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向】DARK PULSE(暗黑脈動)

第25章 第25話 輝之七日與暴風雪

第25話 輝之七日與暴風雪












輝之六日晚上,她夢見了個夢。


夢中,她被身後扭曲的人影追捕,拼命往前跑著直到盡頭。

而幽暗路段的盡頭上,魅凱正站在那兒。

她看見她,敞開雙手抱住撲向她懷中的自己。

那擁抱非常溫柔,任個頭嬌小的她蹭著、撒嬌著。

魅凱捧起她的臉頰,低下頭靠攏她額間輕聲說:


「──…」


完全聽清楚她口中那句話前,她雙眼就已先睜開。發現那份溫暖是來自窗外陽光時,莎莎才由夢境中清醒。


(她的氣息…溫度…一切都好真實。)


虛幻中卻又有幾分真實的感受,令她小巧白皙的臉蛋浮現抹微微紅暈。



「啊──真是…為什麼會在過年期間做這種夢啊?!」莎莎將頭埋進被窩大喊道。


除了此夢以外,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在輝之一日看日出時沒頭沒腦地親魅凱臉頰做答謝。

因為感激嗎?不,似乎不只這樣。

信任與安心感也同時交織再一起,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她點。


(真是微妙的感覺…)她輕嘆了口氣想。




好不容易成功克服從暖和被窩中離開的這件難事,腳一踏出門外並見到黑髮的身影。


「魅、魅凱!?」


莎莎吃驚地睜大眼睛看著魅凱,同時也覺得臉頰有滴冷汗落下。


自從年前夜事件過後,這是魅凱第三次站在房門外等她。

似乎只要逢她早上沒班的空檔,就必定會來客房外守候,接著陪同她出門。這舉動被菲肯戲稱為”站哨”。


「嗚嗯…不好意思,今天又讓妳在門外等這麼久。」她羞愧地看著她說。


「其實也沒等這麼久。」


魅凱邊說著,邊朝天空望了一眼。


今日是整年中最後一天還能見到白晝的日子,但上空卻灰茫茫的一片、佈滿厚厚烏雲,細碎雪花伴隨略強勁的風勢斜斜落下。


「聽說今天很可能下起暴風雪,趁著天氣還沒變壞前趕緊到藏書室吧。」


「妳今天也要陪我去嗎?」


「嗯。」她直率地點了頭。


平常賴床時,莎莎總不認為那是個壞習慣。但像碰到今天這種狀況時,她就巴不得這種嬌生慣養的惡習能立即改過。


「那個,其實妳不必常常來陪我出門的。尤其現在是冬天,在走廊等很冷。再說,難得早上有空檔話,應該要多珍惜時間好好休息…」


她話還未說完,魅凱插嘴回應:


「不願意嗎?」


「什麼?」


「陪妳出門。」隨後,她細緻的眉梢微微皺起,並問:「還是說這會造成妳困擾?」


「啊…不,不是這個意思!」莎莎連忙解釋著。「沒有什麼困擾,只是擔心妳太勞累或添麻煩之類的。」


「並不會。」


魅凱回答時嘴角也順勢地勾起一抹微笑,那淺淺笑容不知為何地也勾起了莎莎心底裡的某份悸動。



(慢著慢著!我莫名其妙在慌什麼…給我冷靜下來!)


明顯感受到心臟正加速跳動著,她努力板起臉,手悄悄伸進大衣貼合左胸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一定,一定都是那個夢的關係…絕對是這樣!」


她捶著拳頭說,卻忘了鍵盤正在底下。


「妳在做什麼?亂敲鍵盤會壞掉的。」


在莎莎無力地將下巴落下前,蘿洛快速把鍵盤抽走挽救它遭受撞擊的命運。

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蘿洛皺起了眉頭問:


「突然間發什麼神經呀妳?」


「嗚──…沒什麼,只是做了個怪夢而已。」


「怪夢,是噩夢嗎?妳該不會因為年前夜發生的意外而得到創傷症候群吧?」蘿洛神情擔憂地問她。


一想到年前夜那時,莎莎突然從自己身後遭人擄走,除了內疚外蘿洛也不禁同理起她。畢竟她們兩人相同年紀,況且,今天若換成是她,恐怕沒法像莎莎那樣輕易釋懷。


「不是,只是夢的內容讓我有些困擾…或尷尬。」莎莎小聲回應著。


「聽說有些夢說出來就沒事了喔。」


「說出來嗎…但那個內容…」


「內容很見不得人?」瞧莎莎支支吾吾的模樣,蘿洛直接說出自己的推測。


「不至於啦!」好像被說中了什麼似,她立即力拍桌子反駁道。


「喔,」蘿洛冷淡地應了聲,又繼續說:「那如果沒什麼特別的,妳反應何必這麼大?」



蘿洛的話彷彿一支飛箭直接刺中莎莎的心頭,使她身子微微一震。


「呃…!反、反正這是個人隱私。蘿洛該不會想趁機探聽什麼別人八卦吧?」莎莎雖想努力反駁,但心虛的語調還是洩漏出自己的不安。


「並沒有。坦白說,我一直認為知道太多八卦是種麻煩,麻煩則越少越好。現在只是單純作為朋友關心妳,不想談也無所謂。」


她冷冷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椅子。莎莎趕在蘿洛完全離開前抓住她手臂回答道:


「剛才當我隨便說說!請聆聽我的問題!」


蘿洛瞇起眼朝她撇了眼,雖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還是默默坐回原位傾聽她心事。


「…那個,就是…」


「嗯吭?」


話說到一半時莎莎停頓了下,深呼吸後才一口氣說出夢境內容。

不過她未將夢裡另個人的名字說出,只用”那個人”做代稱。

靜靜聽完的蘿洛什麼話也沒說,雙手環胸地沉思,過會兒後才開口說道:


「我說,關於你這個夢…」



玄關大門突然「砰咚」地一下被打開,強烈的冷氣團直接湧進藏書室裡。

方才推開門的人快步衝進玄關內,接著奮力將推著門回去。

不過風勢實在過太,門彷彿像卡住般難以關上,莎莎見狀並立刻過去幫助她。費了番力氣後兩人終於順利闔上大門。

剛進屋的人全身上下均被白雪覆蓋,幾乎快看不見底下大衣原有的色彩。

待她拉下面罩和風鏡,莎莎和蘿洛才認出那人是誰。



「午安啊,魅凱。看妳這的模樣就能知道外面風雪有多大了…這種惡劣天氣真應該乖乖待在室內的啊。」蘿洛一副悠哉說著。


「午安…」魅凱邊清理積在風鏡的雪邊和蘿洛打招呼,「剛剛賽爾瑪爺爺要聯絡妳早點回去,但氣候太差收訊不良,只好拜託我跑一趟。」



魅凱明明不是頭一次跑來這地方找她們,但莎莎卻一臉錯愕地直盯著她看。

她現在心情怪異的連自己都無法理解,更別提臉紅得像顆熟番茄這回事。


「妳臉很紅,怎麼了?」


魅凱注意到莎莎臉紅的樣子,湊近她關切。


「呃,什麼?!沒有、那個…我…」她彷彿像做什麼虧心事般,慌張搖著手邊語無倫次回答。


她脫下手套,伸手服貼莎莎的額頭。

明明剛從冰天雪地走進來室內沒多久,魅凱的手卻相當溫暖。反而是自己不停冒冷汗的額頭比她的手溫低。


「妳在冒冷汗,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我我我…沒、沒事…沒事!」


從旁人角度來看,她現在這樣絕對不是沒事吧。莎莎暗自吐槽自己。


「該不會發燒了?」


魅凱隔著櫃台彎低身子,將額頭湊近她臉龐。

她越來越貼近的藍眼眸、即將與夢境重疊的現實,皆化為一道衝擊朝她襲捲而來。

莎莎頓時感到腦袋和臉部晚像是發燒般燥熱,幾乎無法思考。

最後大腦就像當機似停止運作,使主人搖搖晃晃的癱向桌面。



「莎莎?!妳怎麼了,振作點!」魅凱攙扶著她,緊張問道。


相較下,在一旁看出端倪的蘿洛則非常冷靜。她拉開魅凱說:


「別緊張,她沒事。妳還是先回去吧。」


「她好像昏過去了…!?」


「相信我,妳一離開她馬上就會好起來,等會我跟她一起回宿舍。」她說著說著,按著魅凱肩膀將她推向大門外。


「可是…!」


「行了,快點回去工作,真受不了妳們倆個!」


「砰咚」,門快速被闔起並上鎖,完全不給魅凱返回的機會。她只好一頭霧水地離開。





*      *      *





午後的兩點一刻,藏書室大廳瀰漫讓人精神放鬆的茶香。


「現在好點沒?」


蘿洛拿張紙不停替莎莎搧風,邊觀察莎莎臉上的紅潮。


「謝謝,我好多了…」


莎莎拿起泡過冷水的毛巾往臉上貼,若不是臉太熱,以現在的氣溫毛巾會冰得讓人沒勇氣這麼做。



「方便的話能繼續剛剛的話題嗎?關於妳夢境的事。」


蘿洛說話語調突然轉為客氣,讓莎莎有些錯愕。


「嗯,可以。」


「依你自己的感覺回答我就行。那麼,開始吧。」


蘿洛打直背脊,隔著桌子面向她端正坐穩。接著兩人就像醫生和求診者般,彼此一問一答。


「這位小姐,請問您是否常常掛念那個人?」


「…應該說一直都挺在意的。」


「最近夢見那個夢後,一見到那個人就感覺心情複雜對嗎?」


莎莎低頭思索下,微微點頭。


「看見那個人的時候很開心,但彼此親近時卻不自覺的心跳加速、難以克制?」


「嗯嗯!」她大力點頭回答。


「妳罹患的症狀在青少年甚至成年人之間均很常見,俗稱"單相思"。」


「……"單相思"?!」


蘿洛手托起下巴盯著她,咬文嚼字的一字字說:「妳戀愛了啊,少女。」


「怎、怎麼可能啊!」


莎莎肅然站起大喊,手緊抓兩臂在原地來回踱步。

其實她並非不懂單相思的意思,只是無法相信蘿洛評斷出來的結論。


「而且妳說的那個人,是指魅凱對吧?」


又一箭刺中了莎莎的心房,而且這次還比稍早前的那一記更強。彷彿心臟真挨中攻擊,她彎低背脊摀著胸腔,滿臉通紅,腦筋一片空白。


「妳未免也太誇張了,不過發覺自己喜歡上誰而已就變成這德行,是小學生嗎?就算是第一次談戀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瞧她那害躁的模樣,蘿洛一臉沒轍地聳肩。

而聽的人這邊又感覺身中數箭,要是這些虛擬攻擊能看見得話,她現在應該就像個插滿箭的箭靶。


「不是…才沒這種事吧…?」她雖否認著,但尾音卻不明的上揚。


「啊,魅凱又跑回來了。」蘿洛手指向窗外說。



莎莎彷彿受到驚嚇般急忙從椅子跳起並轉身,快速的連續動作中膝蓋與腳尖卻不幸地撞到桌椅的邊腳,痛得她抱著腿跳。


見她狼狽的樣子,蘿洛不禁嘆氣說:


「如果說談戀愛的人會變笨,妳大概就是最好的例子。」


「嗚………」


「戀愛這種事情說到底也只有自己才最清楚,旁人也不過是擔任提供點建言的角色罷了。」蘿洛說著,站起身走向軍團檔案室。



從檔案室出來後,蘿洛手裡多個寬大的扁木盒。

盒裡裝著一張與空間相符合的簡報,小心翼翼地被封存在玻璃做成的框內。蘿洛拿起來前刻意先戴上手套,也順便遞給莎莎另雙。

她捧起玻璃框時,一向高傲又面無表情的臉龐忽然多了另種表情,這還是莎莎頭次見到。

蘿洛神情顯得十分哀傷,潔白眉尾隨著略淺的睫毛默默垂下,接著她緩緩開口:


「以我的權限也只能拿這個給妳看,因為替這份剪報壓框的人是我爸爸,算是他製作的東西吧。為了紀念幫助過他的朋友。」


「蘿洛…」


莎莎想試著說點什麼,但想起月蓮先前曾說過的提醒,蘿洛似乎不大喜歡別人擅自探聽她的私事,便欲言又止。


「給妳一個衷告,妳應該知道我爺爺擔任的『守護』這職位,就是整個要塞的司令吧?如果想更接近她,請務必先記好這點。」


蘿洛說著邊一併將玻璃框交給莎莎。


「這個東西不能帶出去,只能在這裡看,妳看完後再一起回宿舍吧。」


「嗯…我知道了。」



儘管她十分好奇剪報內容,想拿在手中一口氣閱讀完,但基於剪報像是高級獎狀般小心地被收藏著,莎莎還是謹慎地放回盒中平放觀看。




"佛洛克史上最年輕的『守護者』──凱英.蒙


自凱英.蒙中將突破多項紀錄以來,又再度突破一項特例!

日前蒙中將大人答應接任國內長久以來的隱憂地區──克洛斯島

的司令位置。克洛斯島與本國大陸都將引頸期盼這位"傳奇"能

夠發揮本領,捍衛處於邊境地點的海角。"



報導本身沒什麼特別內容,重點似乎全放在底部大篇幅的相片,文章與照片上標註的日期都是同天,恰好是二十一年前的新年期間。

從它歷史看來,道林紙張應該多少會有些泛黃,但紙面上完全見不到任何陳舊痕跡,可見它被保存時有經過特殊處理。


不過更令莎莎吃驚的並非這些,而是畫面中被人群簇擁的主角。

一個束著馬尾、身材高挑的女人,在白晝下舉著寶藍色旗幟佇立於廣場中,陽光清晰地照耀飄散周圍的鮮紅花瓣與她燦爛的笑容。


烏黑柔亮的長髮、白皙肌膚、立體的五官、與一對令人印象深刻的藍眼。

女人的特徵與相貌皆和魅凱神似,唯獨那充滿自信的表情與笑容是差異最大的地方。



「蘿洛,報導上的人是…?」莎莎一臉訝異地與她問。


「想知道答案話就自己去問吧。」


木盒連同莎莎的疑問一同被蘿洛闔上,儘管她心裡大致猜出個底,但在正確答案公布前仍不想妄自斷定。



敞開的大門不停湧入強勁的風雪,冰冷白雪降去莎莎臉上的熱度,但卻又將她臉蛋給凍紅。

在兩人穿上保暖衣物好抵抗風雪時,蘿洛的話隨風聲傳入她耳裡。


「吶,妳知道嗎?有些夢可能會預知自己未來喔。」












過了個午後,暴風雪加劇到人難以徒步的程度。陽光也完全被雲層覆蓋,無法穿透。


「咻咻咻」風聲不斷由窗戶縫傳出,莎莎試著用東西塞住隙縫減緩雜音,但走廊的腳步聲、人們的呼喊聲很快地就蓋過這些。


「又出了什麼事嗎?」


回想起先前魔物襲擊的時候,外面也是全體動員的情況。


一步出房外,就見到大批的人湧進平常較冷清的軍團宿舍內。絕大部分的人都是平民,身上背著大包小包的行囊跟著前方的人進到莎莎所住的這棟客房樓。

而帶領的人正是菲肯,她一一指揮其他軍人分配庶務。


「大致上就先這樣安置,有什麼問題話就立即來找我。」


「是!」軍人們齊聲回答道。



那些攜帶隨身行李的人們似乎不是芭德內的人,比較像是外來的過客,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倦怠與愁容。


「菲肯,宿舍內怎突然來這麼多人呢?」


「呦,莎莎。不好意思,人太多所以吵到妳了吧?」菲肯輕搔著頭說,「這些人都是要返鄉的人,但他們搭乘的巴士卻因為這場風雪而困在半路上,完全動彈不得。剛好離我們這裡比較近,所以司機趕緊過來求援。」


「原來是這樣。嗯…看來這場暴風雪是不可能會停的了。」


從走廊探頭望向中庭位置,積雪已深到掩沒地基與地面間的落差,幾乎和一樓走廊的面平行。


「是啊,真沒想到會在新年期最後一天碰到這種氣候。」菲肯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向掛著微笑的臉龐也罕見的露出苦惱模樣。「欸…真頭痛。」


「怎麼了嗎?」


「需要住宿的人數超出我預料,我們這種小要塞能夠提供的房間很有限。就算我跟其他人把房間空出來也還是不夠,得在多一間才行…」


菲肯說著說著,突然往莎莎瞄了眼,之後朝手心搥一下。


「對了!可以請妳把房間空出來嘛!」


「嗯,這我不介意。晚上改去別人那過夜就行,我試著聯絡蘿洛看看吧。」


「蘿洛那已經被月蓮佔走了喔。不過放心,還有別間房能讓妳擠一擠。」


「別間房…?慢著…菲肯,該不會…」



一聽莎莎願意答應把房間空出來,菲肯飛快奔去和她們同樣住四樓的魅凱房門。



(啊啊啊──我就知道啊──!!)


冷靜點,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莎莎這樣想道。

但若是現在衝去她們面前大喊:我要反悔!的話,又該找什麼樣的藉口呢?

再加上她現在一見到魅凱,臉部會不自然僵硬,說話還會結巴。

即使腦中無限懊惱剛剛善良的念頭,也不能將時間倒轉回下決定前的瞬間。

莎莎只能眼睜睜望著,任憑事情發展。



「魅凱,介意莎莎晚上暫時和妳擠一間房嗎?」


魅凱一開門出來,菲肯立即詢問她。


「無所謂。」她爽快地回答。


「唔…那、那個那個──!!」


「嗯?」


她們兩人同時望向莎莎,而她舌頭就像打結般忽然吐不出半句話來。


(果、果然沒辦法了…)


連心裡想的話都會結巴,看來自己真是沒救了。

在喉嚨能正常發出聲音後,莎莎無力地低下頭回頭道:


「………沒有…沒事情。」


「就這麼辦。真謝謝妳啊,莎莎。替我解決一大問題!」菲肯雀躍地握住她手答謝。





*      *      *





平時在走廊,路過魅凱的房間是很經常的事,進她房裡卻是頭一次。


房間內擺設非常簡單,只有一張略寬的單人床,整組的傢具,和原木書桌。

書桌也沒什麼特別擺飾,真要說顯眼的東西,就只有擺在桌上的古董鐘與一旁的相框,而照片裡的人影讓莎莎感到熟悉。

莎莎環抱雙膝坐在床鋪邊,定睛看著相片。主角果然和剪報中的女子是同一人,她摟著兩個和她相像的小女孩,三人開心笑著。


「魅凱,能問一下嗎…?」


「什麼?」


「那相片上的人,是妳和家人?」莎莎提起勇氣,指著相片和她問道。


「嗯,是媽媽、姊姊和我小時候的合照。」


「這樣啊…妳和妳的母親長的很像呢。」


魅凱忽然頓了會兒,暫時停下找棉被的動作,緩緩開口回:


「…是啊,大家都這麼說。」



(果真是她母親…)



──那個克洛斯島的『守護』,是她的母親。


一想到這裡,莎莎不禁嚥了口口水。

提及了克洛斯島,她也想起剛來到芭德時遭人投以厭惡眼光、與月蓮提起過的事。原來月蓮當時所說:”魅凱情況有點特殊”,指得就是這個意思。


縱使諸多疑問在心中盤繞,她卻一個也沒問。



「妳會冷嗎?不好意思,我房間裡沒裝暖氣之類的東西。」


見莎莎瑟縮在床邊的模樣,魅凱似乎誤以為她會冷。


經魅凱一問,莎莎才發覺房裡似乎比客房要來得冷些,而自己身上僅單穿件毛衣搭內襯。


「來,手給我。」魅凱蹲跪在她面前說。


「喔…好。」


雖不清楚魅凱要做什麼,但莎莎還是照她意思伸出手。

兩人手心交疊一起剎那,一股暖流緩緩流過她指尖至整全部,因冰冷而僵硬的關節也逐漸變得柔軟。


「好暖和!」


「火術者最方便的能力大概就這個了,讓手腳持續保持溫暖的狀態,但身體一樣會怕冷就是。」



魅凱細心地替莎莎按摩著雙手,邊詢問下午時的事。


「妳身體真的沒哪裡不舒服嗎,下午時候妳整個人好像昏了過去?」


「呃!?沒、沒有,當時只是頭有暈…」


「那現在呢?」


「完全沒事!」她大力搖頭否認。



魅凱並未像下午時那樣忽然湊過來,讓莎莎鬆了口氣。

她悄悄「呼」了聲,下意識揉捏著右肩頸。

想不到這小動作反引起魅凱的注意。


「…妳肩膀怎麼了?」


「咦?」


魅凱二話不說地站起身,直接朝她右肩摸過去。莎莎趕緊退開並伸直手臂擋在兩人之間。


「等、等下!妳要做什麼?!」


「沒做什麼,我只是要替妳熱敷關節…」魅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眉頭也隨之皺起。「…奇怪,妳平常時候都很乾脆也很直接,但今天卻神經兮兮的好像在隱瞞什麼。」


(嗚!)


魅凱這番話宛如開關般翹起莎莎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房。


「該不會…」魅凱皺著頭逼近她問。


(該…該不會?!)


「…妳在年前夜那時受傷了嗎?!」


「年前夜?受傷?」莎莎終於發覺自己正下意識抓著右肩,她趕緊鬆開手說道:「啊…這個啊。只是個舊傷而已,當時我真的沒受到任何傷害,別擔心啦。」


「真的?」魅凱露出懷疑眼神說,「還是說遇襲的時候遭受到撞擊導致舊傷復發,畢竟妳當時昏迷著…什麼都記不清楚,讓我看看。」


「哎!?」


身體還未反應過來,魅凱就已迅速爬上床按住她肩膀。


「等等、真的沒事!真的沒受傷啦!」


莎莎急忙抵著魅凱額頭,不讓她再逼近。


「依妳個性會拖拖拉拉的絕對有問題!」


「我平常有那樣的沒節操嗎?!」


她雖頑強對抗,但彼此的力氣、體格卻有段明顯差距。

掙扎沒兩下並被魅凱壓制在下方,她忽然湊近的臉龐使兩人目光直視著。


經歷過下午的衝擊,莎莎心裡已多了層心理建設。

雖說如此,但得知自己很可能(?)喜歡上對方、現在又在人家房裡、還跟她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臉頰的熱度讓她曉得她臉現在大概又紅得透徹,開始劇烈跳動的心臟彷彿不再是自己的。


(…我真的…真的喜歡上魅凱了…?!但一樣都是女孩子啊…)




莎莎毛衣的衣角被拉低剎那,一條清晰的淡疤裸露在外。


「…利器的疤痕?」


她睜大冰藍色眼瞳說著。細小、筆直的淡淡疤,讓受過大小傷的魅凱一下就辨別出是哪種東西造成的。


聽見魅凱吐出這句話後,莎莎才回過神。她坐直身子,輕撫傷疤說道:


「以前不小心受傷的,雖有好好治療,但疤痕怎樣都消不掉。」


「在靠近頭與脖子部分受傷很危險,一有不慎很可能會變致命傷…。」


「我知道,當時若有差錯,大概就直接死掉了吧。」她露出個苦笑,隨後又說:「而且只是皮肉傷,沒損到韌帶或骨頭之類的。」



確定莎莎真沒事情後,魅凱輕輕「呼」了聲。雖她眼神底下還有些困惑,但什麼也不再過問,逕自鋪起晚上要睡的地舖。


「魅凱,妳晚上就睡那兒嗎?」莎莎指向地板問。


「對,床就留給妳睡吧。」


「那怎麼行?這是妳房間,應該要妳睡床舖才是。」


棉被一舖好,魅凱立即鑽進被窩躺平。


「妳是客,我是主,這是基本禮貌。別囉嗦了,晚安。」她簡短應答完,轉過身後就穩穩入睡。





*      *      *





隨夜漸深,周遭也越來越安靜。

仔細想想,今晚似乎是自己頭一次像在朋友家中過夜。也許對別人來說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但她卻因為家族、身分緣故,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


(感覺床舖有她的味道……不對不對,我再胡思亂想什麼…?!)


莎莎趕緊搖了搖頭,開始想些別的事好分散注意力。否則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心可能又會鼓譟得讓她無法入眠。


先撇開她到底是不是真如蘿洛所說的喜歡上魅凱以及性別問題,關於她的事自己可說是一知半解。


魅凱的母親,是被譽為"傳奇"的人,想必能力一定是相當卓越。

就旁人立場來看,這是件令子女驕傲的事,但實際上,那份榮耀往往也帶來另部分的負面,像是把雙面刃。


思考到這些問題時,莎莎心情便複雜了起來。






4






「…莎莎…莎莎,快起來。」


睡夢之中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叫她,略微睜開眼,叫喚她的人似乎是魅凱。


「嗯──…」她微微回應了聲。


(我又在做夢了吧……)


不過這次的夢境似乎更真實,因為她能清楚感受有人在試著搖醒她。


「嘿、快起來,暴風雪停了。現在天空能清楚看見極光。」


──極光?!


這詞彙宛如附加魔咒般掃走莎莎全部的睡意。

她一掀開被子,人就被一件厚重外套給罩住。


「先穿起來,外面氣溫還是一樣低,小心別著涼了。」


剛丟件衣服給她的魅凱,又從衣櫃再拿了另件外套披上,等待她一同走向宿舍頂樓。




誰也沒想過在今夜還能見到新年期最後的極光,因此走廊上不只是她們,包含其他暫時來避難的過客也紛紛聽見房外騷動而由睡夢中醒過來。


一到達頂樓,天空不再有灰色烏雲的蹤跡,只留下純淨的黑。

在那樣的夜空中,數道波浪狀的藍色光帶不停地延伸,直至遙遠的盡頭。以往是主角的星星如今變成點綴,它將舞台全獻給炫麗的極光。



「…藍色極光,還真罕見。」魅凱讚嘆道。


「"極光是神獻給人恩賜"有這個說法對吧。」


莎莎仰望著極光與她說。


「妳是說"長夜神話"嗎?」


「嗯,小時候很常聽媽媽唸給我聽。」


「我也是呢。」


「雖然現在長大了,不大再相信神話故事。但每年見到如此美的光輝時,總覺得神或另個世界那類的存在就在那上面。會這樣想的我大概是莫坎諾人中的異類吧。」

莎莎輕輕笑了聲嘲諷自己。


「妳現在不在莫坎諾,所以不會有人笑妳的,放心吧。」魅凱輕拍她頭安慰說。「再說,神話、傳說,有時候不見得全是虛構,而是前人留給後代的警惕。」



──"警惕、教訓,這些都是在呼籲後人們別再步上前人錯誤的路途。但人類卻是個不斷從犯錯中學習,接著又再去犯同樣錯誤的矛盾種族。而我們的"歷史"也就是從這樣的過程中得來。"


莎莎腦中迴盪著爸爸之前和她談過的話,當時的她對他這番話沒什麼太大感觸,只覺得這些道理離自己還太遙遠。



「哈嚏!」


魅凱一聲噴嚏打斷她思緒,莎莎這才注意到魅凱只穿一件單薄夾克。

意識到她把厚大衣讓給自己穿,她立即脫下還給她。


「來,趕緊穿上吧。」


「不必,妳穿著就好。」魅凱回絕說。


「這樣妳會凍壞的。」


「沒關係。」


「有關係!」


「…………」


兩人再三推讓持續一會兒,最後魅凱搶過大衣披在肩上,直接從莎莎身後環抱住她。


「這樣總可以了吧?」


「好…」



完全沒預料到的突發狀況。

莎莎低下頭深呼吸了幾次,期盼心跳能在身後的人察覺前趕緊回復正常的規律。

再去體悟其他人生大道理前,還是先處理自己問題吧。她默默地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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