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13章 Chapter 13
“悠儿，你好像也没有自己说得那么淡定嘛。”
“所以你是在挑衅我吗，姐姐？”
放学后的操场，露天看台最后一排上，夏采悠平静地看着似笑非笑的羽潇。
“不是挑衅，是更正。你对待人际关系的态度需要更正，既然来到学校我就有责任更正你。”羽潇逼近一步，一双生得锐气的眼睛眯起来更显得毕露锋芒，“不是你说的吗？毕竟……我是需要靠风评良好来证明价值的学生会长嘛。”
夏采悠冷笑一声：“无不无聊？”
“不无聊。”
“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我的态度用不着你更正。再说了，你真觉得你有那个本事改变我？”
“……”
羽潇没接话，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眼看就要贴在一起。夏采悠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然后猝不及防被一步上前的羽潇抬手搂住了脖子。
羽潇勾着夏采悠，情绪不明地露出一个突然收敛了锋芒变得极其温暖的笑容，侧过身带着眸色惊疑的夏采悠一起趴在围墙上。
赏心悦目的园林景观立刻映入眼前。
夏采悠提高音量：“干什么！”
羽潇用手臂紧紧箍着试图挣脱的夏采悠，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动，那边有班里的同学在看。你不想让大家认为我们之间有矛盾吧？”
“……”夏采悠止了声。
羽潇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容。
“你看，我这不是就改变你了吗？”
夏采悠一时语塞，最后只淡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幼稚。”
看着安静下来的厌世脸少女那张突然变得十分难看的脸，羽潇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但没有停止侵略的打算。
她就是要故意激怒夏采悠，让她暴露更多的破绽，让这匹孤傲的北极狼没法冷冷地站在冰川上。看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变得和寻常人一样喜怒形于色，才能产生一点足够将她拿捏在掌心的满意感。
至少是让她藏在未知里的身子探出来一点，不至于让人觉得全盘都无法捉摸。
对事物掌控不住的无力感，会让她觉得自己弱小。
她讨厌弱小，非常讨厌。
想到这里，羽潇看着夏采悠像17岁寻常少女一样愤怒难看的脸色，不禁笑得更加得意。
让对方失衡，是侵城掠地的第一步。
只要有一个缺口，就可以慢慢吞噬全部。
对于不吃敬酒的狼崽子，既然顺毛没有用，就让它一直保持龇牙咧嘴的战斗状态，直到力竭倒下。
于是她凑近夏采悠的耳朵继续冒犯。
“悠儿，别板着脸，笑一下。能不能……别用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对待你的姐姐啊。”
狼崽子脸上彻底没有了昨天那种淡然虚无却运筹帷幄让她心慌惊恐的神色，羽潇满意地笑了笑。
夏采悠闻到混合着薄荷的柠檬香气。
“你到底什么意思……”夏采悠的声音有些吃力。脖子被人紧紧搂住，快要喘不上气了。
羽潇的胳膊搭在夏采悠肩膀上，把头凑过来悄悄耳语，从远处看像极了许久未见的姐妹刚放学就迫不及待亲亲热热地沟通感情。
“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那胸有成竹的淡定和自信到哪里是极限。”
“……”
柠檬薄荷的混合香气在一瞬间更加浓烈。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夏采悠不悦地皱起眉头。
其实早上夏采悠说完那句话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这位不速之客似乎总是能做出一些刷新认知的事让她不知不觉偏离设定好的轨道。比如今天一大早她还在心里默念着要镇定要从容要以大局为重，结果10分钟之后笑面虎过来挠了她一爪子，她满脑子想的就变成了怎么好好教训被将了一军还不知悔改的蠢老虎。
教训个头啊！哪有时间管什么死老虎啊！
她只想安父母的心，乖巧又低调地安稳度日才来上学的，又不是为了青春期那点儿躁动的荷尔蒙，非要和羽潇打一架。
她还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去做，为了不被所谓的监护人打乱节奏，表面上认真完成学业稳住父母是目前最稳妥最有效的方法，她更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和学校里这些人生过客纠缠不清。
板凳儿说的没错，她就是个不让人放心的人！遇到了羽潇之后，她自己终于体会到了！
“悠儿？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没有。”夏采悠回过神来，用力挣脱开羽潇搂在脖子上的手。
“怎么了？不喜欢吗？”
夏采悠气笑了：“你说呢？”
“说什么？”
“你是觉得我应该喜欢还是怎么着？”
“没事儿，不重要。不是你说的吗？玩具是越多越好的。”
夏采悠无奈：“我还说让你别来惹我了呢，你听了吗？”接着她强调，“还有，别把我当成你的玩具。”
“你可以说，我也可以不听。”羽潇笑得像狐狸一样，又把手勾了过去，那双锐气的眉眼里染上狡猾，“我当然只听我能够接受的一部分，就像你只接受你自己觉得正确的。”
“……无聊鬼，放开！”夏采悠怀疑人生了，这人玩起逻辑辩论来怎么一套一套的？
她真是小看羽潇了，至少羽潇比那些连聊个天吵个架话都说不到重点上的蠢货高级多了。
虽然在她滴水不漏地和同学聊天时就多少注意到了，这人精通话术，而且脑筋聪明，但确实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她用针锋相对的逻辑咄咄相逼。
看来她昨天那么轻易地干掉羽潇这只笑面虎只能算是攻其不备，羽潇可能没想到会被狠狠将上一军才毫无还手之力。
实际上这家伙应该没那么好对付，显然是有备而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真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
羽潇歪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她。
狼崽子现在就像只扎了毛的猫咪一样。
夏·炸毛狼·采悠此时正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吐槽中。
她早上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一上头跟这家伙结了梁子呢？结梁子倒是也好说，这些思想幼稚的高中生，无非是打个架或者搞孤立什么的，她夏采悠都不在乎。孤立她最好，省得再花时间处理那些不知死活贴上来的同学——比如前桌动不动就给她分享土味视频的那一位。
可她万万没想到，笑面虎和思想幼稚的高中生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比如这个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的报复。
羽潇居然来了一手强行捆绑，突然直接把她拉进莫名其妙的对手戏里，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会玩儿，这么会用阳谋，毕了业要不要考虑去娱乐圈当个经纪人啊？她带的小明星肯定会因为捆绑流量大咖直接火的。
虽然她夏采悠不是什么大咖，羽潇也不是小明星就对了。
现在好了，她想顺利解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上来就让人直接掐了脖子，这架还怎么打？
夏采悠越想越后悔，她当时要是知道这个结果，肯定要冷静下来再忍忍！再忍忍！为了一时冲动，她现在肠子快悔青了。
但事情已经摆在这了，总得解决的。计划不能搁置，要么退学，要么解决这只老虎。
不过她还没想好是硬着头皮继续拉扯寻找机会反击还是干脆认栽换个清闲。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万全之策。想继续拉扯，势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就算干脆认输，笑面虎只会得寸进尺不会收手。
……夏采悠自闭了。
但既然还没想好，那眼下至少不能跌份儿！
于是夏采悠收回心绪，换上挑衅的面容，侧过头讽刺一笑：“我的极限，以你目前的本事还试探不到。”
羽潇比她笑得更挑衅：“是吗？这么看来你觉得自己已经能看透我的本事了？还是说你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足以波动你吗？我看不见得吧。”
“我没理由回答你。不过，你可以试试看。”
话音刚落，羽潇明目张胆显而易见的讽笑僵在唇角。
她惊觉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搂上了她的腰间。
身旁的厌世脸少女动作示好，神态淡然，话语疏离冷漠。三种极不协调的反应，像是三个身形各异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狰狞可怖无法辨别形状的巨大黑影。
违和感。
就像初见那次给人的违和感。
她亲热地搂着她的腰，脸上露出一个漫不经心又捉摸不透的微笑，可低沉的声音却冰冷且毫无波澜。
羽潇心中弥漫上毫无来由的不安。
也或许正因找不到来由，所以恐惧着那份未知。
巨大的黑影笼罩着少女，她眉眼间没有表情，那张脸看上去清秀好看，却让人捉摸不透。违和的三种气质合而为一，让她看上去显得更加奇异。
“到底谁先极限，你可以试试看……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