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邊那個阿姨請妳等一下RRR

現在，不是關節炎和六腳恐龍

是林珩和鄭瑞妍，即將見面

林珩又拿起手機看了一次時間，五點十分

12月21日。

臺中火車站自從建了新站開始，舊站的入口都得要走過一條長長的，未經整修的通道才能到新站的月臺，

每到火車進站的前後，都會有一群人像洄游的魚一般在那通道往來。

她看著來來往往、各型各色的人，在車站的走道穿行。心裡數著數，同時，想著她等待的人。

依瑞妍自己說的，穿白色長版上衣，黑色窄管牛仔褲，背紅色背包，長髮。

「我這幾天皮膚過敏特別嚴重，不化妝可以吧？」

瑞妍昨天的訊息這麼寫道。

「沒差，妳不化也好，少幾公斤。」

「少廢話，我沒化過濃妝，是能重個P」

「有六條腿的恐龍還輕？」

「明天讓妳從關節炎變成關節粉碎性骨折。」

隔天就要約砲，聊天還能嗆成這樣，也是種天分。

從約好的那天開始，除了更多的聊了彼此的背景之外，基本的互動沒有什麼變化，

雙方心照不宣的連一個性相關的字都沒提。

她知道了瑞妍是獨生女，很聰明但是不愛唸書，從大學畢業就應屆通過高考，基本靠臨時抱佛腳和猜。

瑞妍知道了她是家中的長女，書唸的不錯，但是運氣衰到誇張，考運也是爛得一塌糊塗。

大學的時候家裡破產，畢業後不得不放棄讀研的計劃，提早工作。

林珩又一次快速瀏覽對話記錄，在心裡複習瑞妍的各種資訊，

這是她以前考試的習慣，只要一緊張的時候就會想找資料惡補，雖然從來沒有猜題猜對過

「28歲…獅子座…喜歡小說…喜歡老歌…不吃番茄……不吃洋蔥，呃，還有胡蘿蔔…胡蘿蔔…胡…欸還有什麼…噢…馬鈴薯……」

她喃喃的背誦「…喜歡雞肉咖哩，但是不要薑黃…」

『不加洋蔥、馬鈴薯、胡蘿蔔的甚至還不能有薑黃的雞肉咖哩到底還能加什麼啊…？』

她不禁在心裡吐槽，雖然本來就覺得瑞妍夠奇怪了

但是現在看來還真是讓人擔心

林珩張望四周，愕然發現不遠處一個中年婦人笑盈盈的向著她走來。

她錯愕的顧盼、希望自己只是剛好站在目標的前面，

但後面只有一個正在滑手機、頭都沒抬的女孩和兩個聊得正熱絡的移工。

而那個年紀明顯可以當她媽的大媽，就這樣筆直朝著她走來。

早知道就至少要個照片了！

林珩在心裡暗暗叫苦

雖然她並不是特別在乎外表的人，但是這年紀、這身姿都太充滿母性，她實在是沒辦法。

臥槽，這哪是28歲？！至少得有48歲了吧？！

快速打量了一下這阿姨，圓嘟嘟的身材、套著一件白色polo衫，胸口還印著土氣的圖案。

下身的牛仔褲因為肥肉被從直筒擠成了緊身褲，

右臂上緊緊掛著鮮紅色環保袋，與其說是掛還不如說是箍，胖胖的贅肉從紅色背袋邊緣擠出來。

尤有甚者，燙成浪漫大波浪的長髮挽成一個包頭掛在腦後，

還梳得特別緊，那拉皮的力度看似都要把大媽拉出魅惑的鳳眼了。

當畫著藍色眼影，紅色腮紅、上半部緊繃下半部鬆垮的臉衝她一笑。

她感覺腦子裡轟的一聲炸了，耳朵裡全是嗡嗡聲。

白上衣，窄牛仔褲，紅背包，長髮，素顏

原來是這個概念嗎？！

中文真她x的博大精深！

這我不行！

「同學，妳是不是…」

阿姨走到她面前，用母親般和藹的聲音詢問她，但話沒說完就被她驚恐萬分的打斷了

「我不是！」

「喔，可是妳看起來…」

林珩在心裡暗暗罵自己幹嘛多事，為了方便瑞妍認人，她把自己車型和外表全說了。

她快速掃視了四周一圈，瞬間就感覺到了絕望。

藍色普通重機，銀灰色風衣、黑色直筒褲，再加上175公分的身高，怎麼看都不會是別人。

「我只是…只是…呃…」

她腦子像當機了一樣，慌慌張張的撒謊「來、來載我媽！」

「喔……」阿姨懷疑的眼神還是盯著她，看起來壓根就沒信「那…」

「喔我突然想起來了、我媽不是坐到臺中，是坐到彰化，我跑錯站了，難怪等不到啊！」

她拉高了聲音，開始自言自語，一邊連人帶車往後退，準備逃離

「欸、欸，妹妹妳等一下啊！」阿姨一個move拉住她的後照鏡，一副不準備放她走的架勢

不，阿姨，我們不約！

林珩的臉已經幾乎要綠了。

可是阿姨步步緊逼，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卡在中間，感覺自己都要體驗到宇宙的大和諧了。

她的腦海迸出了阿姨與她在房間獨處的畫面，強烈的違和感引起巨大恐懼，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

在禮貌和生存之間，選擇生存！

心一橫，她立刻低下頭賠罪

「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我想妳以後還有機會，所以……還是不要了吧！」

她擠出最大的誠意說，讓人坐一個多小時的車下來還鬧成這樣，思忖著是不是跟阿姨提議去吃飯代替比較好…？

阿姨瞬間露出理解的表情，體諒的說：

「哎呀，阿姨也知道妳們學生沒什麼錢啦，阿姨也不會要妳立刻要買啊。不然，妹妹妳幫阿姨填個問卷就好了。」

「蛤？」

買什麼？什麼問卷？

林珩一臉莫名其妙的瞪著阿姨，只見阿姨從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啊我們新世紀人壽喇，妳畢業有要買保險的話，可以跟我聯絡啊，

阿姨的電話是這個0921的，這個有沒有，來零九二一這個，啊妹妹妳是大學生齁？」

阿姨從紅色袋子掏出一份問卷，笑吟吟的問

「…我不是…」她無力的回答，接過阿姨遞過來的問卷

「妹妹妳還來載媽媽喔？很孝順餒。」

她低頭寫字的時候，阿姨讚許的說。

「呃…」

林珩感覺臉上像火燒一樣，手上飛快的勾選，只想趕快把保險阿姨送離開她的視線，

大約只花三十秒，多達四頁的問卷就全寫完了。

阿姨接過問卷，從環保袋裡撈出一個小紀念品，親切的送給她「啊那不耽誤妳時間了喔，謝謝妳喔妹妹！」

林珩怔怔看著阿姨走遠，尷尬的握著紀念品

到底是什麼鬼？

剛剛那是什麼情況？

新世紀人壽?問卷?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林珩轉過去，一個淡褐色長髮、眼睛笑成倆彎月，穿著白色長版上衣、黑牛仔褲的女孩，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剛剛回頭的時候沒有留意到，她一直站在那裡。

「…鄭瑞妍？」

林珩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艱難的問道

「我是。」

女孩笑靨如花，但眼神裡帶著些許促狹

一抿那薄薄的唇，好似很輕鬆隨意的說道：

「我什麼時候變成妳媽了啊？」

立刻招來一個怨恨的眼神

「…妳那個時候就在了的話，幹嘛不出聲啊？！」

林珩惱怒的說，有點用力的把安全帽塞給瑞妍

「因為很有趣啊。」瑞妍愉快的說，林珩立刻對她翻了個大白眼。

瑞妍戴上安全帽，輕巧的爬上後座，右手抓住機車後方的握把，左手輕拍了一下林珩的大腿。

「出發囉，孝順的乖女兒。」

「閉嘴！」前方傳來悶悶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