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話　黑髮下的藍瞳與芭德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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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肯帶領莎莎沿街走向一棟半木造建築，由外觀可知曉它頗有年齡

斜屋頂上舖滿靛藍瓦片與外頭掛著的大旗幟相同色調。

隨風飄揚的旗幟上，畫有仿似星形幾何圖，藍底白線搭配讓它更為醒目。

來到二樓辦公室後，一名穿著整齊軍服的灰髮老先生似乎早在等兩人般，站在大桌另端直瞧她們。

「報告，菲肯．菲德少尉前來見司令。」

菲肯報上自己名字並行禮，老人朝她點了頭，伸手比著前方木製大椅示意要她們坐下。

「妳這孩子，還知道偷溜去莫坎諾回來後，要來聽聽我這老人家的訓話阿。」

「啊哈哈哈哈…」　

菲肯搔著她那頭飄逸柔軟的黑短髮苦笑著。

「雖芭德很和平、安全，不像其他擁有豐沛礦物、油田，又離主城偏遠的地區那樣容易受威脅，但身為軍團一份子還是要守好本分明白嗎？」

老人嘴裡碎唸著，拉動皮製辦公大椅挪開桌面，緩緩坐在寬鬆大椅上。

「是、是。」

明明是下屬與上司對話，但莎莎卻感覺不到任何嚴肅氣氛。

（…那老先生真的是這裡總負責人嗎？從菲肯的態度，和他的說話語氣，完全沒有什麼威嚴感呢…）

「嗯，那麼，妳帶了個陌生小姐來見我，是怎麼了嗎？」

老人話鋒一轉，重點瞬間移到莎莎身上。發覺話題突然轉向自己，莎莎不禁打直身子，嚥了口口水。

「她是我們從莫坎諾帶回來的逃難民，身上帶著我們軍團信筒與自由黨信函。」

菲肯將牛皮信筒遞給老人查看。他快速閱覽信件內容，並將目光停在底部一會。

「嗯，確實是啊…是他們的信函，內容倒沒提到什麼要事。小姐，冒昧請問下，請問妳是…？」

「我、我是莎莎．拉彼士，來自莫坎諾的一般市民！」

「呵呵呵…妳別緊張，把我當普通的老爺爺看待就好，妳看上去年紀和我孫女差不多呢，我不大喜歡和年輕人有輩分間的距離，儘管放鬆，不用太拘謹。」

「是…」

老人和藹的笑容與談吐，讓莎莎放鬆，微微點頭回應。

「我是這裡的司令，負責芭德的『守護者』──賽爾瑪．奧吉爾，請妳與其他孩子一樣，稱呼我賽爾瑪爺爺就行了。」

在佛洛克，每個要塞都會指派一位中將以上位階的軍人擔任總指揮，他們習慣將這職位稱呼為『守護者』，負責統領該區域。

「嗯…那麼，莎莎小姐，恕我直問了。請問妳是因為什麼原因要逃離莫坎諾，而來到佛洛克呢？」

賽爾瑪雙手交握於面前，下巴靠攏手上，嚴謹神情下語調卻很輕柔。

「呃……這個嘛，詳細情況我並未非常清楚。大約一星期多前，我母親突然說我們一家人有危險…因為我父親關係。似乎是他有參予自由黨一些事，導致君主黨的政府派人前來逮捕我們…」

「…因為父親緣故啊。所以他是自由黨的人了？」

「應該是吧…我不是很確定。」

「這樣啊，那妳曉得其他家人在哪嗎？」

「不…完全不知道，我本來應該和他們一同離開。可是當時我們躲藏的地點忽然被發現，一片混亂下就與他們分散了…」

話說到此，一想到當時的混亂和與家人分散這等令人沮喪的事，莎莎目光與音量顯得無力。

「那我明白了。我等會查下現有的自由黨民冊，替妳確認看看妳家人是否為自由黨派人士，並試著與他們聯繫看看。佛洛克一向會接納並幫助受君主黨壓迫

的人、或願意移民的普通百姓，我們並未像貴國那樣有任何禁止往來的法令。」

「好，真是非常感謝！那就麻煩你們了！」

儘管她背景來歷未表態的相當清楚，但只要是沒敵意和威脅的平民，佛洛克也會願意收留。

莎莎現在更明瞭為何當時那位自由黨人士會將這信筒交給她。

（難怪那些自由黨的人說要逃去安全場所，就要來到佛洛克啊…）

佛洛克人出乎意料的接納，也令她逐漸感受自己國內單方面的＂特別情況＂，和兩國對待平民百姓的差距。

莫坎諾在早期時，就不是非常歡迎佛洛克人出現在境內，更別提兩國境關係惡化，君主黨政府頒布『禁止與佛洛克有任何交流』相關法令後的日子。

一發現有佛洛克人擅闖進境內就會派出士兵前去逮捕，不論是平民還是軍人、抑或好、惡。

而佛洛克並未跟著頒布那種法令，將平民與士兵分得很清楚，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隨意拘捕。

「在妳與家人聯繫上以前，這段時間妳就先住在芭德。反正我們這裡有的是空房。這一路下來想必妳也累著了，讓菲肯帶妳去休息吧，菲肯，這孩子就麻煩妳們了。」

「沒問題。」

菲肯點頭回答後起身準備離席。

「那、再次感激你們的幫助！」　

體恤到賽爾瑪體貼的好意，莎莎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後跟著菲肯回到街上。

一出屋外，並見到魅凱板著一張臉，雙手交叉著放在胸前站在門口等著。

菲肯曉得魅凱是在等她，卻還是故意笑著問她：

「喔，魅凱，怎啦？妳在擔心什麼嗎？」

「…擔心妳若受責備或處罰，會不會又自己一個人全擔下來。」

依先前經驗，魅凱清楚若因偷擅闖莫坎諾而被責備、處罰，菲肯必定會獨自全權攬下。

他們幾個熟人跟隨菲肯結伴偷闖莫坎諾後街不是頭一遭。

由芭德開車到莫坎諾生活區中最外圍的後街最少要花上一天半，即使有輪替駕駛，在公路馬不停蹄地奔馳也只能縮短幾小時。

加上在後街逗留所耗掉的時間，代表他們每次擅離芭德約有五天，理所當然會被發現。

況且就算不是去莫坎諾，不告知上級就離開，仍屬擅離崗位，受軍中規則的處罰與責備在所難免。

「嗯…說真的，跑去後街可是我帶頭的。有任何責任要承擔的話，本來就該由我面對，我可不會硬拖其他人下水喔。」

「可是…我們也是自願跟去，這是該一同面對的責任。」

「好啦，我知道了。這次沒捅出什麼簍子所以沒事啦，況且賽爾瑪還要照顧下這位小姐，也沒空閒對我說些什麼。話說回來，妳也還沒和她認識下呢，打個招呼吧。」

菲肯輕拍魅凱肩膀，表示要她和莎莎彼此介紹下自己。

魅凱放下叉著的手轉為握手手勢，莎莎也馬上握上她右手。

「妳好，我是魅凱。」

「…我是莎莎。」

莎莎剛剛在視線較不佳情況下就見過魅凱容貌。

這次周圍有充足光線，又近距離的與她面對面，更能清楚細看她臉龐。

燈照耀下突顯她略深的輪廓，臉上表情雖感覺冷酷，卻絲毫不影響讓人想多看幾眼的想法。

（…鼻樑挺，皮膚白，柔亮黑髮，而且…頭一次見到黑髮的人有藍眼睛…）

在她印象中，藍眼總是配金髮。見到魅凱令她印象深刻又帶稅氣的眼神，讓她二度盯到發愣。

「…請問我臉上有什麼嗎？」

見莎莎目光直瞧著自己不放，魅凱納悶問道。

「啊？…不不不、沒有！沒什麼事！」

察覺自己正不禮貌地瞧出神，莎莎趕緊縮回手，作勢揮揮化解她的尷尬。

菲肯看著莎莎出神的反應，轉去一旁偷偷竊笑著。正巧遠方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金髮雙胞胎兄弟落入她視線內。

其中一人是剛才替魅凱把頭盔給拆下的金髮男子。菲肯朝他們比出＂過來這＂的手勢，兩人注意到後悠哉地靠過來。

「菲肯，剛去找賽爾瑪爺爺拉，有被說什麼嗎？」金髮男子手裡小心地把玩著他拆下的黑色頭盔，似乎很寶貝它。

「妥妥的沒事，用不著擔心。那頭盔你在拆開時應該有小心點吧？可別把裡面設備給弄壞了。」

「我當然很小心囉。只有連接脖子處的卡榫被我用鋼索鉗剪起一塊，其他可完好的。」男子邊說，兩手將頭盔穩穩抱在胸前，還用衣服擦亮鏡面部分。

「那就好，這東西可不容易拿到，要珍惜點啊。」

「了解─！還有其他什麼事嗎？」

「有喔，來和這位小姐打聲招呼。莎莎，我和妳介紹下，這兩個傢伙也是保衛軍一員，也是和我們一樣，從小在這長大的雙胞胎兄弟，海明和陸明。要分辨他們兩個很簡單，感覺比較笨點是哥哥海明，比較不笨的是弟弟陸明。」

菲肯拉過兩人到莎莎面前，分別對兩人指了下，好區分誰是誰。

「什麼叫做：『感覺比較笨點』啊、喂！」

「什麼叫做：『感覺較不笨』、喂！」

海明陸明兩兄弟異口同聲地反駁菲肯發言。兩人打算繼續抗議時，背後突然被人大力一拍，受驚嚇之餘同時放聲大叫。

「哇啊啊啊啊───！幹什麼啦，嚇死人了！」

「啊啊啊啊啊───！做什麼啦，是誰啦！？」

由於兩人接連兩句句內容不同，卻都同一時間說出，菲肯與嚇他們的人在一旁捧腹大笑。

「哈哈哈啊…你們兄弟倆默契真好的沒話說。還有，依你們兩個遲鈍又偶爾犯傻的模樣，菲肯用笨形容你們只是剛好而已。」

方才突襲兩兄弟的人是名年齡與他們差不多的紅髮女子。

她身上穿著與魅凱類似的整套衣著，但色彩與她的相反，從頭到腳均是白色與灰色的搭配。

「別用什麼笨不笨來分別我們兩兄弟啦！」

海明氣憤地轉身向女子大吼，陸明則輕撫胸前讓自己安心，回首朝仔細瞧瞧嚇自己的女子。

「搞什麼…嚇死我了，原來是月蓮啊…」

成功嚇到兩兄弟的女子，輕拍掉積在軍服上的雪，把白帽兜給脫下。一發現莎莎是自己不熟識的生面孔後和菲肯問道：

「有新面孔呢，菲肯，這孩子是？」

「正打算讓你們幾個互認識呢，畢竟依年齡都屬同輩份的。她是我們在後街遇到的莫坎諾市民，因為某些因素，她與家人失散了。現在起由芭德收留，直到她和家人聯繫上。」

「喔…和家人失散啦，那由芭德收留真再適合不過了。妳運氣真好，小姐。」

從莫名逃亡開始那天，莎莎以為自己不再受幸運之神眷顧。不過當她被魅凱搭救後，稍微感覺自己還有些好運，而現下的話則再幸運不過了。

「嗯…我自己再和各位自我介紹下吧，我是莎莎．拉彼士。初次來到佛洛克，在這裡借住期間內還請大家多多照顧了。」

就像是轉學生初次與新同學見面般，莎莎重新再向眾人簡易介紹自己，另三人也友善地和她報上自己大名。

「我是海明，有什麼事話可以來找我。別客氣，儘管把我當哥哥看待吧！」

「我是海明的弟弟，陸明，歡迎來到芭德。就像海明說的，有事話別怕麻煩人，在芭德，大家就像一個大家族一樣，可別客氣喔。」

雙胞胎兄弟豪爽地說著，單手插著腰拍拍胸膛和莎莎掛保證，展現股大哥風範。

身穿一襲雪白大衣，紅色短髮女子隨兩人說完順勢介紹自己：

「我叫做月蓮，是這裡保衛軍軍人之一。我雖不像菲肯她們是在這兒長大的，不過也在這裡待上幾年了。對佛洛克有什麼想知道的、或缺人聊天的話，歡迎來找我聊聊。」

彼此互相認識完後，眾人藉著聚在一起的時機聊聊天。

直到莎莎忍不住打個大哈欠後，大家見她累了，才一同前往她們所住的宿舍。

路途中，月蓮見海明捧著的黑頭盔，意識到魅凱終於掙脫開那怪東西

「嗯？魅凱，頭盔終於拿下來了啊。話說回來…妳就用那模樣去後街？！」

「嗯，衣服也沒換。不過無所謂，反正會出現在後街的士兵大多是新兵，不怎認得我們軍服。」

「也是啦，常聽說後街環境太複雜的關係，所以莫坎諾那些老鳥都不怎麼喜歡管，專派些不經世事的菜鳥去…」

月蓮用手指刮著下巴，露出複雜表情。

一說到魅凱戴的黑頭盔，頭盔的主人菲肯也接著加入話題。

「都差點忘了問妳，那頭盔功能測試結果如何？功能都很正常嗎？」

「除了說話聲音沒辦法正常，其他都沒問題。通訊、錄影和影像擷取，都沒任何異狀，甚至還有人孔辨識的功能。至於夜視上…和我們看見的差不多吧，稍好一點。」

魅凱把自己所用到的功能一一說出，那頭盔除卡住的小麻煩外，似乎也給她帶來不少心得。

「…人孔辨識功能啊，看來這批機甲兵除了有加裝這項功能，其他的和上次機種差不多，明日再把這些一併寫入報告。魅凱，不好意思啊，為了測試它功能委屈妳了。」

菲肯眉頭微微皺著，便柔聲說道，像對待自己妹妹般輕輕拍魅凱頭頂。

「小事一件，反正總得有人去試看看。」

聽親自戴上機甲兵頭部的人細說體驗感想時，海明一臉羨慕大嘆。

他拿起頭盔往自己頭上戴了下，卻因頭盔較小而卡在頭頂，只好無奈看著它。

「啊～真好啊…，好羨慕啊，可惡，為什麼這玩意我戴不下去呢…。」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戴那詭異的玩意兒…」

月蓮挑起眉角，露出一臉不解表情盯著海明看。

「月蓮，妳不懂啦，機器人這東西是男人的浪漫。」

陸明聳聳肩，輕搖著頭感嘆。海明也接著附和陸明，接下去說那顆機器腦袋的好。

「就是說啊，明明就超帥的，跟電影裡的一樣耶。左眼處還會閃光，真太帥氣了！」

兩兄弟像大男孩般，望著機甲兵頭盔的眼神閃爍著，這光景令月蓮不禁吐槽他們：

「真是不了解你們的品味…。」

在旁聽他們討論關於黑頭盔一事，莎莎才明白原來魅凱是為幫助菲肯研究頭盔構造才會戴上它。

她心中暗暗自嘲自己先前膚淺的胡亂猜測。

（搞了老半天…原來是為了測試那東西而戴上去的，我還亂猜什麼幼稚男孩因為好玩或覺得帥氣而戴上去…真是對不起她啊…）

沿著大街走些許時間，拐個彎換成小街後抵達一棟寬廣建築。

眼前四樓高的公寓，不像剛才的軍團司令部那樣老舊，它看上去較新得多。

但長廊上的老石柱卻透漏著它年齡，讓人一看就曉得有重新翻修過。

中央長排的房舍，兩端各連著另棟建築，一大一小彼此面對著。

這兒即是他們保衛軍軍人、及招待一些外客臨時居住的宿舍。

公寓中央最長的部分是軍人們房間，另端格局方正又大的建築樓下，則是他們的餐廳。

餐廳正對面、連接著中央建築另側的小棟樓房，則是外賓用房間。

進到宿舍後，菲肯與魅凱帶著莎莎前去找宿舍管理員，另三人則分別回去自己房內休息。

管理員將空房鑰匙遞給她們，順便與菲肯談些公務事。

菲肯見話題沒這麼快結束且時間已晚，並將鑰匙轉交魅凱，讓她帶莎莎前去客房。

莎莎來到她要入住的一樓客房前時，注意到了門上房號標示著『１６』。

她兩眉間不自覺地皺起，顯現出夾帶厭惡的複雜表情

「…十…十六號，為什麼這麼剛好呢…」

打開房門時，魅凱注意到她碎念的話，並問道：

「怎麼了嗎？」

「啊，不…，沒有，沒什麼。謝謝妳還刻意帶我到客房，那麼，晚安了。」

「沒什麼，晚安。」

道過晚安，莎莎進到客房內，把大衣與鞋子脫下亂扔床舖旁，一頭栽進被窩。

冷冷的被窩與房間，沒烤爐也沒暖氣，不像在莫坎諾時溫暖，使她沒法好好入眠。

但是，現在至少脫離了提心吊膽的生活，還有乾淨舒適的客房，實在沒什麼能抱怨。

她心中想著要找機會與帶她回來的人們致謝。尤其是魅凱救了她的這件事，還沒能和她道謝過。

當腦海中惦記著這些，被窩也因她的體溫逐漸暖和，朦朧睡意湧現，莎莎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