喜欢一个人可以默默喜欢，意义都是一样的，而且谈恋爱不重要，没有筹备计划重要，所以她只会维持现状，她永远不会告诉羽潇。
但她又好像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也可能是……人这种动物总是太贪心了，永远都无法安于现状，得到了一些，便想要更多。
电视剧和小说里那些默默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的剧情，在现实里是真的能够做到的吗？爱情是自私的，是占有欲，不明白就还好，一旦明白了，那股情绪就会无时无刻冒出来折磨人。
夏采悠被困在汹涌的情绪里面了，不能应付自如，也不能自控。就像上周五的演出，有一部分学生被拉去看节目凑场子，羽潇和夏采悠都在，结果一个参与演出的年轻男歌手，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才华和相貌太有自信还是怎么的，在后台居然就和羽潇搭讪了起来，还试图要联系方式交朋友。
羽潇在学校里一向沉稳有礼，加上这一周在校园里来来去去也打过几个照面，算是点头之交，为了维持礼数不得不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同行的男歌手聊着，对方要联系方式，美其名曰以后需要音乐上的帮忙尽管找他，也可以多多交流，理由抛得堂而皇之。虽然她很为难，但还是顾及面子准备加一下，夏采悠在旁边听了一路，心里要不爽死了，结果在一旁幽幽地和羽潇点评起刚才的演出来，从专业的角度将男歌手本就技术含量不高的节目嘲讽得一无是处。
被少女的专业性术语砸呆了的男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夏采悠这才如梦初醒：“我忘了，那个是你唱的……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听听就好。”然后她幽幽地补了最后一刀，“当然，我这也不是瞎说八道，你要是听得进去，多改进一下还是有帮助的。”
羽潇没忍住：“噗嗤。”
然后觉得这样太失礼了，赶紧憋了回去。
男歌手灰溜溜地背着吉他走了，连微信都没好意思再要一下。
夏采悠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口水，装作无事发生，反而羽潇笑了一路。
诸如此类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一个星期之内时有发生。虽然都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夏采悠不禁会想，她连小事都控制不住，怎么有信心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安安生生地默默喜欢羽潇呢？
现在事事被她插一脚的羽潇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她都快要被气死了，那以后呢？要是那天羽潇就发自内心觉得那个男的很聊得来呢？要是给了微信还成了朋友呢？这些都不算什么，再往后呢？如果有一天羽潇有了喜欢的人呢？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光是想想夏采悠就想把这个世界炸了，爱情和毁灭欲在内心不断碰撞，让人累得要命。
……
话说回学校的天台上。
羽潇没察觉到厌世脸少女眼神里的迷茫，思考之后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不管别人是怎么想怎么做的，我只想认真对待我的人生，尽我所能去处理好生活里的每一件事。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应该多花点时间在自己身上，其实不是。我的关注点一直在我自己身上，那些还没来得及一一处理妥帖的琐事，以后我都会慢慢捡起来一件一件处理，直到一个我最满意的生活状态，只是现在我还在路上。我脱离家庭独自一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百废待兴，我想要独立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事情要一件一件做，一切总会慢慢越来越好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夏采悠：“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在炫耀什么，也不是在批判你什么。只是……我们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如果是想做的，自己内心清楚无比的，就别提后悔。你刚刚说大家都这样，可是大家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一直如此，就是对的吗？我想做一个有独立思考力的人，就像云岛那样，所以就算所有人都那样，这所学校的每一个人都选择得过且过，我也依然会是我，并且，只会是我。”
突然被点名的云岛：“……”
羽潇循循善诱地讲起道理来，实在不输夏采悠。或许和世界不一样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会有相似的发光点，亦或是相似的阴暗面。
夏采悠又一次细细端详着站在对面一脸认真的黑发少女。
然后在心里默默认同：她对羽潇的第一印象是很贴切的。哪怕在还没互相了解之前，她就凭本能觉得这家伙与众不同，因为对任何特别的灵魂，她都会高看一眼。
现在看来，那股直觉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只不过她和羽潇之间的身份和感情都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上一次，羽潇是麻烦的笑面虎。这一次，羽潇已经成为了她喜欢的人。
这也再次佐证了她的人格魅力不可小觑。
只是夏采悠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在心里也默默地被自己身上散发的特质折服，并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着。
此时此刻的她只是很迷茫地想：从一开始她就觉得笑面虎没法支配她，结果到最后，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笑面虎给支配了吗？
夏采悠正沉浸在思绪里，突然听到羽潇的声音：
“悠儿，或许我说得太多了，我觉得你不是需要听别人说教才会懂道理的人，但我并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没有……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
羽潇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叫你出来不是准备和你算账，而是……你愿意给我讲讲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