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58章 Chapter 58
黑白线条交替的混沌空间里。
夏采悠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关于我喜欢上了羽潇这件事，不管你们怎么判断，目前我都无法肯定给出答案。或许有，或许没有，那都不是重点。我也从来没有忘记履行我应该尽的责任。King，你心里也知道，现在比起计较那些细节，我要保证我不被抓回去才是重中之重。”
King沉默地低下头思考，一声不吭。
艺术家模样的青年皱起眉头：“小云，其实你不必纠结这些。生活没有标准答案，我们一开始要做这件事，不也是因为一些执念吗？如果执念能够放下的话，其实任何以前认定的事，都可能变得没有意义，没有一件事是必须去做的，只要你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King抬起头看着青年，若有所思。
阳光的少女脸上已经皱出了疙瘩，跑过来抱住夏采悠的手臂：“如果有值得在意的人和事，其实这样平凡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至少快乐安宁，不是吗？悠悠如果有喜欢的人，也是一件好事啊，我以前都好心疼你。”然后她冲King撅了下嘴：“喂，捣蛋鬼，别在那边装深沉了！不管悠悠怎么想，我们都应该支持她，而不是做她的阻碍！”
King还是不说话，只是冷笑。
夏采悠也异常沉默。
扭曲混沌的黑白空间渐渐失去了协调，黑色吞噬了大部分白色，从夹缝里涌出一股暗红色，使得本就扭曲压抑的空间显得更加诡异。
沉默许久，King开口说道：“我依然不能接受。只要这个世界的本质一天不改变，所有的一切都是虚伪的。”
Joker皱着眉头打断他：“看待任何事情都不要一概而论。”
King：“不管你们两个是不是要继续把她惯坏，我依然坚持我的看法。我可以先抱着不反对的心态，但并不代表我认同。”
夏采悠在一片诡异中叹了口气。
她缓缓开口：“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我从来没有否定过我喜欢一个人，也没有否定过喜欢上一个人就要变得庸俗。我依然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但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也不会因为这个执念放弃什么。世人所说的经验和感慨，都是他们自己的，不是我的，哪怕一万个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也只有在自己体会过之后才会下判断。因为他们的不是我的。”
她看着三个身形各异的人：“同样，当我们分裂成独立的灵魂之后，你们的也不再是我的了。这件事，让我自己想想应该如何解决吧，请你们相信我。”
Joker欣慰地笑了笑：“小云，你又成熟了很多。没错，本来就是你说的这样。我们一开始只是你性格中某一部分被单独拎出来无限放大形成的个体，这意味着我们本来就不是你。就如同看一幅完整的画，和只看一幅画放大后的某一个部分，已经完全是两种形态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就是你，你做的任何决定都出于你自己，当然，你也要为它们承担后果。”
King不屑地冷哼：“你这家伙还是这么啰嗦，像唐僧似的，唧唧歪歪，烦死人了。”
Queen哈哈大笑：“他要是唐僧，你就是孙悟空，再皮也皮不出手掌心，哈哈哈！”
King恶狠狠地看她一眼：“闭嘴，傻白甜。”随后他淡淡地看向夏采悠，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她说：“不过……你没问题吗？你现在这么从容是因为你在潜意识里，等你回到意识中，这些思想有可能会膨胀到把你脑袋挤破。”
夏采悠当然知道。她深深吸了口气，难得地有点心虚：“应该没问题。上次回去之后不稳定是因为环境，那时候我还在学校的空教室里，又被笑面虎莫名其妙缠了一通，一时没控制住。这次应该……应该没问题。”
她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于是三个人都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着她。
夏采悠强装镇定：“放心，上次那种情况也不至于让你们出来解决，这次……应该……没问题。”
她几句话一连重复了好几个“应该没问题”，顿时让人觉得问题可能有点大。
King叹了口气：“算了，再怎么说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别逞强，反正要是有情况，大不了最坏的后果就是……”他挂起一脸让人后背发凉的笑意，“我出去把你喜欢的小女生揍一顿，顺便把你在外面偷着包养的猫崽子掐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就行了。”
Joker&Queen&夏采悠：“……”
这时，混沌的黑红色空间中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空灵声音，仿佛游荡在线条之内：“时间差不多了，这次就到此为止吧，现在我们即将回到现实里面。”
夏采悠耸了耸肩：“看来我该回去了。下次见吧，虽然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可以完全适应了。”
Joker：“不要勉强自己，好好照顾身体。”
Queen：“记得要多吃点好吃的！拜拜~”
夏采悠：“放心，我会的。”
King：“可别一个控制不住失身了，有事叫我，我帮你解决。”
夏采悠咬牙切齿：“那我还真是谢谢您了。”
告别后，她转过身向后走去，空灵的声音继续响在这个空间里：“向前走……你会看到不远处有延伸向上的台阶……是白色的台阶，很安全，很坚固……慢慢走过去，站在台阶前面……你看到台阶最上面有一扇门，闭着的门……做个深呼吸，准备好了吗？”
“现在我将从一数到十，每数一个数字，你就会向上迈一节台阶……等我数到十的时候，你就会站在那扇门前……推开那扇闭着的门，回到你身处的现实中去，回到你的意识里……门后面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是你要回到的世界……”
“一……”
“二……”
“九……十。”
夏采悠在一片黑暗的卧室里睁开了眼睛。
_____Next_____
早上九点半，羽潇从卧室里出来，客厅里一片安静。
突然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站在客厅里愣了愣，明白过来了，以往不管是周末还是上学，推开门总能看到夏采悠窝在沙发里像点了炸药一样抱着手机打游戏。
她疑惑地朝楼梯上看去，狼崽子还没起床吗？
她迷茫了一会儿，但最后也没放在心上，一个人自顾自在客厅里做这做那，只当夏采悠还在赖床。
等时针指向12点的时候，羽潇又一脸迷茫地站在客厅出神，抬头往上看。
不对劲啊。
她走上去敲门，没等到回应，犹豫再三还是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锁，咔哒一下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羽潇心想，夏采悠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吗？她还以为夏采悠一直还在睡觉呢。
但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她压下念头，没太当回事。夏采悠只是租住在这里，没必要事事跟她报备再出门，那么大的人了，周末自己出门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可多想的。
一整个下午她在院子里收拾花花草草，又打开电脑处理消息和工作，闲下来从冰箱里拿了瓶凉果汁窝在沙发里听歌刷云岛微博超话，但总感觉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一直提着，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晚上6点，夏采悠还是没回来。羽潇又上楼转了一圈，在夏采悠卧室里东张西望，一低头发现没叠的被子下面露出黑色的一角。
她掀开一看，皱起眉头。
夏采悠的手机静静躺在那儿。
一个人如果有事打算出门，会不带手机吗？
羽潇弯腰从床上拿起来手机，解开锁屏，卡在了密码界面。
心里有种说不好的发慌感觉，她把手机握在手里下楼去，还是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没关系，这才6点，还早，天都还没黑呢，没准儿一会夏采悠就从外面晃回来了。
随着时间流逝，和门外一直死一样的寂静，羽潇有点沉不住气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坐在客厅里什么都干不下去，一直枯坐着，时不时去门口张望。
晚上10点，羽潇再也坐不住了。简单换了件衣服，她心情紧张地走出门去，准备寻一下夏采悠。
话虽然这么说，夏采悠的手机在她这儿，自己对她的社交圈子和行踪又称得上一无所知，就算想找人，该去哪找呢？
正思想着，走到了小区门口，她看着亭子里的保安，心中一动，上前敲了敲玻璃。
保安很显然认识她的样子，伸手拉开玻璃，问：“怎么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羽潇：“请问您今天是上白班吗？”
保安：“不是，我上一天一夜的大班，昨天晚上10点就在这了，这马上就要交班了。有什么事吗？有事你直接说。”
羽潇松了口气：“那今天一早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生出去了？高高瘦瘦的，短发，应该是穿的卫衣，有印象吗？”
保安歪头想了想，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你说的是那个最近住在你家的女孩吧？”
羽潇：“对！她是不是一大早出去了？”
保安面露困惑，语气迟疑：“我是看见她了……但不是一早啊，她是昨天半夜出去的，大概12点多的时候吧。”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刚过凌晨，这边本来就很少有人出入，半夜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他打开游戏领了日程刷新奖励，刚打了一把，就听到外面有感应锁刷门的声音，立刻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羽潇口中描述的女孩子穿着一件低调的黑T走出去了，路过保安亭窗口，一张脸面无表情。
羽潇心中一惊，震惊都写在脸上：“您确定吗？她是昨天半夜出去的？”
保安看她脸色不对，站了起来：“对，确定。出了什么事吗？”
羽潇勉强压下惊慌，故作镇定地回答：“啊，没事……她昨天跟我吵架，闹别扭。您看没看到她出去的时候脸色怎么样？”
保安想了想：“有点阴沉的样子。”
羽潇：“好，谢谢您，我还有事，您先忙。”
她急匆匆地往外走，马路上空无一人，她边走边在心里冷静地盘算着。
现在性质肯定已经不是单纯出门一趟那么简单了，虽然具体情况她一无所知，她只有找到了夏采悠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些荒唐又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绑架？诱拐？……贩卖器官？
然后她又用力甩头，把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从脑袋里甩出去。
她肯定是……关心则乱了。至于为什么那么在意夏采悠，她现在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思考。
羽潇疾步往前走，头脑里飞快运转。现在她没有任何办法，夏采悠也可能是回家去了，但她没有夏家父母的联系方式。夏采悠的手机里肯定有，但要解开密码才能找到。
所以她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报警。
寻求警方的帮助，不管是破解密码也好，直接从系统里抽调信息也好，肯定比她一个人乱转要有效。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手指飞快地输入管辖这一片的街道派出所名字。
不管怎么样，她肯定是要过去的，打电话没有用，所以直接打车过去最快速。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就停在小区门口等司机按定位来接她，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双脚像控制不住一样一直往前走，似乎只有一直往前走才能稍微缓解一点内心的焦虑不安。
她还没叫到车，口袋里夏采悠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羽潇一愣，停下脚步拿出来，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备注。
板凳儿。
她脑子飞快一转。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是邓艺涵！
“没大没小的，叫姐姐！”
“哈哈哈，板凳儿姐姐。”
来不及多想，她接通了电话。
邓艺涵明亮优雅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小云。”
羽潇深呼吸了一下：“喂，你好，请问是……邓艺涵吗？”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你哪位？”
“我是羽潇，我们在学校门口见过，还记得吗？”
邓艺涵“啊”了一声，心情有点复杂，声音里带着疑惑：“我记得。你这是……？小云，不是，夏采悠呢？”
羽潇又做了个深呼吸，可声音里依然是掩饰不住的无措和焦急。
她语气微微颤抖：“悠儿她……人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