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74章 Chapter 74
夏采悠这一病就病了一星期，学校艺术节唯一的一次彩排，她没去成。
体温一直都没降下来，羽潇强硬地不允许她去学校，同时在心里暗自纳闷儿，这都快一星期了，要是好好休息的话，平常的感冒发烧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但是夏采悠好像一点痊愈的迹象都没有，照这么一直发烧怕不会再烧傻了吧？莫非是得了什么其他的传染病？
羽潇在心里暗自琢磨。这几天夏采悠没去学校，一直待在家里，而自己每天中午都特意回去一趟看看情况，要不就看到她乖乖地在房间里躺着，要么就是盖着个毯子开着26度的空调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点都没有作妖的迹象。而她们这几天吃的食物也都很清淡，很适合病人。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不见好呢？再这样下去她必须叫上夏爸夏妈一起带夏采悠去医院了。
可是她忽略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普通的感冒发烧确实好好休息几天就能痊愈，但这个前提是“好好休息”啊！
罪魁祸首夏采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羽潇哄得一愣一愣的，实际上偷偷一直在暗地里推进度。
掐着羽潇绝对不会回来的安全时间继续完成在家里可以做的一系列准备工作——敲定歌词，确定配乐，定下基础和弦，初步拟定曲谱，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细节。
对了，也没忘记用云岛的账号提前发布新歌预告。
等羽潇快要回来了，夏采悠就收起工程，开始摆出一副病人样儿，一脸病恹恹地卧床休息，等着羽潇回来，看着她忙前忙后，顺便借着生病浑身没力气趁机搂搂抱抱谋福利。
这时间点让她给掐的，比上课作息表还精准。羽潇上课她开工，羽潇回家她收工，简直天衣无缝。于是在羽潇一脸担忧地看着体温计摇摇头，问她吃完退烧药怎么还是38度的时候，夏采悠淡定地摆出一脸无辜中还透着一丝委屈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家好好休息来着，但还是好难受啊……阿潇，我走不动了，头好晕啊，你搀着我一下。”
请问，这到底是算哪门子好好休息啊？！
彩排那天早上，夏采悠还假装愁眉苦脸地跟羽潇说：“阿潇，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去参加彩排，下周就是正式演出了，让我一锤子定胜负，我心里没底……至少也得让我提前走个场熟悉一下，要不我出了洋相多尴尬，求你了！”
她知道羽潇肯定不答应，反正自己也只是虚晃一枪，点个烟雾弹起一下掩护作用。
夏采悠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得当时自己都快信了。
然后羽潇果不其然着了她的道：“不行，你今天还是在家给我好好休养，你这病太邪门了，这么久还不见好，多半是疑难杂症，天天休息还不好呢，又瞎折腾万一加重了怎么办？我叫叔叔阿姨过来带你去医院？”说着她又拍了拍夏采悠的肩膀：“至于表演的事……没关系，我相信你哪怕不彩排也可以的，你有这个实力。所以……”
刚才还在拍肩膀的手突然用力往下一按，夏采悠没站稳就坐回了沙发上。
然后听到羽潇不容置疑的声音：“你给我老实待着，别打什么歪主意！”
夏采悠表面丧着一张脸：“什么疑难杂症啊，我承受能力不好你可别吓我。”其实心里得意极了。
剧本她都帮羽潇拿好了，羽潇也不出意料地进了套，夏采悠心里不由得感慨，真他妈的机智如我。
不过羽潇也有她自己的考量没告诉夏采悠。
要是演出当天夏采悠还是病得这么厉害，那就强行把她关在家里休息，节目直接去掉。反正艺术节无非就是娱乐性质的师生联欢，肯定没有身体重要。
不过为了防止夏采悠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她肯定不会把这个告诉夏采悠。不然她当天偷偷搞一出什么掉包温度计，冲冷水澡，吃冰棍儿踩冰块儿乱七八糟的，暂时降温下来让自己蒙混过关，可就不太妙了。
羽潇觉得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猜想不太靠谱也没有什么证据，但她就是很坚定地这么觉得。
毕竟狼崽子不走寻常路，这可不是她干不出来的事儿。
这时，夏采悠试探性地问羽潇：“阿潇，板凳儿姐姐今天说要过来看我，要不你今天中午就别特意跑回来了吧？你最近这么累，跑来跑去怪麻烦的。反正板凳儿姐姐陪我在家，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可以让她给我做饭吃。”
羽潇一边整理校服一边回答：“是吗？今天她不用工作？”
夏采悠心里暗自吐槽，她哪有什么正经工作，开公司就是个彻底为了计划服务的幌子，她每天要做的事，哪一件都跟上班这俩字沾不上边儿。
不过脸上还是笑着解释：“她是老板嘛，自己说了算，想放假就放假的。再说了我都生病这么久了，她都快担心死了，前几天忙得过不来，现在有空了你说她为了赚钱不来看我她良心过得去吗？”
羽潇听了这话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但嘴上还是说：“那好吧，正好今天彩排肯定抽不开身。”她看了夏采悠一眼，连语气都变得酸溜溜的，“她可帮了我大忙了，不用回来照看你这个大麻烦可真是省了我不少事儿。”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经过上次的失踪事件后，羽潇对邓艺涵发自心底还是信任的。
夏采悠虽然感觉羽潇这话听上去哪里不太对劲，但暂时没心思顾及这些，一脸笑眯眯地乖巧保证：“阿潇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养病，你不用担心我。我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毕竟下周一艺术节我还要上台把那首特意为你挑选的歌好好演唱送给你呢！”
羽潇微微一怔，感觉还没出去迎接七月炎夏的大太阳就有一阵躁动的热意疯狂上涌。
原来那首歌……夏采悠是特意唱给她听的吗？因为知道她喜欢云岛，所以……
羽潇佯装平静：“咳咳，那就好。”
心里刚刚还特别强烈的不爽突然就消散了不少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全部收拾完毕，在门口开始换鞋：“悠儿，我出门了。一会儿我会和保安打招呼的，邓艺涵来了，你让她直接说一下名字，说要去羽家就会直接放行，你就不用特意出去接一趟了。”
夏采悠乖巧得像只大狗：“好，谢谢阿潇。”
羽潇拉开门把手，最后嘱咐一句：“记得自己测体温，厨房锅里的冰糖雪梨记得喝，凉了就开火热一下。”
说着就走出去关上了门。
夏采悠耐心地坐了5分钟，确认羽潇已经彻底走了之后，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邓艺涵的电话。
“喂，小云？”
“板凳儿姐姐，快！现在来羽潇家接我，我们马上出发去录音室！”
_____Next_____
汽车行驶在高速上，车载音响里放着一首慢摇。
邓艺涵看夏采悠坐在副驾驶上哼着小曲抖着腿，忍不住调侃她：“哟，你看这容光焕发的样儿，要是不说谁看得出来这是个病号啊？”
夏采悠：“我高兴，不行啊。”
“是，要不说恋爱中的人势不可挡呢！”
夏采悠纠正：“这还没恋爱呢，还在暗恋。”
邓艺涵忍不住从驾驶中分了一些注意力歪头看旁边的夏采悠，看着她越来越鲜活的状态，心情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放心，我们家小云这么优秀这么浪漫，哪个女孩子能拒绝呢。”
是的，她不需要顾虑什么，也不需要疑惑。人生已经很艰难了，现在有想要做的事，那便不顾一切地去做，夏采悠想做什么，她奉陪便是。
她想翻云覆雨自己就做义无反顾的前锋，她想岁月安好自己便做她最坚实的后盾，不管是以前的夏采悠，还是现在的这个，她都想要好好守护。
不过……
邓艺涵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但是啊……我们这来回路上就要花好几个小时，你确定今天之内赶得回去吗？还有！你这还病着呢！”说实话，要不是夏采悠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儿，她真想开上车就直奔医院先让她打几瓶点滴，完事儿再说别的。
夏采悠一脸轻松：“你就放心吧，大致的思路我都已经有了，框架也搭好了，我连旋律和配乐都已经有草稿了，说白了我现在只需要用到那边的工具把这些全部逐一落实到工程里而已，花不了太久时间的。我估计……连编曲带录音，最多有个五六个小时就可以全都搞定了，然后人声录好之后我带回去，后期混音可以在家里做。”
“五六个小时……”邓艺涵默默计算着，“我们大概十点多可以到那边，你要做五六个小时，那结束就大概是下午五点，再回去就要晚上七点多，哪来得及了？学校不是四点就放学了吗？”
“啊哈哈哈，放心！阿潇那么早回不来！平时她都得六点多才能回来，今天学校唯一的一次整体大彩排，就她手底下那一群无头苍蝇……我估计她只会晚不会早。你就看着吧……下午她会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要晚点回去的。就算实在是意外情况了，她到家我们还没赶回去，我也有补救方案，你就说我下午烧得厉害，你拉着我直接去医院了，现在还在打点滴，一忙就忘了告诉她，她不会起疑的。”
邓艺涵：“……”对，没错，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正想着拉你去医院打点滴来着？
夏采悠越说心情越好，忍不住拧开保温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糖雪梨。
邓艺涵伸过手去：“我也渴了，给我也喝一口。”
夏采悠拒绝，赶紧把保温瓶往怀里收：“不行，这是阿潇今天一大早特意给我炖的。你等着，我包里还有矿泉水，我给你拿。”
邓艺涵沉默：“……”妈的，忘恩负义的老混蛋！
夏采悠说着又忍不住咧嘴笑。
爸妈过来那天晚上，武慧炖了冰糖雪梨，说能消炎，喝了好得快。夏采悠喝了一肚子忍不住地夸赞，武慧当时还洋洋得意地说：“我跟你说，妈妈炖梨汤从你姥姥那学来的，堪称一绝。这个冰糖雪梨呀，炖不好就一点梨味儿都没有，喝着跟糖浆水似的。怎么样，妈妈炖这个冰糖雪梨好喝吧？是不是梨味儿特别浓？”
夏采悠吐槽：“是，你炸小肉丸堪称一绝，现在炖梨汤又堪称一绝，妈，我看你就是一绝。”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夏采悠也没放在心上，结果呢，今天一大早她刚爬起来就看见号称15分钟解决一切的起床困难少女羽潇正在厨房炖梨。
夏采悠问她：“你怎么也炖上冰糖雪梨了？”
羽潇：“那天饭后陪阿姨在小区散步的时候无意聊到，就顺便跟阿姨学了一下。”
夏采悠：“是这样啊。”要不是她后来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邓艺涵的时候发现了茶几上忘记收起来的小纸条，她还真信了呢。
纸条上清秀的字是羽潇的笔迹，详细又整齐地写着步骤。
夏采悠心想，笑面虎怎么还有死傲娇属性的？担心她特意去学的就直说呗，还什么“无意聊到就顺便学一下”，真是不装会死啊？说出来让她高兴一下会死啊？
心里还在吐槽，嘴上却很诚实地又忍不住喝了一大口其实口感并不那么好的冰糖雪梨。
妈妈说得对，冰糖雪梨没梨味儿，就跟糖浆水似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可是阿潇特意给她做的，再说了第一次操作没有经验这不是难免的事儿嘛。
最重要的是，只要是阿潇做的，别说糖浆水，就是自来水她也爱喝。
汽车一路行驶顺畅，一大早去往郊区方向简直是畅通无阻，对面的高速路上挤满排着队缓慢移动的车海，这一边邓艺涵把车速加到120码，定制版奔驰SUV一路飞驰。
果不其然就像邓艺涵预计的那样，两人到了地方刚过10点，夏采悠钻进棚子里，从防潮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麦克风连接好，打开电脑电源，连接MIDI键盘和监听，风风火火地立刻开始投入工程。
下午三点，当羽潇在彩排现场确认流程的时候，夏采悠终于做好了吉他编排的最后一轨，用力地伸了个懒腰，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深深呼了口气，满足地活动了一下弹键盘点鼠标累到抽搐的手臂。
终于完成了。
看样子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提前。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正在运行的专业音乐制作软件，监听电平还在忽上忽下地跳动。工作区铺着密密麻麻的音轨，足有十几条通道，从上到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条通道上都被或长或短的波形和音符占据大半，最左边标注着罗列有致的命名。
钢琴、吉他、鼓组、贝斯、小提琴、萨克斯、人声、和声……清晰地提醒着制作者每一条通道的具体作用。
夏采悠把录制好的人声部分单独保存，又听了一遍完整的编曲，确认没什么问题了。
鼠标点击保存键，再三确认了一遍所有设置都没问题，然后心情激动地按下了确定。
桌面上跳出提示“文件正在混缩中，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视音频体积而定”的进度窗口，夏采悠盯着那个进度条一点一点前进，直至拉满，最后显示“保存成功”！
邓艺涵凑过来：“完事了？这么快？”
夏采悠还没来得及回话，桌上调成了静音模式的手机就亮起了屏幕，羽潇的名字在上方跳动。
夏采悠挑挑眉，对邓艺涵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邓艺涵：“？？？”
她接起电话按下免提：“喂，阿潇？”
彩排现场声音有点嘈杂，羽潇找了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皱着眉头开口：“悠儿，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去，这边进度不太乐观，你们吃晚饭不用等我了。”
邓艺涵：“……”不是吧？还真让这家伙给说着了？
夏采悠先是很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后用满是遗憾的口气说：“我和板凳儿姐姐正商量着晚上吃什么呢，看你最近这么累打算做点硬菜慰劳慰劳你。哎，既然你不回来吃饭那我们还是点外卖算了。”
邓艺涵：“……”小云真不愧是小云，细节直接拉满，天衣无缝。
果不其然羽潇那边回道：“没事，我在食堂吃就好，你们也别吃外卖了吧，或者要吃也行，要点清淡的菜。”
夏采悠语气乖巧：“好，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早点回来喔，阿潇。”
两人又说了几句，电话就挂掉了。
夏采悠：“这回你信了吗？”
邓艺涵拱手：“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哈哈哈哈哈。”
夏采悠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开始思考。
今天晚上她回去就可以把混音做完，现在万事俱备了，只差一个问题还没解决。
节目的伴奏带今天参演学生彩排后就会全部确认好，保存在安装了调音台连了舞台设备的总控制PC上。然后今天一整天是节目彩排，估计周六日工作组还要去学校加班做最后的细节确认，那现在的问题就是她怎么在正式演出之前用手里的曲子替换掉保存在总控台上的那个伴奏。
既然要现场演出，都会有一个调音师负责控场吧？可能学校的演出没有那么专业，但无论如何也总得有个人去操作电脑才行。
也就是说，是不是她只要找到这个负责操作的人，打好关系，以“伴奏有版权问题所以临时替换成了其他能契合的版本”之类的理由，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总之就那种让人觉得十分有说服力十分正常的理由，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了？
这个假设应该没什么问题，夏采悠想着，她明天跟羽潇一起去一趟学校，就算实施起来有什么困难，到时候也可以见机行事。
哪怕趁没人注意自己去替换也行，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简直完美。
一切都打点好了，夏采悠身心愉悦地喝了一口羽潇给她做的爱心糖浆水，不对，爱心梨汤，不禁在心里又发出了那个感叹。
还真是机智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