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39章 Chapter 39
低沉的大提琴和钢琴旋律交织在一起响起，是诡异又压抑的d小调。
节奏压抑地走过8个小节，贝斯的厚重感融入进来，将氛围继续推进，似是爆发前最后的宁静。
又过4小节，鼓声响起，压抑而恐慌的感受积累到极限，旋律迎来d小调的变化式。鼓在继续推进，从稀疏到紧密，在前奏最后一个小节愤怒地密集加花，随后低沉阴冷的声音响起。
一个似是在平静诉说的开场。
退一步海阔天空 众人皆退我独进
今朝有酒今朝醉 众人皆醉我独醒
要多烈的酒搭配我思想才算够滋味
当所有人都睡了清醒本身就是罪
一段嘲讽里夹杂着怜悯意味的评判，首尾衔接的押韵方式流畅自然，云岛像个冷眼看世界的诗人，将眼前的一切全部写进诗中。
世界要求我们全都一样圆也一样方
位于同个地方甚至身上是一样的伤
为了方便管制给你加入安眠的药方
最可怕的是大部分人没睡只是在装睡
那个诗人突然仰天长笑，于是歌词和旋律都随着那人洒脱的笑声，从压抑中解脱出来。
他在高傲地自述。
我灵魂中有流言蜚语无法刺伤的坚固
是你无法企及的痛苦以及智商和天赋
任一切物是人非我只保持我的硬派和直率
撕碎所有虚伪撕碎这个病态的时代
鼓突然加重，旋律急转，从一片荒芜的压抑中迎来彻底爆发的愤怒和不羁。
他们在北大六院存了我200页的大病历
他们说我精神分裂都着急给我下定义
可我对于他们描绘的未来提不起那兴趣
天生极端又浪漫的诗人怎么可能怕命运
我在信仰和磨难中经受千锤百炼
你所能看见的风平浪静永远只是海面
他们说我痊愈那天要帮我摆宴
但他们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将我改变
第一段主歌结束，愤怒感褪去，旋律重新归于平静。
羽潇听着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云岛亲自编曲，果然和以往合作的任何一位制作人都不一样。
出手便非同凡响，不管是氛围营造还是转折，或是那几乎无可挑剔的黑暗旋律和爆发感，都瞬间将质量拉上了一个档次。
羽潇感慨，这才是天妒的鬼才。哪怕什么都不需要包装，不需要资本的流量支撑，不需要签约经纪公司，甚至没有任何人知晓他在屏幕后面是什么模样，只凭借音乐他就能够震撼众生，让人心甘情愿地沉迷。
相比之下，那些所谓的明星歌手唱出来的劣质东西，又算得上什么呢。虽然她没怎么刻意去听过，但平时也在有意无意间听了不少。
想到这里，羽潇不禁继续在心里感叹，这样一位歌手，除了发歌时经常出圈刷屏，音乐人粉丝竟然只有50万，还是太小众了点。那些流量明星，动不动就几百万粉丝，却没有一首歌足以入耳。
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有人在所谓的殿堂里卖弄低俗，真正的艺术家还在街头流浪。
不过云岛也是真敢说啊，简直称得上字字诛心。
没有资本和娱乐大众的束缚，创作随心又自由。叛逆的歌手有很多，但云岛简直把叛逆写进骨子里了。
“他们在北大六院存了我200页的大病历”，敢这样自爆的，估计也就只有云岛了。别人对这些敏感又不方便在公众面前提起的话题，从来都是避之不及，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人设崩塌，只有云岛在不嫌事儿大地放在台面上讲，从一开始就用音乐告诉了所有人：我就是个世人眼中不太正常的疯子，还脾气不好，你们自己消化一下，消化不了就自己滚蛋。
果然天才都有那么点儿不同寻常的地方。
一阵感叹后，羽潇直接把播放模式切换成单曲循环。
再来亿遍。
所以当夏采悠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半敞开的窗户里有些音乐声。
她提着大包小包从外面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的灯开着，是羽潇在家。住宅区里本来就不吵闹，加上夜色的衬托让人听觉格外敏感，有一点动静都能让人听得见。
不太清晰的音乐声从客厅飘到院子里，夏采悠往里走，音乐声慢慢清晰起来，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在意，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时她已经站在了别墅门口，音乐顺势飘到她耳朵里，十分熟悉。
夏采悠停住步子僵在门前。
因为她终于听清了客厅里传来的音乐声。
不就是自己早上才发布的新歌吗？！
这……问题大了。
夏采悠脑子里在一瞬间想到了一百种可能性。羽潇用的是她的电脑？不可能，羽潇又不会进她卧室，她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羽潇用云音乐听推荐歌单被系统推送了？十分有可能，但她夏采悠也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明星，要不是听歌喜好被大数据捉到，应该不会推送那首歌吧？
羽潇喜欢听说唱？还是喜欢听摇滚？这太他妈离谱了，羽潇像是喜欢听Dark Type Rap的人吗？
然后她浑身冒冷汗地想，该不会是羽潇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这什么情况？！
不对！不可能！她怎么知道的？
不要慌！现在形势尚未确定，不能自乱阵脚！
夏采悠给从头发丝慌到脚指甲的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打开门走进了客厅。
她装着一脸平时那样的淡定跟羽潇打招呼：“我回来了。”
羽潇闻声看向门口，疑惑了一瞬间。
然后突然想起夏采悠前天搬进来的。
羽潇：“……嗯，你回来了。”在心里深深地吐槽了自己一把。
自己一激动，把这事儿全给忘了，人家一进门，还吓了一跳。
看着夏采悠手里的大包小包，羽潇问道：“你的行李还没搬完？”
“不是，我去超市买东西了。”夏采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重重喘了一口气，“厨房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我就买了一些蔬菜水果和可以储存的快速食品，要不我们俩总不能吃冰箱吧？”
羽潇：“……”她一个人在家，很少开火，几乎没开过，要么吃外卖，要么随便在外面找一家吃。
倒是也没沦落到吃冰箱的份上。
夏采悠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出来分类，一边止不住地开始吐槽：“你看看你家，能算得上是一个家吗？我不是说过你了吗，有空多关注一下自己的生活，总好过在外面忙些乱七八糟的……”
看似吐槽，实则有关心意味。羽潇不傻，听得出来。
傲娇的狼崽子跟她不一样，内心其实很柔软，只是嘴上不饶人。
多相处一阵子，就很容易体现出来。
这间大房子从妈妈离开之后，就陷入了无止境的冰冷和寂静里。
随着另外一个人的到来，有了久违的烟火气息。
夏采悠是能屈能伸的大魔王，虽然一心想的都是反抗生活毁灭世界，却生活技能直接拉满，在最大限度内从不亏待自己。
她觉得，只要还活在这个世上，就要思考如何反抗，如何获得自由，如何改变世界。
但也得活成人样儿，该享受就享受，人生苦短，别为了个执念，人不人鬼不鬼的。电视剧里的大反派，那不都得打扮得英俊潇洒，活得舒舒服服，一张脸长得比主角还帅，哪有人不人鬼不鬼的反派大Boss啊？
严格说起来，她的信仰，应该也不算什么执念。
羽潇此时已经关掉了播放器，坐在一旁看着夏采悠把日用品和零食放在桌子上，把需要冷冻的食品分类装起来，拿着往厨房走去。
然后一分钟后，她走回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呼吸。
“累死我了，先歇一会儿。”
“……你今天请假就是为了买东西？”
“不全是。”夏采悠把气儿喘匀了，问羽潇，“对了，你吃饭了没？”
羽潇若有所思：“还没有。”
她回来听云岛的新歌听了一个多小时，顺便在电脑上把表格做完了，根本没想起来吃饭的事儿。
电脑还停在播放界面，夏采悠顺着羽潇的视线看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
“你刚才听的这是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