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91章 Chapter 91

邓艺涵为了调查陈翰林的事去了一趟西藏,在当地的游牧部落中几经辗转,居然真的找到了那位当年对外声称已经自杀身亡的女大学生。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已经黝黑且粗糙,住在当地牧民的家里,如果不是有心调查,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邓艺涵花了很久才让女生相信自己对她不会造成伤害,随后又花钱打点周围的牧民,因为他们显然知道些什么,一个个看她的眼神警惕又蠢蠢欲动。

邓艺涵从当事女生的口中得知,当年在体育仓库对她意图不轨的确实是顾辉,不是陈翰林,事实正相反,陈翰林是过来锁门的时候刚好撞见后出手阻止的那一个。

邓艺涵不解,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反过来帮助犯罪者去指证一个好人?女生跟她哭诉,当时情况根本由不得自己,有人用家人威胁她,说让她最好识相点,可以给她家一大笔钱,足够后半生全家衣食无忧,并且等事件平息后,送她去国外,再也不许回到中国来。他们还说,就算不配合他们也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到时候不光她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要解决的,也就不是那个不识时务的体育老师了。

女生犹豫了一阵子,可时间没给她考虑的机会。那时还在上初中的弟弟毫无征兆地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父亲也丢了工作,母亲当时就急病了,好好的一家子突然陷入无力解决的困境。后来她只能妥协了,配合校方和媒体,把当时一心护着她的老师送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后来她就被送到了这里,躲在中国的边界地区等待事情平息,已经过了快两年,家人杳无音讯,也再没有人过来接她商议后续。天大地大,她连逃跑都不知道应该往哪跑,更何况还有牧民看着她。他们也不是蛮横,平时对她非常好,只是她能感受得到,自己被限制了,逃不出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好啊,好一个不堪压力自杀身亡。邓艺涵内心感慨。

她让女生先安心待在这里,取了些证,包括照片和谈话录音,在先前已经打点过的基础上又给牧民塞了一大笔好处,仔细嘱咐他们,随后离开了西藏,立刻将这些东西连同先前已经打包好的顾辉的资料一并通过特殊手段无痕发送到夏采悠的私密邮箱上。

夏采悠看完之后,在里面发现了一个让人有些惊讶的信息。

顾辉早年丧妻,有个独生女,叫顾欣晴。于是顾欣晴的资料也被邓艺涵一并翻出,夏采悠确认了,这个独生女确实就是她和羽潇所认识的那个顾欣晴。

邓艺涵也认识,还见过一面,一起吃过一顿饭。当时她没在意,根本没去记一个和自己可能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只有一顿饭交情的女生名字,所以听夏采悠说起这件事,她也十分惊讶。

邓艺涵:“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你跟那个女孩关系应该不错吧,要不要换一个比较温和的解决方式?”

夏采悠:“我跟她没什么关系,无非是离开这个学校就再也没有交集的过客而已,不可能因为这种巧合就让她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她思索片刻:“现在就捅出这件事完全没意义,可等到这件事值得被公开到大众视野里时,应该已经是很多年后了。可是话说回来,那时候……”

她可以等,但羽潇不能。两年的时间,她对陈翰林的仇恨就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如果这件事就是事实那也还好,断绝和亲人的关系虽然很痛苦,会留下一生难以治愈的伤痕,但已经是那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方式了。可是……

事实又并非如此,甚至是完全颠覆的。

现在真相握在她手里,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更好的解决方式。

羽潇对陈翰林的仇恨解开了,她内心沉重的压力,会放下很多。虽然一切不可能回到像过去那样了,但至少对她来说是一种更深的释怀,她会活得比断绝父女关系,内心深埋怨恨的那种日子好受得多。

换作任何一个人,夏采悠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袖手旁观,将这桩事压下来,等到日后为自己所用。

可偏偏这个人是羽潇,她根本做不到。

夏采悠:“板凳儿姐姐,我需要你整理一下手上的资料,匿名给羽潇发一封邮件。”

“具体呢?”

夏采悠想了想:“用尽可能真实可信的方式阐述清楚整件事情,需要提供那些证据加以说明的地方也不用避讳,就一并发给她看。但是关于顾辉那部分资料,一定要把顾欣晴从里面除去,不能让羽潇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她缓缓打字,“其他的,让她自己定夺吧。”

邓艺涵愣了一下:“如果她把这些东西呈交给警察局,要为她爸爸平反呢?”

“只要不让警方顺着邮件来源能查到你就行,这些我们都是老本行了,又不难。”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这个筹码你不要了?”

“无妨。”夏采悠在键盘上打字,“对我来说只是个丢掉了也还会再有的筹码,但是对阿潇来说……这个机会失去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她继续说:“我知道孤立无援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我们都知道。正因为如此,我希望她的世界里少一些仇恨和压抑,我希望她轻松又磊落地活着,活在阳光下。”

邓艺涵感叹:“也是啊……她要先与外界和解,才有能力与自己和解。”

“嗯,所以就这么办吧。”

“那你呢,小云?”

“我?我什么?”

邓艺涵的消息过了很久才再次传过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与自己和解?”

_____Next_____

办完了所有的事,邓艺涵从西藏飞回了北京。

她这一走就是将近一个月,时间一转眼到11月,夏日的炎热已悄然退去,秋季来临,天高气爽,北京这座城市正处在一年中最舒适的时节。

这段时间,羽潇和夏采悠一如既往地过着她们甜蜜的小日子,平时上学住在羽潇家,周末偶尔回夏采悠家吃个饭,生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稳定又美好。

丁露还在跟心心念念的学姐拉扯周旋,虽然一直没什么进展。她生性乐观,对此并不感到挫败,顾欣晴对她的态度虽不算热情真切,倒也是相安无事。

云岛又发布了一首新单曲,硬核风格,收录在专辑《Red&Black》中。虽然她的音乐一向质量优良,但《难逃烟雨》永远稳稳落在个人热门TOP50的榜首。

经常翻动态的歌迷们发现,云岛的音乐主页上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除了将一些资料补充完整之外,更让歌迷们在意的还是背景墙新上传的照片。

那是一张双人合照,一个身着花哨卫衣的短发少女从背后亲密地搂着一个浑身素雅的黑色长发少女,正笑得满脸灿烂。黑发少女微微回头抬眸看着她,眼睛里是无奈又宠溺的爱意。

不难看出那短发少女就是云岛,而另外一个气质出众的女生,显然就是轰轰烈烈的告白事件中另外一位女主角。

歌迷们集体兴奋沸腾了。

虽然当时演出的视频在网上疯传,但都是模糊的身影居多,偶有镜头特别近的,也只能稍微辨认一下,完全看不清。而现在呢?现在云岛本人居然上传了清晰的正脸自拍照,还是张亲密的官宣图,那少女的模样意气风发,天生长着一张慵懒又恣意的脸,眉目的线条看上去漫不经心,却笑得热烈,眼中满是星辰大海,完全满足了歌迷们对云岛这位神秘音乐人的一切美好幻想。

云岛的歌迷中,成年的占大多数,这些人拥有一定的生活阅历,也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所以很容易被云岛独特的音乐魅力和她的才气所吸引。只是自从告白事件在网上发酵之后,云岛一夜之间多了一批数量不小的“老婆粉”,直到今日这些突然闯入的,很显然和云岛原来的粉丝圈子格格不入的粉丝们,还在持续增长。

这些新来的女粉丝,大部分可能连云岛的歌都没听过,只是刷微博的时候刷到年度大瓜,被吸引,跟着风向代入感一下子爆棚,把自己当成了爽文女主角,把云岛当成浪漫又多才的痴情恋人,疯狂地开始在网络上嗷嗷发.情。

她们全部慕名而来,一窝蜂似的涌进云岛的微博主页和作品评论区,自称云岛的女友,那言语间的深情,活生生像是已经痴痴爱了她十来年一样。

“为了云岛我自己把自己掰弯!自弯的姐妹们过来报个到!”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对自己的性取向产生了怀疑……”

“听他们说云岛操.粉,我的生活突然又多了动力!云岛姐姐正面贯穿我!”

一时间这方净土变得乌烟瘴气。

夏采悠懒得去理。既然她这么做了,本来就已经考虑到会造成什么结果了。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皮囊和庸俗的灵魂。

无所谓,在乎的人一直都在,听音乐的人也会一直都在。至于其他的,只是一群愚昧的小丑而已。

夏采悠深知,音乐所能够带来的东西,从来不会因为歌者而改变,如果有东西能被改变,那只能证明,吸引他们的并不是音乐,是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好满足了这个空虚的世界里某些人空虚的灵魂。

这样的吸引,不要也罢。音乐宝贵而神圣,它不是来自一个单纯的灵魂,更像是上天赐予这片大地的声音,通过人们的表达而被承载。那是一种精神和灵魂上的共鸣,是最纯粹最真诚的感动,凌驾在一切能够被世人所定义的东西之上。

这样神圣的音乐,无需被谁认可,没人有资格认可。

它更不容玷污。

思及此,夏采悠不禁叹了口气。

感叹时代的荒唐,感叹世人的可悲,也感叹自己。

这时的她总像个寡淡的文人,身上颇有她钟爱的那位靖节先生的影子。

羽潇总会在一旁看得入迷,却又不忍心去打扰她内心时常流露出的孤独。

有时夏采悠发呆的时间久了,羽潇会走过去敲她一下:“悠儿,你在想什么,是在想我吗?”

然后就会看到短发少女深沉的眼神从远方慢慢地回来,对她笑一下:“你就在我身边,想你干嘛?”

羽潇挑挑眉:“不想我?”

夏采悠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我要想你的话,这不是一伸手就能碰到吗,干嘛非得用想的?我用亲的用抱的不行吗?”

羽潇眉毛又往高处挑了一节:“嗯?”

夏采悠:“哈哈哈……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心慌。”

“慌什么?”

“慌……”

“嗯?”

“老婆……”夏采悠苦着一张脸,“每次你这么看着我,我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被你吃干抹净了。”

她都坚持锻炼三个月了!体力虽说是比以前充沛了不少,但是跟羽潇的差距似乎还是悬殊得很!

真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了!这家伙到底从哪偷来那么多精力啊?!怎么感觉她好像就没有特别累的时候呢?!

羽潇没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你这担心的都是什么?不是,我有那么欲求不满吗?我没感觉啊。”

夏采悠沉默:“……”

你认真的?

随后她幽幽地说了一句:“阿潇,纵欲过度容易猝死,我还想多活几年。”

“咳……”羽潇挠了挠头发,“我真有那么……那啥?”

毫无反攻实力的夏采悠眼神幽怨地看着她,不说话:“……”

羽潇:“……”她不自然地干咳两声,“那今天换你来?”

“……”

“一次就睡……”

“……”

“……我不反抗!”

夏采悠听到这句话才眉毛一挑:“真的?”

“那不然呢?”

羽潇叹气。狼崽子现在哪还有一点狼崽子的样儿,简直像只家养哈士奇。

不过……怎么样她都很喜欢就对了。

夏采悠来了兴致,一个饿狼扑食把羽潇压在柔软的大床上。

“喂,悠儿!这才下午啊!”

“管他呢!反正是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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