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11章 Chapter 11
教学楼三层一个无人出没的拐角，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夏采悠收起敷衍，换上了一脸让人不爽的漫不经心，装作震惊地耸起肩膀，挑了挑眉：“不会吧？这就困扰了？自己没有判断力吗？”
“你觉得你没给别人带来困扰吗？”
“哈哈哈哈，什么困扰？”
羽潇向前一步：“你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免误会，却认为不是自己造成了别人的困扰，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对，可笑，哈哈哈哈。”
夏采悠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羽潇冷冷看着厌世脸少女那个突然过于浮夸的表情。少女站直身子，玩味的眼神看向羽潇，仿佛在欣赏着她的反应。
羽潇缓慢地向前走，逼近演技浮夸的少女。一步，两步，夏采悠没有后退，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美丽但写满愤怒的脸越来越近。
羽潇走到夏采悠面前，用身高优势从高处向下直视着夏采悠的眼睛：“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你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当成什么了？！”
咫尺的距离，一阵柠檬香气迎面扑来。
夏采悠避无可避，她也没想避开。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回去，换上了一脸挑衅：“那你不可笑吗，学生会长？”
羽潇愣了一下：“什么？”
夏采悠没有马上回答，又开始夸张地笑起来，笑得有点狰狞可怖。
羽潇只是冷冷看着她。
笑了一会儿，她停下来说道：“你觉得没有人能意识到你无形中的操控吗？”
“……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你伪装的很好啊？好到足以让别人感觉不到困扰的那种？”
“……”羽潇皱起眉头，感觉被人迎头打了一棍。
“真可惜，你的小把戏无法控制我。而且你困扰到我了，对于这一点你打算怎么解释啊？品学兼优平易近人还长得这么漂亮的学生会长，其实只是个自卑又扭曲的控制狂呢。”
羽潇沉默了很久，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不要偷换概念。”
“偷换概念吗？”夏采悠嘴角扬了扬。
这人已经掉进了她的话术陷阱里。
这意味着，这人已经毫无胜算了。
夏采悠想着，真可惜啊。笑面虎虽然能唬住大部分人，但想要跟“真正的她”交手，还是嫩了点。
那就用笑面虎最喜欢的招式，来干掉她。
于是她继续说道：“给别人带来困扰的人应该自我反省，不是你说的吗？”
羽潇沉默。
夏采悠挑挑眉追问道：“回答我的问题，学生会长。还是你无话可说了？”
“……对，是我说的。”
“那你自我反省出什么了吗？我很有兴趣听听。”
“我不觉得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困扰，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而且只是我作为这个身份有责任去做的事，我对你并没有做什么个人立场上逾距的事。”
很好，意料之中的回答。
“哈哈哈哈，我该说你自大还是蠢？”
羽潇沉默地看着夏采悠。
好像只是顷刻间气氛就发生了变化，夏采悠浑身上下散发着运筹帷幄的压迫感，而她变成了那个被人牵着走的猎物。
她看不透夏采悠。因为看不透，所以什么也没法做。
沉默就变成了最后的反击。
但很显然，这没什么用。
夏采悠看了一下对面的人，觉得很满意。于是慢吞吞地继续说：“你没发现有哪里不太对？”
“……”
“还是说此时此刻你已经放弃思考了呢？聪明的学生会长？”
“……”
夏采悠看羽潇没有反应，就突然恶趣味了起来。
她伸手捏住羽潇的脸颊，转向旁边：“别这么看着我，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夏采悠手上的力度弄疼了羽潇，她皱着眉挣脱，冷冷地把视线转回来。
“你喜欢慢慢侵略别人，是吗？”
本来就极其近的距离，夏采悠却又向前迈了一步，顶得羽潇被迫往后退着。
她其实可以站住不动的，但内心的恐慌不安已经完全支配了她。
她知道夏采悠是故意的，但被人直戳要害的滋味依然难受极了。像是被人轻而易举地握住把柄扔在大庭广众下审视着。羞耻感，无力感，弱小感，在一瞬间猛烈地将她席卷。
面前像是一头能够洞察人心的洪水猛兽，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就足以看穿一切。她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她的放肆，散发出让人想要敬而远之的危险气息，和平静的时候那种暗流汹涌的恐惧带给人不同的感觉。
虽然很荒诞，但羽潇当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再不逃开……会被吞噬的。
“你喜欢给别人带来困扰，是吗？”
夏采悠前进一步，羽潇后退一步。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你又当成什么呢？”
夏采悠前进一步，羽潇后退一步。
“你想做他们的救世主吗？”
羽潇被逼到墙边，退无可退。
夏采悠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你说你觉得没有困扰我，那是不是说，我也可以觉得我没有困扰到别人了？”
逻辑打击，让对方不知不觉自己说出认同的话，然后用她的逻辑打击她。
毕竟反客为主这种事，她夏采悠最擅长了。
羽潇没有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夏采悠。
得意的少女潇洒地转过身，一步，两步，保持到安全的距离后，停下，回头给了羽潇一个迷离且恶趣味的微笑。
“我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当成垃圾，你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当成玩具，看来我们彼此彼此，都需要好好自我反省呢。”
“……”羽潇觉得心口被重重压着，喘不上气。
“你需要用风评良好来证明什么吗？证明你是一个如果不活在别人的肯定里，就没有价值的人？”
这场闹剧，差不多该结束了。
“……”羽潇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艰难地吐不出一句反击。
夏采悠讽刺地笑了笑：“也对，学生会长嘛，不能操纵人心怎么当学生会长，玩具当然是越多越好了，你说是吧？”
她顿了一下，接着像是抬手补上最后一刀一样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的价值来自我的主观，从不寄托于别人。合群是弱者才要必备的技能，我不需要。同学对我来说只是毕了业就再也不会见面的过客而已，他们怎么想怎么做都影响不到我，我也不需要去抱团取暖。所以，我甚至对知道你们的名字都没兴趣。”
意思很明显，从头至尾表达的都只有四个字。
“别来惹我。”
羽潇听懂了。
说完这句话，夏采悠连羽潇的反应都懒得看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她不需要知道那位学生会长的反应，因为她已经赢了。
羽潇还站在原地，她站了很久才慢慢恢复清醒。
内心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雨中的屠杀一样血流成河，遍地狼藉。
突如其来的恐惧已经渐渐消散，神志慢慢回到正常状态，羽潇觉得自己现在的感受……
精疲力尽中透露出隐约的兴奋。
她从来都不是被吓倒的那个。
彻底的绝望和毁灭，体验过一次就够了。
她已经发过誓再也不被别人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
逃避？不可能！如果眼前有困难，那就掰开了揉碎了握在手心里碾成粉末，再吹散在空气里！
那股弱小的无力感被更加强大的支配欲望所替代。
羽潇抬起手摸了摸刚才被夏采悠捏得生疼的脸颊，眼神晦暗不明。
有意思……
真有意思。
披着羊皮的狼崽子咬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