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A New Leaf(下)

到了約定的那天，運氣不太好，下著綿綿細雨。

林珩本來就定期跟她們見面，又是十幾年的朋友，沒有什麼尷尬，瑞妍比較緊張，出門前問了幾次林珩她看起來怎麼樣。

「很好看，我很喜歡。」林珩第五次回答她，然後也是第五次把她拉進懷裡，柔柔的一吻。這就是為什麼她最近養成了出門前不上唇妝、車上再補的習慣。

「妳講的根本沒有可信度！」瑞妍皺眉，又要脫掉身上的雪紡紗上衣，考量到今天要走不少路也可能要試坐試躺，她本想穿得休閒一點，但是現在又要見林珩的朋友，覺得這樣穿顯得太隨便，穿穿脫脫好多次都決定不了，中途被纏上來的小黃金吃了好幾次豆腐，還有一次差點又滾到床上去「反正我怎麼樣妳都説好看，我穿睡衣素顏三天不洗頭妳也覺得好看，我打扮好好的妳也覺得好看！」

林珩一臉委屈的說：「真的好看啊。」

「我不相信妳的眼光。」瑞妍斷然拒絕她無差別的讚揚，走回去挑了另一件一字領罩衫，又出來問：「這件呢？」

林珩坐在新家的行軍椅上，仔細看了看後說：「好看啊。」

「跟剛剛那件比呢？」瑞妍扠著腰，手指指衣櫃，反正答案一定又是「都好看分不出來」或是「這兩件差在哪」。

「剛剛那件好。」林珩竟然改了答案，瑞妍把手上的上衣翻了個面，垂墜感的一字領罩衫，剛好可以修飾手臂線條，哪裡不好了？

「這件好看，可是太露了，這樣大家都會盯著妳。」林珩又即時加上一句。

「不就領口開一點點嗎？哪有那麼嚴重。」瑞妍無奈的說，把罩衫換上。

林珩歪歪頭，又說了一句「好吧，可以」然後站起身抱住她，鼻尖磨蹭她的頸窩。瑞妍正要跟她問那要不要穿高跟鞋，突然後頸一陣熟悉的疼痛。

「妳幹嘛啊？！」瑞妍猛地回頭，扳過自己的肩膀，可惜看不到被林珩留下吻痕的位置，她只好急急到浴室去照鏡子，而林珩慢悠悠的晃到臥室外面去了。

林珩留下的吻痕印在領口下方，十分精準，穿是可以穿，但是只要一動就會看到一抹深紅色，那位置長髮遮不住，任何站在她附近的人都看得到，不只看得到，還會順理成章懷疑她們倆昨天玩的是背後位。

怎麼調整領口都無法好好遮掩住吻痕，欲蓋彌彰。

瑞妍無奈的脫掉一字領罩衫，挑了一件簡單的襯衫，領子特別高，她又把扣子扣到最上面，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之後走出去，看到林珩坐在空曠客廳中央的一疊紙箱板上，看到她就露出滿意的乖巧笑容。

佔有慾這麼強，手段這麼狠，裝得這麼無辜，到底是誰教壞她家木訥老實的小黃金？！

一小時後，看到出現在商場大廳的蔣欣恬一樣穿著高領、一樣扣子扣到最上面，旁邊站著一個冷面美女，瑞妍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教壞小黃金的元兇。

蔣欣恬和陳沂如顯得很登對。

蔣欣恬朝她們猛揮手，水汪汪的眼睛笑得瞇起，褪色的金髮在腦後扎成低馬尾，卻因為扎得很整齊，還用髮夾細細固定好，顯得親和卻不雜亂，高領衫外面加一件牛仔夾克，很像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

陳沂如穿著白襯衫，外面是黑色西裝外套，直筒褲的顏色跟欣恬的牛仔外套一樣。她冷淡的神色在看到瑞妍緊扣的領口時微微鬆懈，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哇啊啊啊啊啊啊！小珩子！！小珩子好久不見！哇妳又長高了！還胖了！哇哇哇！！」欣恬的大嗓門從看到她們就直接調成最高頻率和音量，蹦蹦跳跳的過來，本來要直接跳到林珩身上，但是被沂如硬是扯住手阻止了。她的眼神落在瑞妍身上，一下睜大了，眼中閃著光「小珩子，妳女朋友好漂亮！也太漂亮了吧！妳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哇！！！！」

林珩被她震得耳朵發疼，但是聽她不住口的稱讚瑞妍，還是樂開了花，笑著看瑞妍，眼神裡滿是驕傲：看吧看吧我就說我老婆漂亮吧。

她的聲音太大，語氣太真誠，饒是從被稱讚好看到麻木的瑞妍都紅了臉，再對上自家大狗的眼神，忍不住靦腆的微笑起來。

「聲音太大了。」沂如捏捏欣恬的手提醒她。

對蔣.瘋狗.欣恬來說音量不存在中庸，如果沒有極大就是極小，矯枉過正的開始用氣音說：「欸！妳真的太漂亮了吧！是藝人吧！哪間公司的？最近有沒有作品要宣傳？電視劇？電影？專輯？要不要來上我們節目？」

「沒有，我是護理師…….」瑞妍聽到欣恬直接把當她明星開始敲宣傳，還這麼大方要找她上目前最強檔的談話節目，也少見的不知道怎麼回答。

「來，拿著，喝水。」沂如從包包裡翻出一個迷你水壺，塞到欣恬手裡，後者聽話的旋開水壺蓋子喝了兩口，喋喋不休的嘴總算停下來了。

「我們先從哪邊開始逛？」制止家裡的小瘋狗糾纏別人家的小獅子後，沂如指指懸吊在手扶梯上方的巨大看板，上面寫著各個不同樓層的商品種類。

林珩沒有意見，瑞妍認為從大件家具開始逛，決定整體風格後再挑小東西跟裝飾比較好，因此提議從寢具區開始逛。

欣恬還是對瑞妍很感興趣，繼續巴著她問東問西，林珩和沂如反而被落在後頭。

「沒想到妳找了這麼精明的女朋友？」沂如表情一樣淡然。

「啊？」林珩挑起一邊眉毛，看著前面蔣欣恬興高采烈跟瑞妍聊天，瑞妍時不時用餘光偷偷瞄她，確認她的位置。

欣恬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轉過頭來對她們笑，沂如對她揮揮手，輕扯嘴角不露痕跡的說：「我以為妳喜歡照顧人？」

林珩摸摸鼻子，一時語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小被當成半個大人，總是被迫承擔不屬於孩子的責任，她給自己的定位是「可靠的幫助者」，她以前喜歡的總是那種能力上或個性上弱勢的人，需要她幫助的人，且對前女友們的態度一向都是寵溺，對他人而言似乎是她在照顧她們。

實際上是林珩從來不讓她們發現自己的煩惱，也不對她們展露自己的脆弱，她表現得越沉穩可靠，其實就越是把對方往自己心門外推。她用無止盡的付出來寵溺她們，來防止她們發現她的匱乏；用無數次的「我愛妳」阻止她們發覺她並不相信自己能被愛；即使是最親密的事，她都用無比強勢的姿態，讓她們難以觸碰她的身體、滿足她的需求，也就無法看到真正的她。

她不是喜歡照顧人，她是不喜歡被人照顧，更不喜歡被人看穿。

之前所有的女友都在她的防衛下敗退，只有瑞妍簡直就是用砸爛她心防的方式，直接宣告「我現在人就是在妳心門外，要嘛妳開門，要嘛我走，少給我打模糊仗」，她一想把她往外推，她立刻從她的生命裡消失，逼得她不得不回頭拜託她快回來。

而她一回來就在她心裡住下，從此再也不離開。

「她不一樣。」林珩最後笑了笑，眼底滿是溫柔。

「確實不一樣，」沂如下巴朝著在前面交頭接耳的小獅子和小瘋狗一點，不知道聊些什麼，欣恬突然又瘋了一回，解開高領衫的前兩顆鈕扣「聊天把我老婆的扣子都聊開了。」

「我老婆是無辜的好嗎？肯定是娘娘又發瘋了。」林珩看瑞妍一臉茫然，眨著眼看欣恬脖頸上那密集的紅痕，無比傻眼的補了一句：「她在跟我老婆炫耀那個？」

沂如平靜的說：「大概不是。」

欣恬帶著那一脖子的吻痕，貼近瑞妍的耳朵，用雙手圈成傳聲筒的形狀，悄悄說了什麼，然後笑得很開心，還轉過來看她們，眼睛笑成兩彎月。

「她在炫耀我跟她求婚了。」沂如又淡淡的說。

很好，出來逛個街，突然被閃這麼大一下，眼前都白茫茫的了。到底是娘娘教壞小沂子還是小沂子教壞娘娘，八年前這兩個明明就只是感情好到有點曖昧，交往之後為什麼變得這麼黃暴，現在崩人設都是坐火箭崩的嗎？

「…….可以罵妳們髒話嗎？」林珩盡量彬彬有禮的問。

「不行，這裡是公共場合。」

「------那真是恭喜妳們。」林珩咬著牙說：「那跟脖子上那個-----」她突然發現不對，硬生生住口，不行，她才不想知道細節。

「錯過一年補一個，補完才答應。」沂如回答，話很簡短，說明很詳盡。

她們相識在十八歲，相戀在二十六歲，錯過八年，所以要補八個。

林珩氣得不想說話，很好，這十二個字一出，連昨天晚上的閨房情趣都告訴她了，誰叫她愛問，她活該。

「我也有，一對的，妳要看嗎？」沂如面無表情的說。

「不要，給我住手。」情侶戒指、情侶手錶之類的就算了，情侶吻痕是什麼玩意！？

不只走在後面的林珩被沂如雷到一口老血吐都吐不出，走在前面的瑞妍也為欣恬坦然自若的態度驚訝。

欣恬展示完自己脖子上的紅色痕跡，又把扣子扣上了。

「妳們感情真好。」瑞妍斟酌下用詞，選了最安全的說法。

「妳們也很好啊~」欣恬指指她的領子笑道：「小珩子很喜歡妳，真的真的很喜歡妳哦~說妳---呃，我其實忘了，但是就是很好很好很好的意思~」

「我知道。」瑞妍偷偷往後瞄一眼，林珩的表情有點僵硬，嘴角向下彎，瞪著旁邊那個冷面美女，但發現她轉過來，立刻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她太清楚林珩到底有多喜歡她了「我會讓她幸福的。」

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口，瑞妍自己紅了臉。

欣恬卻不在意，反而對她這麼坦白很是激賞，拍著她的肩膀，聲音又有變大的趨勢：「很好很好，小珩子雖然又高又笨，但是心地很善良，老是被欺負，我還很擔心她又遇到賤人，不過幸好妳自投羅網，真是太好了！」說完還大笑幾聲。

要是別人說這段話，瑞妍肯定早就拉下臉了，但是欣恬說起這段話來，搭配上她那張王牌娃娃臉和天真無邪的語氣，還真的讓人生不起氣。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朋友保護著，個性柔軟的林珩才能平平安安走到今天啊。瑞妍想著，心裡更覺得親切。

瑞妍生活中沒有什麼能聊戀愛心事的朋友，正想跟欣恬聊聊家裡愛吃醋又慾望過強的女友，就發現林珩和陳沂如從後面跟上來，各自牽住了自家女友，站到她們中間把她們分開。

「幹嘛啊？妳又吃醋了？」欣恬白了沂如一眼，手卻很自然的勾上她的手臂「妳也想太多了吧？這是小珩子的女朋友好嗎？」

「我沒有吃醋，只是想妳了。」沂如面無表情的回答。

林珩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拉著瑞妍往左走幾步，避開這對放起閃來全無忌諱的狗女女。

寢具區很大，她們邊走邊聊天，時不時還要阻止欣恬跳到路過的每一張床上滾一圈，花了十分鐘才到雙人床區。一進到擺滿各式各樣大床的展示區，獲准去挑一張自己喜歡的款式後，欣恬樂瘋了，立刻蹦蹦跳跳穿梭在五花八門的雙人床間，沂如對林珩跟瑞妍點頭示意，轉身快步跟在欣恬後面。

「她們這樣根本就是媽媽帶女兒出來吧。」林珩目送前面瘋跑的欣恬和後面追趕的沂如，無奈的說。

「好啦，走吧，家裡的床架夠大，所以今天挑一般size到King-size都可以。」瑞妍拿出手機，打開預先寫好的筆記資料，在來之前，她就把大多數家具能放的最大尺寸都做了估計，當然，搬動家具跟爬上爬下量尺寸的工作就是林珩負責了。

獅子王昂起頭，自信發話，林珩立刻牽起她的手，大有伺候女王出行的架勢。

瑞妍微微一笑，逕直帶著她往標牌上Queen-size的方向走，雖然嘴上是說什麼尺寸都可以，但是她自有主張，林珩長得高，當然要買大一點的床，但是別太大，晚上抱著睡床太空，還有怕林珩仗著床大，不知道要跟她玩什麼床上的新花樣。

她漸漸發現了，小黃金不只喜歡跟她滾床，更樂於發掘一些新奇的情趣，常常偷查什麼騎乘、剪刀式、湯匙式之類的資料，她可不保證自己吃得消。

瑞妍偏好較硬的床，林珩卻喜歡軟綿綿的，要挑到兩個人都滿意的硬度不太容易，把Queen-size區的床一一試過，最後覺得觸感勉強合格的也就兩張。

「要不然就這張？」林珩躺在她們覺得尚可的其中一張床上，又感覺了一下，這一張比候選的另一張來得硬，瑞妍好像更喜歡硬床，反正她睡眠品質一向不錯，就算睡到不合適的床也不至於失眠，買床當然要更遷就淺眠的瑞妍。

瑞妍輕哼一聲，不置可否，走到較軟的那一張候選床，又壓幾下床面，她知道林珩在軟床上睡得更好，她雖然已經停藥，但是充足且高品質的睡眠對治療憂鬱和焦慮症至關重要，要買當然是買適合林珩的。

她用眼神暗示林珩買軟的這張，奇怪的是林珩卻沒有立刻接話表示同意，只是繼續朝這邊緊盯著，意思是她不讓步、就是要買硬的那張。瑞妍看她罕見的僵持住，最後只好嘆氣收回眼神。

平常明明很乖的，怎麼要對她好反而寸步不讓了？

「那再看看吧，反正她們也還沒選好。」瑞妍說著，走到林珩躺的那張床旁邊，雙手環抱胸前，看了一下遠處在挑抱枕的兩人，沂如手上捏著一個記憶枕靠在欣恬腰上，兩人竊竊私語像在討論觸感，但是欣恬臉上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哼，我看她們是還沒撩完吧。」林珩無奈的哼聲，翻身下床，理理身上的衣服，站在瑞妍身邊讓她勾著手「不然我們去King-size那邊看看？」

「嗯，好吧。」瑞妍想著反正最後應該就是那兩張挑一張，去別的區域走走，再回來考慮也是一樣。

King-size區裡的牌子大致上跟Queen-size的重複，試了幾張床都不滿意，要不就是瑞妍一坐就覺得太軟渾身不舒服，要不就是林珩躺下去感覺自己的脊椎被虐待。

當林珩從第三張她覺得實在太硬的床上坐起來，正要露出苦笑，卻用眼角餘光瞄到自己斜前方兩點鐘方向處的一抹淺淺的紫色，她下意識的轉過去看，然後就轉不開眼睛了。

瑞妍看她突然盯著自己右前方發起呆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一張紫丁香色的大床，床單上是類似海浪波紋的簡約圖樣，倒是她喜歡的極簡風，而淺淺的粉色也符合林珩的喜好。

「我夢到過這張床。」林珩回過神，從本來的床上跳下來，一邊跟瑞妍解釋，一邊慢慢朝紫色大床挪過去「我上次跟妳說過的那個夢，就是在我們家的臥室裡有這張床，妳戴著黑框眼鏡，然後我脖子戴著什麼東西的那個，那時候的床單就是這個顏色….」

「妳是說妳做的那個春夢？」瑞妍半信半疑，跟著她走到床邊，用手掌壓著床面測試硬度，一壓就停住了，又遲疑的按了幾下，然後側身坐在床邊。

林珩也坐在床邊，很快的躺下，一躺下就兩眼放光，這個軟硬剛剛好，沒有軟到會讓人陷進去，但是她幾乎一躺上去就覺得舒適、甚至有點睡意。

她感覺身邊一沉，瑞妍竟然也躺下了，今天試了至少二十張床，瑞妍每次都是用手摸一摸，指揮她上去躺一躺，然後就皺著眉頭說下一張。

「……妳真的夢到這張床？」瑞妍懷疑的問。

「嗯，我記得是這張床沒錯，而且躺起來剛剛好。」林珩回答。

「妳真的做了預知夢？那妳夢裡還有什麼？」瑞妍似乎確定了這床符合標準，坐起身來又用手繼續測彈性，一邊問道。

「…….妳。」林珩想起自己在夢裡把性感的瑞妍弄得眼眶泛紅，還動作粗魯的強行進入，最後只敢選了最安全的詞回答獅子王。

「..….我是說枕頭什麼的好嗎？」瑞妍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聽到自己在她的春夢裡具體是什麼形象，白了她一眼站起身來「那我們就買這張吧，我問問看有沒有附床單。」

林珩迅速爬起來，陪著瑞妍去找有空閒的店員。

店員幫她們查了查，床墊剛好在促銷，但是床單要另外買，而且這系列停產了，紫丁香色的也就剩下一套而已。

瑞妍二話不說就買了床墊和床單，眼都不眨一下。

既然買了紫丁香色的少女心床單，那乾脆整間主臥室就布置成簡約風加少女風好了，反正林珩雖然裝得一副全世界就她最穩重成熟的樣子，但內心對這種可愛粉嫩的東西還是擋不住的。

主臥室最能代表一個家主人的內心世界，客廳則是主人想要客人看到的樣子，那不妨就讓臥室和廚房以粉色調為主，客廳和飯廳再來布置沉穩的深色質感風。

整體基調是走她自己的簡潔俐落路線，但是顏色風格則是象徵林珩個性裡的外剛內柔。

瑞妍幾乎在訂下這張床的時候就把整體的概念想得齊全，簡單的跟林珩解釋了下，換來自己家大狗崇拜又熱切的注視。

「怎麼啦？突然這麼撒嬌。」瑞妍低頭看其他家具的預估尺寸表，林珩湊過來摟著她，把頭埋進她頸窩蹭著，頭髮搔得她癢癢的。

「聽到妳把我放在妳的未來裡，我就覺得好高興。」大狗親親她的臉頰，又用鼻尖蹭著她的耳朵，黏呼呼的說。

「傻瓜，是『我們』的未來，這就是我們的家啊，不放妳要放誰？」瑞妍伸手摸摸她的頭，輕輕一掙讓她放開自己，畢竟是公共場所，被緊緊抱著她還是有點害羞。「去叫一下她們吧，如果她們挑好床的話，我們要去看看櫥櫃。」

結果林珩眼眶紅紅的看著她，泫然欲泣，死死牽著她的手。

瑞妍在心裡嘆口氣，被剝奪過好幾次的「家」一直是林珩的心結，她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我們的家」，沒想到林珩竟然會被感動到幾乎要當場哭出來，真的讓她覺得心疼又無奈。

好嘛，這不過就買了一張床，其他家具都還沒看，就把人給看哭了，那要是桌子椅子櫥櫃沙發全買齊，林珩是不是要脫水了？

她捏捏林珩的臉頰，低聲說：「乖，不哭了，還是我們早點逛完早點回家？」

小黃金點點頭，擦擦自己的眼角，轉身過去找欣恬跟沂如。走出兩步又回過頭，露出好像被遺棄的、可憐兮兮的眼神，瑞妍沒辦法，上去挽著她的手，陪她一起找。

找到沂如跟欣恬的時候，她們倆正坐在一張床上，並著肩低聲交談，兩人都紅著臉，眼神纏綿，互相凝視，好像恨不得現在就在這裡把對方推倒。

瑞妍逼不得已假裝有痰，輕咳了兩聲。

欣恬轉頭看到瑞妍表情尷尬，林珩一臉嫌棄。

「幹嘛，沒見過人家談戀愛啊？」欣恬倒是沒有什麼被撞破的尷尬，笑嘻嘻的說，主要是對著林珩，她站起來拍拍自己的後背和大腿背側。

「你們挑完了嗎？」

「嗯，已經好了。」沂如整整自己的襯衫，拉齊外套的前襟。「你們還有要看什麼嗎？」

「我們想先看看櫥櫃。」

「那我們先去三樓吧，啊，妳剛剛不是說看到一個什麼抱枕？」沂如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紅，神情淡定的對欣恬說，欣恬點點頭，笑得很開心。

「小珩子，走，我帶妳去看看！妳一定也會想買一個！」欣恬不由分說，直接抓住林珩的手腕把她拖走，林珩本來不想離開瑞妍，但是對上沂如的眼神，知道她想跟瑞妍單獨說幾句話，掙扎幾秒還是乖乖跟著走了。

欣恬風風火火的拉走林珩，沂如跟瑞妍對視幾秒。

「真的很謝謝妳們，這次如果不是妳們幫忙，事情不會解決得這麼快和徹底，辛苦了。」瑞妍先開口，微微躬身，端端正正的行了禮。「也謝謝妳們平常對她的照顧。」

「不用客氣，林珩對我們來說就像自己的姊妹一樣，親姊妹互相幫忙本來就是應該的。」沂如同樣客氣的回應，然後話鋒一轉「我們一直擔心林珩，她從上次分手之後就一直很消沉，而且妳們……」

瑞妍知道她的意思，她跟林珩是先有了肉體關係，才開始發展感情。如果是她自己的好友說跟砲友交往了，她也會覺得心存疑慮。

「我們是從約砲開始的，但是我對林珩是真心的，這點我可以用性命擔保。」瑞妍平靜的幫她接完，她這麼坦盪，讓沂如稍感驚訝，盯著她看了半晌後又開口。

「……林珩大學的時候自殺過。」

沂如表情嚴肅，聲音壓得很低，但是異常清晰。

「我發現她人在頂樓，喝到爛醉，把她帶下來之後，她說她想跳下去。」沂如單刀直入，她感覺眼前的女人不像她的外表一樣柔弱，而且對林珩的心意不容置疑，自從跟她交往之後林珩確實好轉許多，所以她才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對方：「這件事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包括欣恬，還有…….包括白毓。那應該是她們第一次見面，林珩拿著她的手機正在大吼大叫，我才發現她在樓上，去把她帶下來，但是白毓好像不知道她在頂樓想做什麼。」

瑞妍感覺自己的心裡瞬間空了一塊，像破了一個大洞。

如果當時林珩一時不慎，或是白毓沒有出現，那這個會傻乎乎對她笑的傻瓜就會絕望的從高樓墜落、摔得粉碎，再也無法出現在她的生命中，而她也一輩子不會知道在新聞裡那個破碎的遺體，就是她要相守一生的愛人。

心裡像被鈍刀狠狠撕開一樣，悶悶的痛。

她突然對自己幫助白毓的決定感到慶幸，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那個前女友竟然會是林珩的救命恩人。

然後她又想到，林珩清楚白毓救了她一命，那她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跟白毓交往，然後被白毓狠狠傷害拋棄，又默默的承受三年精神折磨的呢？

沂如看她表情複雜、咬著自己的下唇，嘆口氣之後接著說：「我很意外妳明明不知道這件事，卻沒有對白毓落丼下石，還是帶著她去報警，所以我相信妳是值得信任的人。我現在擔心的是，林珩她對妳的感情比對白毓還要深，我不確定她能不能再承受一次致命的打擊，我們都不想失去她。」

瑞妍直勾勾的看著她，表情嚴肅，瞬間氣氛變得肅殺。

「沒有人能保證感情永遠不變，所以我只能拜託妳，如果真的有分手那一天，請妳盡量不要傷害她。」沂如毫不畏懼，眼中似有火焰，語氣非但不像請求，反而有些威脅的意味。

陳沂如心思縝密，下手決絕，且殺人不見血，瑞妍清楚的意識到，她這是在說，如果她敢像白毓一樣傷害林珩，那麼發生在潘智宏身上的事，就會發生在她身上。

「……我不能答應。」瑞妍開口，聲音清冷。

「為什麼？」沂如眉間出現深深的溝壑，嘴角往下扯，繃緊的下顎線條讓她看起來比原本更冷酷、難以親近。

「因為我絕對不會跟她分手，想都別想。」瑞妍表情同樣嚴肅，憤怒讓她的表情陰沉得嚇人，她聲音低沉嚴厲，咬牙切齒，像一頭要撕碎眼前一切障礙的獅子。

沂如愣了愣，表情轉成無奈，又看到瑞妍一副氣得像要撲過來殺她的架勢，忍不住笑起來。

看沂如莫名其妙的笑，瑞妍也驚覺自己真的動了氣，趕緊收斂表情，擺出端莊大方的樣子。

「妳這麼喜歡她，我們就放心了。」沂如的語氣恢復平和，臉上又帶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對了，林珩之所以不告訴妳，一定是因為覺得這件事會讓妳擔心，而且她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害怕，所以才不敢說的。」

真是個滴水不漏的人啊，怕她知道之後會因為林珩沒有告訴她這件事而耿耿於懷，搶先幫林珩解釋了，更令人無奈的是，她想起來還真的覺得林珩是這樣沒錯，她也無法拿這個去找林珩的麻煩。

難怪林珩口中天不怕地不怕、以作妖為人生目標的蔣欣恬，最後也敗在陳沂如手下。

「謝謝妳告訴我這件事。」瑞妍真心的道謝，知道如果不是沂如對她全然信任，是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她的。

「不會，這陣子也給妳添麻煩了，不好意思。」沂如禮貌的說，右眼微不可見輕眨一下。

瑞妍知道她在說電話play那件事，她第五次被林珩在電話後硬是撲倒，不管她原本要忙什麼就一路滾床滾到天昏地暗，終於發火打電話過去掐斷源頭，現在看來，源頭本身是沒什麼悔意。

林珩跟蔣欣恬從走道的另一邊回來了，人手一個抱枕，看起來還不算小。

瑞妍跟沂如默契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笑吟吟的迎接她們。

「這是什麼？」瑞妍捏捏林珩手上的抱枕。

「……喔，拿來墊腰的。」林珩瞄欣恬一眼，臉色微紅。

「墊腰？」瑞妍疑惑，又捏捏這個份量很夠、相當紮實的枕頭「妳最近腰痛嗎？」

沂如在旁邊看著自家的小瘋狗，笑得淡淡的，手上不安分的繞到她腰間，輕輕捏了一把。

「妳幹嘛？」欣恬嘖了一聲，臉卻立刻紅了。

「抱枕買到了，那上次說好的……」沂如靠近她耳邊悄聲說。

「哇！我有夠餓！天啊！我們先去吃飯啦！」欣恬慌張起來，語氣非常不自然，一秒甩開自己女友，帶著通紅的臉三步併作兩步逃走了。

「真可愛。」沂如笑笑，漫步跟上去。

林珩抱著抱枕，跟小獅子解釋著要買這個枕頭的理由，瑞妍挑起一邊眉毛，不太相信的輕哼。欣恬紅著臉在前面疾走，沂如跟在她後面，嘴邊勾起淡淡的笑。

幸福的模樣與她們四人原本以為的都不相同，不像欣恬想的那麼轟轟烈烈、不像沂如想的那麼平淡無奇、不像瑞妍想的那麼虛無縹緲、不像林珩想的那麼難以觸及。

身邊有最珍惜的愛人，有最真心的朋友，有環繞著她們生命的人間煙火。

她們在最平凡的笑語和吵吵嚷嚷間，相伴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