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萬箭齊發

站在C中校長室門口，林珩看著新修繕完成的實木大門，捏緊手裡的牛皮紙袋，瑞妍伸手在她手上不輕不重捏了一下。

她穿著瑞妍為她挑的深藍色西裝，長髮梳成高馬尾，身姿挺拔，為了讓她看起來氣勢更足，瑞妍幫她化了妝，特別讓她本就偏冷硬的五官輪廓更加銳利，原本細長的眼尾化成上挑，即使她像平常一樣焦慮的抿起嘴唇，看起來也不顯得心虛，反而無比倨傲。

瑞妍自己卻穿一套紅色套裝，搭配黑色內襯與寶石項鍊，顏色搶眼，款式卻遠沒有林珩的有攻擊性，與林珩相反，她的妝容淡化了本身強勢的氣質，變得像是一個難搞企業家身邊特別親切的秘書。

抬手敲了敲門後，林珩不等裡面的人應聲，就昂首闊步開門進去。

校長室裡人倒是不少，校長和學務主任坐在會議桌上首，再來是孟竹老師、婷予和芝羽，令人不解的是，林珩的指導老師--怡靖老師也在，且就坐在校長的右手邊，正皺著眉頭跟校長低聲說話。

饒是林珩今天並不打算對當初把她逼走的校長和學務主任客氣，但是自己的恩師都在場了，她實在也說不出太難聽的話。

瑞妍跟在林珩身後走進校長室，神態自若，面對房間裡所有人困惑的目光也毫怯意。

校長首先站起身，面上裝出熱情的樣子，招呼著林珩：「林珩老師，終於來啦，請坐請坐，呃，這位是？」

林珩嘴角勾起不甚真誠的微笑，看起來簡直像在嘲諷，她的目光先落在怡靖老師身上，微微鞠躬說了一句：「老師。」然後對孟竹老師也躬了躬身，眼神跟婷予和芝羽交會片刻，才跟瑞妍一起坐在學務主任的正對面，她甫一坐下就瞇起眼看對面的人，皮笑肉不笑的令人膽寒。

芝羽跟她們商討過揭發潘智宏的計畫，已經知道今天的會議林珩會帶瑞妍參加，所以沒有什麼反應，婷予倒是好奇心起，打量了下瑞妍，側過頭用唇語問芝羽：「那位是？」

芝羽斟酌了一下用字後，因應婷予國文老師的身份，選了個聽起來好像更正式的詞輕聲給她介紹：「林珩學姐的夫人。」

聽到夫人二字，婷予差點笑出聲來，可最後還是硬憋回去，用促狹的笑容盯著林珩。好傢伙，當初為了人家不吃不睡在學校暈倒，現在拐到了人家趕緊帶回來顯擺？

林珩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轉過頭向瑞妍遞了個求救的眼神，瑞妍當然是看出她的意思，但是因為林珩的妝化得太成功，這一個眼神過去，倒像是霸道總裁懶得講話在使喚人家小秘書一樣。

瑞妍從容優雅的起身，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鄭瑞妍，是XX電視台的節目策劃助理，我知道這次開會是貴校的內部會議，但是在我手上也許有些您們會感興趣的資料。」她撒了個謊，說自己是電視台節目策劃的助理，反正這個電視台節目策劃就是林珩的閨密蔣欣恬，也不會穿幫。她說著，林珩把手裡拿著的牛皮紙袋往對面一推。「有關最近貴校很困擾的案件，說不定有些轉機。」

學務主任不情願的接過紙袋，從裡面抽出一疊資料，小心翼翼交給校長。校長很快的翻閱起來，剛開始表情陰沉，後來像是看到什麼令人震驚的事情，盯住某一頁反覆閱讀。

坐在校長右側的怡靖老師能清楚看到裡面的內容，也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證據。

「妳……」校長的表情從震驚轉為猜疑，一個節目策劃助理怎麼會這麼清楚鄰校的性侵事件，知道如此詳細的細節？更怪異的是，她為什麼會知道有今天的這個內部會議，而且參加得理直氣壯？「請問您到底怎麼拿到這些資料的？而且其實這是我們內部的會議……」

瑞妍專業的露齒微笑，擺出對待病人家屬的態度。

「真是不好意思，在開始談這件事之前，我可以錄音嗎？」

她這一句話一出，會議室的氣氛為之一變。

這場內部會議其實本質上就是黑箱會議，特別今天的會議目的就是要找所有跟管樂團事件相關的人員來封口的，但是之前把林珩得罪得太過火，怕她來了之後直接翻臉，只好找了口風緊又是林珩恩師的怡靖老師來坐鎮。

這種會議被一個陌生女人闖入不說，這女人還提出要錄音？開什麼玩笑？

「這是我們內部會議，您請回吧！」學務主任從座位上站起來，可是氣勢不如瑞妍，場面顯得有點可笑。

「這位是主任吧？您好，我認為您可以先看看我的資料，再考慮要不要答應我的條件。」瑞妍又從隨身包包裡拿出另一個牛皮紙袋，笑容滿分，眼神卻越發冰冷。

學務主任瞥了一眼校長的臉色，又看看放在桌上的那疊資料，林珩沒給她考慮的時間，接過紙袋抽出資料，一一發給在場的所有人。

坐在校長旁邊的怡靖老師倒是看出了點什麼，林珩在她手下實習一年，是什麼德性她最清楚了。即使林珩在服飾妝容方面裝出強勢的樣子，她卻隱隱覺得其實眼前這個紅色套裝看似溫柔的女人才是真正主導場面的人。

讓薄弱的一環裝成強勢，把王牌裝成弱者，這是林珩的主意，還是…..？

她不禁多看了眼前這個年輕女人兩眼，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麼關係？又想做些什麼？

正思考到一半，就看見她過去的小徒弟把資料放在她面前，動作特別仔細，恭恭敬敬，原本凌厲的眼神在她面前放緩了，隱藏著些許歉意。像她以前實習的時候，硬裝出兇悍的樣子教訓學生，一抬頭看到她在，也是這個眼神。

怡靖老師心中謎團更大了些，開始翻資料轉移注意力。

婷予是最早把消息透給林珩的人，在跟受害者交涉的期間，她居中協調，從受害者導師手裡拿到不少線索。芝羽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是多少知道林珩在查些什麼。

除了這兩個人之外，其他人看到這份資料都變了臉色。

尤其是校長，這兩人從天而降送給她這樣一份禮物，雖說要完全挽救校譽不太可能，但是至少拉了最大的競爭對手墊背，大量流失學生的情況就不會發生了。

她心裡打起算盤，會不會除了手上的資料，眼前的兩人手裡還有其他訊息？如果不答應鄭瑞妍的條件，會不會有損失？

校長還來不及發話，學務主任鐵青著臉，站起來對瑞妍說：「妳為什麼會有這些資料？妳是狗仔？妳想幹嘛？」

「我們有不回答的權力，再問一遍，能錄音嗎？」林珩也站起來護住瑞妍，話很簡短，但意思很明白，不給錄音就別想談。

「好了好了，鄭小姐，不是嘛……為什麼一定要錄音呢？這本來就不是一個嚴肅的會議，錄音的話大家都會很有壓力，這樣不就失去本來討論的意義了嗎？」校長端起滿臉的笑容，雙眼經過老花眼鏡的放大，讓她看起來神經兮兮的。

「校長，您說錄音的話，大家會很有壓力而無法討論是嗎？」瑞妍仍然笑容可掬，下一句卻話鋒一轉「但是錄音的話，能避免很多麻煩呢，比方說，如果當初有錄音的話，您們應該會更記得林珩早就提醒過潘智宏在貴校大搞選妃了吧？她還拿了證據來呢？」

校長和學務主任臉色一僵。

「那最後為什麼沒有立刻處理呀？」瑞妍笑吟吟的問，面向校長，眼睛卻看著林珩。

「因為潘智宏和學務主任、校長覺得我是同性戀所以我說的話並不可信，而且要求我卸下教師職務，所以我自請辭職。」林珩面無表情的說，要是放在以前，她是不可能平靜的說出這些話，但是她現在有瑞妍…..還有身心科的處方藥。她轉向孟竹老師補了一句：「之後學務主任扶潘智宏當正團長，所以才要調芝羽接我的班。」

會議室裡一陣尷尬的沉默。

芝羽的嬸嬸孟竹老師，帶林珩實習的怡靖老師，看著校長的眼神都不對了。

這兩個元老，隨便哪個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得罪不起。

校長簡直想抽學務主任兩個耳光，要是這個會裡都是小輩還好處理，沒事把這兩尊大佛請來供著幹嘛？！看吧，砸自己的腳了吧！！

「林珩老師，當時那些其實是誤會……妳為學校付出這麼多，又關心學生，我們當然不會相信謠言…….」校長終究是校長，歷練更多也更能屈能伸，立刻開始陪著笑臉睜眼說瞎話。

林珩只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後仰，小幅度的左右轉動旋轉椅，雙手十指交叉，慢吞吞的說：「我不希望再有學生受害，這是我跟電視台聯合蒐證的初衷，今天的這個資料只是想提醒校長和各位主任老師，潘先生可能還有其他潛在受害者，我畢竟在這裡待過很長的一段時間，C中的每個孩子，我都希望他們的人生不要留下這樣的陰影。」

趁林珩正在講廢話拖時間，瑞妍估計所有人都已經讀完資料，而校長現在想的八成已經是拖鄰校下水的具體步驟，她故作遺憾的起身收回各人手上的資料，到校長的時候，她顯然極度不情願把資料還回來，但是聽到瑞妍悄聲說「我們節目也有意做一集職場霸凌主題唷」之後就放棄了。

反正資料上顯示，鄰校那個受害者已經做過筆錄，她只要讓自己認識的記者去警察那裡挖消息，即使應該挖不到確切的人物，但是一些邊角訊息拿來做一篇新聞，讓鄰校也捲入風波，簡直易如反掌。

「既然不能錄音，那恐怕也沒有辦法談下去了，實在是很遺憾，畢竟在貴校校長室時常發生「誤會」，我也要保護自己嘛。」瑞妍笑得和藹，把收回的資料疊好放回包包。

她的目的不是要真的跟C中談任何事情。

只要讓C中方面知道還有他校有受害者存在，他們自己就去想辦法挖出新聞來宣傳，逼他校也只能選擇公開處理、無法再為自己的校譽袒護潘智宏。

至於錄音，只是純粹噁心一下校長和主任而已。

「既然之前的「誤會」已經解開了，那妳什麼時候復職？」怡靖老師突然問，還斜睨一眼校長。

「我的離職手續已經辦好了。」林珩平靜的說。

孟竹老師冷哼一聲，接力對校長發難：「淑媛啊，潘智宏現在大家都知道是什麼人了，何況林珩到底做的好不好大家有目共睹，妳這樣….」

校長被以前的老同事這樣一講，差點掛不住臉上的笑容。

「當然，當然，這可以處理的…….」

「謝謝孟竹老師，不過校長，復職的事情就不用了。」林珩看瑞妍收得差不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上衣，對瑞妍伸手，讓她起身的時候能扶著她的手，眼底滿是溫柔。

瑞妍牽她的手站起來，理理自己的裙擺，笑得眼尾彎彎，這是這一整天她笑得最真心的一刻。

心中一動，林珩牽緊她的手，看向著眼前臉色各異的人，校長扶著青筋突暴的額頭頻頻嘆氣，學務主任塌著肩膀神色尷尬惱怒，怡靖老師跟孟竹老師臉色陰沉交換著眼神，婷予似笑非笑看著她，芝羽一臉茫然。

「我想好好休個假，準備一下搬家和結婚的事情。」她接著說，十指與瑞妍緊扣，在一瞬間的驚愕之後，瑞妍明白了她將要說的話，臉頰上染上淡淡紅暈。

「忘了跟您們介紹，這位是我的未婚妻，鄭瑞妍。」

林珩說著，眼底都是幸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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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中用最快的速度找了記者，曝光潘智宏在鄰校H中帶團期間的誘使未成年人發生性關係的新聞。

林珩看到新聞的時候忍不住諷刺的笑了笑，本來還擔心C中校長手下留情，先跟H中校長私下互通消息，讓對方有機會去施壓受害者。但結果她還是一樣一點情面都不留，於林珩是、於潘智宏是，於H中校長當然也不會例外了。

H中立刻就炸了鍋，H中校長可能也是被C中校長氣急了，也調動自己的媒體資源，想挖出C中的痛腳，可惜潘智宏的事在C中能挖的幾乎都挖完了，沒有什麼爆點。

但是狗急總會跳牆，教育圈又總是那麼小，不知道誰放出的風聲，潘智宏帶的管樂團裡有C中前校長的姪女，高層做這個操作其實不算什麼大事，本來沒人在意，可是有個人卻突然在一片吵嚷中浮上檯面：前校長的兒子-----也就是王老師。

網路是無遠弗界的，之前在C中學生網站上廣為流傳的傳單，很快遞到了H中校長的手裡。

為了回報C中校長不仁不義之舉，H中校長也沒打算跟她打聲招呼，逕自就找記者把這精彩到極點的妨礙家庭案爆出去，引起軒然大波。

學務主任在新聞爆發第二天接到警衛的電話，簡直要昏倒了。

王老師姦婦的夫家人又來了，這次更熱鬧，不只帶了傳單，還帶了精心製作的布條呢。學務主任跟校長已經被連日發生的各種狀況整得身心俱疲，雙眼發紅浮腫，只差沒下跪求對方別再鬧了，但是對方哪可能放過，一路鬧到警察來驅離為止。

在這種情況下，前校長的面子也不管用了，經過教評會投票解聘王老師。學務主任對學生受性.騷擾情況知而不報，情節嚴重，損傷校譽，記過處分。

校長也沒閒著，H中校長加碼爆料貪污學校公款，兩方你來我往嘴帳打得正熱鬧，證據都是直接上報紙的，現在兩方都被迫接受調查。

林珩原本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個程度，但是無奈這幾個人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結果，只能她們自己承擔了。

這個結果卻在瑞妍預料之中，她下手比林珩決絕得多，在C中校長公開指責H中的後兩天，她把傳單影本寄到H中校長室去了，而H中果然也發起猛烈反擊。

至於來找王老師麻煩的人嘛，其實傳單上放了判決書，上面有判決單號，要查到當事人的資料不是那麼難，她也沒做什麼，只是把當地的報紙寄了一份過去而已，而到底他們是因為在電視上看到王老師義正辭嚴強烈否認才氣沖沖來的，還是因為她寄的那份標題聳動的報紙，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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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智宏對所有前女友發出威脅訊息之後，有一個根本連讀都沒有讀，兩個説要找男友打他，一個接了他的電話但是沒有回應。兩個有回應，一是白毓，但是只接了一次電話就完全不再理他，一是白毓之前的一個高中社團學姊，個性內向、家人都是保守的教徒，絕不會容許女兒「違反教義、敗壞門風」，她在第一時間就主動聯絡了他。

從她出來見面時煞白的臉，潘智宏就放心了，她簡直是太完美的受害者，只要他手上有照片，無論他開口要什麼，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她都會想辦法去摘。

他就這樣順理成章的要求住進她家，給他買新的衣服，還要給他錢花用，噢，對了，還要一台新的機車，因為舊車車號被記下來了很不方便。

反正女人嘛，哄哄她，騙她說真的是舊情難捨，他只是暫時困難，過一陣子他渡過難關，他們就能攜手走進婚姻的殿堂。

只要時不時給她吹個幻想泡泡，白色的教堂、美麗的誓言、父母親友的祝福，他們將在神的面前結為夫婦。這些夢幻美好的畫面，足以掩蓋他用了什麼手段住進她家、控制她的生活、讓她成為自己的賺錢機器。

C中的調查會議他不去了，一直急著要找他的H中他也拒接，後來想想這樣多麻煩，直接要求學姊辦新門號給他，手機不要那種0元的，要蘋果最新出的那隻，不管什麼型號，反正最新最貴的他看了喜歡，又不用自己出錢。

他每天待在家裡，有時變了裝出去晃晃，路上看到店家在報關於他的新聞，他偶爾也會偷偷看一下，反正他帶著口罩帽子，沒有人認得出來。

過了一個禮拜躲藏的日子，他也覺得似乎沒有那麼嚴重了，的確，他看到的新聞裡還在報C中和H中的新聞，甚至可以看到兩校校長隔空交火，一個說對方昏聵到連學生被性侵都不知道，一個反咬說任期八年不知道捲走學校多少公款，兩方都有憑有據，打得正熱鬧。加上又爆出C中老師妨礙他人家庭，這兩件大案一爆發，他就安心了，看來他的事件已經漸漸被淡忘。

所以走回住處時，遠遠看到有警察站在門口，他傻眼了。

他低頭閃避，倉皇逃回巷口，就著路邊車輛的掩蔽，急急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學姊。

「喂？喂？！我跟妳說，妳現在趕快回來，到樓上去拿我的包還有妳自己的皮包，然後騎車出來，快一點！」電話一接通，潘智宏就壓低聲音。

可是另外一邊沒有回話，潘智宏急了，又喂了好幾聲，一邊探頭去看警察的動靜。

他看到學姊站在警察身邊，而其中一個員警盯著她的螢幕看，他嚇得噤了聲，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會有膽子背叛他？！她難道不怕他把照片貼出去嗎？！

他隱約聽到警察跟學姊的對話，出現了「衛星定位」、「逮捕歸案」之類的詞，心裡一悚，要是讓他們追蹤到這隻手機……他慌亂中把手機扔在巷口最近一戶人家的花盆裡，壓緊帽子匆匆逃走，一邊摸出口袋裡的錢包，一邊想該怎麼辦。

房東的賠償、學姊給的「零用錢」，假如租個一般套房，這兩筆錢加一加也只夠他生活一個多月，那之後呢了？之後怎麼辦？

他從小嬌生慣養，又是家裡的幼子，是家裡花大錢培養的小少爺，父母開個小店，錢幾乎全砸在給他買樂器、開獨奏會，他永遠有人護著，只學會吃喝玩樂，從來沒學會怎麼謀生。

坐在一處偏僻的小公園秋千上，潘智宏發了近一小時的呆，不斷思考自己還能怎麼辦。

要不回家吧？潘智宏想著，正想摸出手機來，卻突然想到，新手機被他扔在路上，而舊手機-----慘了，放在學姊家背包的夾層裡，他頭皮發麻，要是那隻手機被搜出來…….

但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好拚拚看了。

他走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座公共電話，撥了學姊的手機，學姊接了之後，他確認接電話的不是警察，便惡聲惡氣的說：「妳是什麼意思，妳報警了嗎？我告訴妳，我手上有備份，我勸妳最好現在聽我的，把包給我拿到XX公園來，不然我現在就讓妳紅，讓全天下都看到妳的騷樣，妳這破麻！」

背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喂？喂喂？！•妳媽妳有在聽嗎？！我叫妳現在把包送到XX公園來！！」

然後他聽到有人輕聲的說「XX公園」。

他心裡覺得不妙。

「喂？」一個陌生的女聲說，聲音很清亮，但是說出的話令他毛骨悚然：「潘先生嗎？你好，我已經錄音囉，至於你要的那個包，對了，提醒你不要再用自己的生日當作螢幕解鎖密碼比較安全喔。手機的內容很精彩，特別是你那個A開頭的資料，可惜我已經轉送到警局去，沒辦法拿給你了，抱歉囉。」

「妳是誰？妳是誰？！妳想怎樣？！妳到底想要我怎樣？！」潘智宏恐慌至極，雙手抓著話筒顫聲說。

「你猜猜看？」女子戲謔的笑著說。

爆出一長串髒話之後，潘智宏將話筒摔上，急匆匆攔了台計程車就往火車站趕，他已經走投無路，只能選擇回老家避一避。

瑞妍在潘智宏罵髒話的時候就把電話掛掉了，順手一滑把他加入黑名單，再把手機遞還給看起來幾乎要昏倒的學姊。

白毓在旁邊扶著她，臉色也很難看。

「他沒有備份。」瑞妍肯定的說。

站在一邊的林珩點點頭，接著解釋：「如果有備份的照片，他剛剛不應該那麼驚慌，會直接說要報復。」

「可是如果…..」白毓一臉焦慮。

「我們會持續監控他的社群主頁，只要他一發文就檢舉，妳們自己也要留意。」瑞妍交代完，拍拍頹然坐在自己床邊的學姊的肩，溫聲安慰：「已經沒事了，放心。」

「可是我爸媽…..」

「妳先把帳號關掉吧，或是至少設定父母無法看到妳的狀態，這樣就算潘智宏真的貼文，也可以爭取時間處理。」

「可是，可是我爸媽每天都會看我的貼文，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瑞妍本來就不是多耐煩的人，看她一直講不聽，看了林珩一眼，讓她來接手。

「妳可以跟她們說帳號設定有問題，或是被盜了。」林珩盡量把聲音放得溫和親切：「其實妳不需要隨時讓他們用妳的社群軟體監控妳，妳已經成年了，擁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秘密不是一種罪，它只是一種選擇。」

學姊眨著眼，似乎還在消化這個訊息。

趁著林珩在開導學姊，瑞妍從包裡掏出一張記者的名片遞給白毓後，低聲說：「記得明天下午三點，地址在背面。」

白毓遲疑的看著她。

瑞妍沒有強迫她，只是將眼神轉到學姊身上再轉回來，看著她的眼神像在詢問。

妳確定要讓害妳們必須提心吊膽生活的人好過？

白毓一咬牙，接過了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