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第81章 Chapter 81
观众席已经完全失控了！闪光灯咔嚓咔嚓亮个不停，不知道是谁起哄似的喊了一声“在一起”，然后大家都跟着整齐地喊起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整个艺术节的热烈气氛在这场精心准备的告白中达到最高潮！
夏采悠在一片热烈的呐喊声中走下舞台，从顾欣晴身边擦肩而过，顾欣晴镇定着摆出一脸微笑地对她说：“恭喜，悠儿，真不愧是你。”
夏采悠点点头：“谢谢。”
节目已经结束，会场的躁动却迟迟没有停止，就这样延续了好一会儿。直到同学们渐渐安静下来，顾欣晴才走上舞台继续报幕。
走下台的夏采悠迎面就听见神级助攻丁露兴奋的声音。
“夏爷！太完美了！”
“哈哈哈哈，我也觉得。”
直到外面从躁动变成安静，她的一颗心还是狂跳不已的状态，她深呼吸几下，试图平复心跳。
漫不经心地和丁露聊了几句，夏采悠走回幕布旁边，悄悄在场边观察羽潇。
视线扫过第一排中央的位置，校长身边的座位却是空的，不见了羽潇的身影。
夏采悠正疑惑间，后台通向候场区的门被人用力打开，发出不小的声响，夏采悠和候场区里的人都循声望去。
一个身穿整齐校服的黑发少女从那扇门走进来。
大家都惊呆了。
羽潇张望了一下，径直朝着夏采悠走过去，夏采悠那本就没彻底平复的心跳在一瞬间以更快的频率疯狂地试图冲破她的胸口！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着羽潇走到夏采悠面前，抓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_____Next_____
羽潇拉着夏采悠一路走出多功能楼，穿过安静的人行道，最后停在了操场无人的角落。
她走得很快，体力不佳的夏采悠被一路拽着走，喘着粗气：“阿潇，慢点……累了！”
两个人在角落停下来，羽潇转过身看着夏采悠。
夏采悠弯下腰：“不是……你能不能……”
“悠儿！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是怎么回事？”
夏采悠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手机屏幕噌地一下举到她面前。
上面满满都是没及时划掉的，各种软件的推送弹窗，看得夏采悠强迫症都要犯了。
最顶部的一条弹窗是来自云音乐App，推送时间是12分钟前：您关注的歌手云岛刚刚发布了新专辑《难逃烟雨》，快去支持一下吧！
果不其然是为了这事儿，夏采悠叹了口气。
看这反应，吓得不轻。
羽潇：“悠儿，你最好解释清楚，我现在很迷茫。难道说……”
夏采悠：“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羽潇沉默片刻，低下头若有所思。
“我想的那样……”随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意思是说你认识云岛吗？！这首歌是云岛写的？专门写给你来表白用的？！”
夏采悠：“……？？？”她叹了口气，“……你点开听了吗？”
羽潇摇摇头。
夏采悠满脸黑线。
也是，她哪有时间听。
她从羽潇手里拿过手机，从弹窗点开那首新歌的发布页面，按下播放键，将手机音量调大，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把喇叭放到羽潇耳边。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熟悉的旋律搭配熟悉的歌词，正是刚刚听过的那首。
羽潇愣在原地怔怔地听。
夏采悠也不说话，就静静地放歌，直到一首歌放完，她点下停止键。
“阿潇，你不觉得这个家伙……声音和我很像吗？”
“……”
羽潇一脸茫然。
刚刚听完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听到夏采悠的声音，她沉默了。
嗯……这么一听，是还挺像的。
她想起自己似乎很久以前就觉得夏采悠声音很像云岛，但又觉得声音相似的人多了，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看来……
羽潇看看手机，又看看夏采悠，思考了一分钟才得出一个很奇幻很不可思议但又好像很真实很有依据的结论。
虽然经过混音处理的音乐没有保留纯净完整的人声波段，却还是很奇异地和夏采悠的声线契合在了一起。
羽潇不可置信地看着夏采悠：“悠儿，你……”
夏采悠点点头：“对，我就是云岛。”
“……”
“抱歉，一直都瞒着你。”
“……”
充满戏剧性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羽潇有点应接不暇。
再镇静再临危不乱的人，经过这么一系列的刺激，也要完全丧失思考能力了。
夏采悠什么都没往下说，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羽潇自己消化。
没关系，她知道她们还有很多时间。
所以，不用着急。
“你……”
“嗯？”
刚吐出一个字，羽潇又像宕机了一样卡住了。
于是夏采悠就继续耐心等着。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结住了。
羽潇用两分钟从一片空白中找回了她的思考能力，又用她强大的思考能力在三分钟之内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包括以前那些她在意的零零碎碎的片段，终于想明白了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对啊……她早该注意到的……明明一切连起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合乎情理。
但又让人意料之外措手不及。
羽潇：“所以我突然收到云岛的回复是因为你知道了我是你的歌迷……”
夏采悠：“是。”
“你一直什么都知道……”
“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查了我的ID吗？”
“是。”
“……我写的那些你都看到了？”
“是。”
羽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夏采悠只是一边点头一边发出肯定的单音节。
羽潇沉默了：“……”
也对，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云岛无意间翻私信就翻到了自己，还很闲地看完了那些大概已经持续了一年多的内容。
不对！
云岛就是夏采悠，是自己的同居室友，刚刚还跟她告白了，这件事的巧合性比上面那个离谱多了吧！
羽潇正在怀疑人生，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在她面前晃啊晃：“阿潇？你吓到了吗？”
“……你说呢？”羽潇表情复杂，“我可能需要缓缓。”
夏采悠手一顿，失落地耷拉下去：“是吗？我喜欢你会让你觉得困扰吗？”
羽潇一愣：“啊？不是，不是说那个……”
“那……我一直骗你，你生气了？”
“不是……”
夏采悠歪了歪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羽潇缓了半天，若有所思地说出一句话。
“……为什么是我？”
夏采悠被问懵了：“什么？”
“为什么喜欢我？”
“这还需要为什么？”
羽潇点点头：“需要。云岛那么优秀，怎么会喜欢上我？”
“呃……”夏采悠眨眨眼睛，“云岛是很优秀，可我是夏采悠啊。”
“可云岛也是你。”
“那是因为你看到的云岛，只是我希望你看到的云岛啊，她不是全部的我，你对云岛的认知有片面性，你只能看到其中一部分。”夏采悠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疯狂痴迷追星？还有那些偶像明星，他们为什么害怕人设崩塌？就是因为会破坏别人所能看到的片面。”
“阿潇，你不是那些没脑子的傻货，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的灵魂凑近了看都一个样儿，半人半鬼的，谁也没多好看，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都只是表象而已。”
羽潇陷入沉思。
她迟疑了一下：“可是……”
可是云岛和他们不一样，云岛很真实，云岛很美好，哪怕这个世界上都是假象，她也愿意相信。
羽潇摇了摇头：“所以你不是云岛，云岛是你编出来的，她只是个虚拟人物对吗？悠儿……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说实话我现在还有点看不明白。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算喜欢。不过也不是说困扰……就是云岛只是你的一个人设，我不能接受的是这个。”
夏采悠无奈地笑：“不是啊……云岛不是虚构的，她确实就是我，她创造的一切都是我创造的，她所有的感情都是我的感情。只是，我不光是云岛，那只是全部的我之中的一个部分，但她是真实的……感觉这样说有点绕，你能理解吗？”
羽潇努力跟着夏采悠的节奏思考着：“……”
夏采悠继续耐心等待。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她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需要时间消化。
半晌，羽潇点点头，似乎接受了。
然后另外一个问题又冒出来：“就算如此……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喜欢我？我觉得我没什么值得喜欢的……也可能，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
夏采悠深深叹了口气。
羽潇还在继续：“我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喜欢。虽然和很多人都相处得很好，实际上一步也不允许他们靠近我。我特别冷漠，还觉得自己的心理有点扭曲，总想控制一切，包括最开始我不是也想控制你吗？还有，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过，我没有能力去顾及别人。还有……”
夏采悠：“……”
她看着一个劲儿自我否定的少女，伸手过去给她额头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
羽潇：“？？？”
夏采悠凑近一点，似笑非笑地看着羽潇。
“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喜欢。”她又凑近一点，歪头看着对面的人，“你现在这个不知所措又极其自卑的表现，就叫喜欢。”
羽潇愣了一下。
夏采悠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在意识到自己喜欢羽潇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受。细数着对方的耀眼，细数着自己的不堪，然后产生一种酸涩又无力的自卑感。
喜欢上一个人的第一感觉，是自卑。
夏采悠看羽潇一脸呆愣，话锋一转：“我说啊，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点装大尾巴狼了？你怎么了，怎么就不值得被人喜欢了？那我不是人吗？你看看你啊，你这么优秀的家伙还突然就消极起来了，能不能给普通人留条活路啊？你要是都不值得被喜欢，那别人还活不活了啊！”
羽潇成功被带跑：“悠儿，我没消极。再说了，你可不是普通人。”
夏采悠哈哈一笑：“我知道啊，我没觉得我是普通人，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你啊。”
听着少女直白热烈的话语，羽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不受控制了。
这就是……喜欢吗？
应该是吧。
夏采悠看羽潇表情和缓下来，就恢复了正经。
她凝望着羽潇的眼睛，很郑重地告诉她：“阿潇，我就是我，你就是你，虽然对这个世界来说，我们可能有很多无法言说的迷茫，甚至无法接受的现实，但我们都是真实的自己。”
“我喜欢你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真实的我喜欢真实的你而已。优点也好缺点也罢，这些都是你，是这些元素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你。”
“我不是因为这些喜欢你，而是因为我喜欢的是真实的你，所以才喜欢你的这些。”
夏采悠想表达的逻辑很清晰，话说出口却显得有点绕，可羽潇奇异地全部听懂了。
她听到自己心里炸开满天五彩绚烂的烟花的声音。
夏采悠很认真很认真地对羽潇说：“我们都不是大众定义里的普通人，但却又不过是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个。我们好像都有着光环，但又饱尝光环之下痛不欲生的黯淡。我们只是天生得到的比别人多，势必就要失去的比别人多，因为上天是公平的。”
“所以……不必寻求外界的肯定，也不要随意否认自己。这个世界没有权利评判你，而你唯一需要得到的，是且只是自己的认可。”
羽潇被带入夏采悠的语境里，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眼眶微微泛红。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还在上初中的时候，羽雁楠跟她说：“潇潇，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十分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样的，我强势又傲慢，无法允许任何人凌驾在我之上，你小时候的性子啊……真是太像我了……妈妈爱你，同时却又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你否定你……我一生要强，从未对任何人低下过头颅，你爸爸没有过，就连你的姥姥姥爷都没有过，妈妈这辈子唯一愿意低头承认的，就是给你的童年带来了太多遗憾……对不起，潇潇……”
14岁的羽潇摇摇头，用坚定而虔诚的语气说：“我爱您，我不怪您。妈妈您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能做您的女儿，我觉得很骄傲也很幸运，我只想一直在妈妈身边和您一起走下去……妈妈一直都在保护我，等我长大了，有能力了，就换我来保护您，我们两个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羽雁楠听完泣不成声，紧紧抱住羽潇，对她说：“潇潇，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最棒的。我犯下过很多错，所幸上天眷顾，还是让你成长得如此优秀。潇潇，抬起头骄傲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去征服你想要但还没征服的一切。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你就是书中的主角，只要你能与自己的内心融会贯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羽雁楠说完又哭又笑，最后擦干眼泪笑着说：“潇潇，妈妈迟早会老去，会离开。但在此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那个一生所爱的人，将你交给他，让他代替妈妈，继续守护你。”
想到这里，羽潇突然泪流满面。
妈妈说过的，但她却没做到。
……
17岁之前，羽潇有信仰，羽雁楠就是她的信仰，而她是最虔诚的信徒。
所以哪怕在经历了一系列残忍的变故后，她依然能坚强沉稳地独自生活下去，将未来的每个阶段做好计划，逐步实现，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只因为妈妈那句“你是世界的主角”，让她虔诚向往，深信不疑。
17岁这一年，她遇到了夏采悠，如同收到了上天的启示一般，双手捧着她珍贵的信仰送到夏采悠面前，从此成为她忠贞不二的信徒。
羽潇听见夏采悠说：“我想，但不光想成为烟羽喜欢的云岛，我更想做阿潇喜欢的夏采悠。”
羽潇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烟羽……烟雨……诶？！”
她这才知道那首歌为什么叫《难逃烟雨》。
夏采悠得意地挑了挑眉：“怎么，这才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天才？”然后她伸出手去，帮羽潇擦一擦脸上的眼泪。
羽潇心里害羞又甜蜜，还充斥着一股感动，嘴上却吐槽道：“纸呢？直接拿手蹭脏死了……”
夏采悠收回手掏了掏兜，什么都没掏到，一脸委屈地耸耸肩：“我没纸。”
羽潇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采悠没再追问答案，羽潇也没主动说起那句喜欢，但两人此时此刻心照不宣。
互相凝望间，夏采悠心神痴迷，不受控制地凑上去。
慢慢凑近，近一点，再近一点。
霞色一如初识那天让她感叹的夕阳，然后她从看台走下来，一眼就远远看见人行道上和人笑着攀谈的羽潇。
天色渐晚，夏采悠缓缓拥抱住羽潇，在漫天的霞红中收获了她的第一份爱情。
亦是羽潇的第一份爱情。
紧接着，羽潇就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收获了她的第一个吻。
亦是夏采悠的第一个吻。
……
“悠儿……唔！别在这里，会被人看到……嗯……”
“那又怎么了？反正明天全世界就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