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42章 Chapter 42
“我煮了可可牛奶，喝点吧。”
夏采悠从厨房端着两个杯子走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羽潇。
客厅的空调开得有些冷，羽潇双手抱膝蜷缩在沙发上，沉默地抬头看着夏采悠那张一如既往的厌世脸。
夏采悠叹了口气，把羽潇没伸手接过去的牛奶放在茶几上，又从茶几上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设置成了26度。
随后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翻看着手机。
过了一会儿，羽潇突然开口：“刚才的事，谢谢你了。把你也牵扯进来真的抱歉。”
夏采悠的眼睛从屏幕上移到了羽潇身上：“不用在意，我无所谓的。”然后她想了想，问羽潇：“你不是还没吃饭吗？一起吃点？”
“去哪吃？”
“在家吃，我做。不过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做大餐，就准备随便煮个速冻饺子，再拌个凉菜，你觉得行吗？”
羽潇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好。”随后她又迟疑地看着夏采悠：“关于刚才的事……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夏采悠的眼睛又回到屏幕上：“这是你的隐私，我想不想也不该问。等你愿意说的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我也随时都愿意听。”
这回答有一份恰到好处的狡猾，既表达了自己不是没兴趣，又表达了不过多干涉让对方感到困扰的礼节。
但传达的重点还是在于“我关心你”。
羽潇精通话术，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这人就是永远都这样，似乎做什么事都那么自然而然，甚至总把自己放在被动的地位上，却永远有一份任何人好像都无法撼动的从容感。
跟她比起来，羽潇总觉得自己那份刻意要去彰显的强大，弱小得不值一提。
夏采悠在内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羽潇爸爸突然出现，打断了她们刚刚的话题，现在这个情况，再去试探显然也已经不合适了。
而且看羽潇的模样，也不像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看来还是不能急在一时，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慢慢试探。
她锁上手机屏幕，站起身来：“我这就去煮，十分钟就好。”
可是被羽潇叫住了：“悠儿。”
夏采悠停住：“什么？怎么了？”
“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帮我？”
夏采悠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她还没真正仔细想过。
只是出于本能看不下去吗？应该不全是。
至少对她这种人来说，这个理由有点可笑。她在长达数年的隐忍中，早就对和计划无关的事变得漠不关心了。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不管是Joker、Queen还是King，他们都有畅所欲言的权利，但是作为夏采悠，她没有。
这个世界的恶意会吞没她。
本来就不该插手的，那是别人的家事，是人家父女之间的矛盾，轮不到外人管。可是父女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矛盾吗？她的家庭从小和睦，夏英军和武慧连吵架都很少吵，对她更是百般呵护，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问题。
羽潇面临和她一样的困境吗？不可能，夏采悠觉得她的困境只会一直向内在延伸，而不会向外爆发。
她想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说得通的答案。
但问题是羽潇问的，她无论怎么回答，都得回答。
“如果给你造成了麻烦我向你道歉，我可能只是脑子一热看不下去而已。”夏采悠顿了一下，随后补充道，“而且我们是朋友，我来保护你不需要理由。”
羽潇沉默了，良久，她开口道：“好，我知道了。”
夏采悠笑了笑：“那我去煮饺子，你等会儿。”
少女走进厨房后，羽潇窝在沙发里，低头细细品着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词。
保护……吗？
_____Next_____
第二天是周五，一放学，夏采悠就看到邓艺涵那辆拉风的定制款奔驰SUV停在校门口。
同行的羽潇也看见了。
面容明艳的女人今天打扮休闲，穿一件简约的条纹衫和牛仔裤，波浪卷发用丝带扎在脑后，褪去了成熟感，俨然一副小女生的模样，和上次判若两人。
邓艺涵朝这边挥手。
夏采悠走过去：“板凳儿，你怎么来了？”
羽潇默默跟在后面。
邓艺涵翻了个白眼：“没大没小的，叫姐姐。”
夏采悠：“每次都让我叫姐姐，你能不能换句台词啊？”
邓艺涵正欲咬牙切齿，看到夏采悠身后还跟了个人，是熟悉的学生会长，上次见过。
于是她还是保持了得体的笑容：“你要是乖一点别每次都让我提醒我不就不用说了吗？”
“行行行，板凳儿姐姐。”
邓艺涵：“……小云！”
羽潇：“……”
在那两个人中间完全插不上话。
不对，小云？那是什么？昵称吗？
夏采悠惊出一身汗，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每次过来都不提前说一声，今天怎么了，是打算请我吃饭吗？还是准备请我出去玩？”
邓艺涵笑了几声：“都行。就是好久没见到你了，有点想念。”
夏采悠拍掉一身鸡皮疙瘩：“肉麻死了你。”但实际上也没觉得多抗拒。
羽潇站在旁边默默看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邓艺涵视线移到夏采悠身后：“羽潇，和我们一起去吧？”
夏采悠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旁边还跟着个人。
她都独来独往习惯了，注意力又一时被邓艺涵全都引了去，还以为自己还是一个人过来的。
夏采悠赶紧在邓艺涵后面接茬，掩盖一下心虚：“阿潇，走吧，有人请吃大餐。”
邓艺涵神情微妙地琢磨这两个字。
阿潇？
她家小魔王进展神速啊，这才短短几天跟学生会长关系就这么近了？
羽潇：“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她不是故意推脱，甚至如果有时间的话，是有点想去的，她想多看看夏采悠和信任的人在一起的模样，那是她很少见过的夏采悠。
好像多见到她一点认知之外的模样都是了解这个人的突破性进展，羽潇不愿意放过，虽然感觉自己去了也是个多余的局外人。
虽然真的想去，但她是真的也没时间。自从和夏采悠变成“姐妹”之后，她放学都很少留在学校了，这个星期成为室友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夏采悠强制帮她终止了课外时间一切形式的学生会工作，每天都一打放学铃就被人拉走了，结果一大堆事情处理不完，还要拿回家自己偷着继续做。
羽潇甚至对自己困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还偷着做？心虚什么，这不应该理直气壮吗？可是每次一到了想理直气壮的时候，夏采悠一句“你在干嘛？”她又心虚了。
堂堂学生会长，还要偷着办公，还有人比她更憋屈吗？
羽潇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是打算让狼崽子跟着她的节奏走，但最后不知不觉自己好像被对方支配了一样。
正思想着，被一道清亮的声音分了心神：“别推辞了，一起去吧，学习了一周，多累啊，周末也该放松一下不是吗？”
羽潇拉回思绪，看到是邓艺涵在说话。
也是，狼崽子的声线是低沉阴冷的，没有那么温柔，也没有那么明亮。
然后那个想象中低沉阴冷的声音就随后响了起来：“板凳儿，你脑子是不是坏了，我们学校天天不务正业，学习累？不可能的。”
“叫姐姐！叫姐姐！打死你！”
羽潇：“……”
那个叫做邓艺涵的明艳少女，在狼崽子心中似乎是一个特殊位置上的挚友，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们之间的举手投足都有种旁人不可撼动的架势。
羽潇心里有点堵，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心里堵的理由。
她难道是在嫉妒被夏采悠认可的朋友吗？她嫉妒这个干嘛。
羽潇想，她又不是为了和狼崽子做朋友。她所做的一切，包括告诉夏采悠“我没想控制你”，到头来不都是为了看清对方然后控制对方吗，这种关系并不能算是朋友。
虽然夏采悠昨天还为她出头来着。
虽然她感受不到什么来自对方的恶意。
虽然越相处越感觉到对方是强大到无法控制的。
她这算是妥协认输吗？可是妥协的感觉，和嫉妒不一样。
羽潇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股感受，也没时间细细去想。
“我真的不去了，悠儿，书包给我，我帮你拿回去，你们玩得愉快。”
夏采悠也不好勉强。
“不用，挺沉的。那你先回去吧，冰箱里有我冻的零食，太热了你记得吃。”
“好。”羽潇应了一声，又冲夏采悠和一旁的邓艺涵打招呼，“再见。”
“再见。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羽潇转了个身，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