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自覺間

「妳前女友？」

「嗯。」

「劈腿妳的那個？」

「嗯。」

「懷孕還說男友沒空，叫妳載她去夾娃娃的那個？」

「呃…對。」林珩眨眨眼，這件事她只在群組裡開玩笑的講過一次，沒想到瑞妍還記得

「靠。」瑞妍的表情很複雜，但主要情緒應該是憤怒和鄙視

「嗯…靠。」林珩跟著露出苦笑。

「…妳最後沒有帶她去吧？」瑞妍露出要是她敢說有就會立刻生氣的表情。

「沒有。」林珩說，表情苦澀：「那天我出車禍，她來找我的時候，我剛包紮回來，騎不了車。」

瑞妍緊繃著臉，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

「妳幹嘛生氣啊？」林珩看她突然炸毛了，無奈的笑笑。

「我沒有生氣。」瑞妍板著臉說。

林珩忍不住無奈的微笑，瑞妍的身板整個挺了起來，眉頭緊簇，兩手不自覺緊握成拳頭，十足十一副發怒的樣子。

「好啦，妳沒生氣。那，還有什麼想問的？」

瑞妍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沒。」

看她生氣的樣子，卻不會讓林珩覺得煩惱。

瑞妍不是對她生氣、而是為了她生氣，這一點她還是看得出來。

她覺得心裡暖呼呼的、又有點癢癢的。

「妳餓不餓？」

「餓。」

「想吃什麼？」

「滷味。」

「這個時間點沒有滷味啦。」林珩直接的反駁：「折衷吃個早午餐行嗎？」

「那妳問屁啊？」瑞妍氣嘟嘟的說

「表示一下對妳的尊重而已。」林珩笑著起身，從門後拿起自己的外套。

雖然瑞妍沒吃到想吃的滷味，但是當她點的套餐上桌的時候，兩眼還是放光了。

還在滋滋作響的漢堡排煎成漂亮的顏色，上面還放一塊軟化的奶油，因為熱度緩緩融化流下，為香料的氣味中添一抹奶香。

旁邊放著邊緣烤到酥脆的丹麥土司和一小碟抹醬，沙拉用玻璃小碗盛裝著，擺得很精緻，淋上了分量適中、滑潤的凱撒醬，

更重要的是，裡面沒有她討厭的洋蔥和胡蘿蔔。

侍者接著端上一小盅奶油濃湯，上面點綴少許胡椒，麵包丁也給得大方，

裡面看起來像是一個濃湯湖泊上浮著幾座麵包小島，湖面上還飄著溫潤的煙波。

她瞄了一眼林珩點的套餐，雖然看起來也好吃，但是跟她的喜好不太相似，

是煙燻鮭魚和烤軟法，而且沙拉裡有長長的胡蘿蔔棒和紫色洋蔥絲。濃湯裡的麵包丁也只有少許，沒有加胡椒。

她立刻理解了為什麼剛才林珩去櫃臺點餐的時候點那麼久，還反覆跟店員確認，搞得像她點了八百個套餐一樣。

她拿起冰紅茶啜飲一小口，沒有多餘的冰塊，肯定也是林珩特別交代要去冰的，忍不住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林珩這種細心和強勢的地方，她不討厭。

幫她準備衣服、浴巾，幫她吹頭髮，擅自依照她的喜好和習慣幫她點餐，乃至於現在幫她把刀叉放到她順手的位置。

或甚至，在床上讓她感受到那麼多溫柔。

…她全都不討厭。

但是以砲友的身份，她應該擁有的只有最後一項。

某一天，這些全都將屬於另一個女人。

而住樓上那個又喜歡在樓梯間大講床事、關門又大聲，懷孕還敢厚臉皮要林珩帶她去墮胎的女人，

卻曾經擁有過這些、甚至更多更溫柔的對待。

想到就讓人不爽。

憑什麼？

瑞妍用刀叉洩憤式的切開漢堡肉，林珩看到她不太熟練、卻又特大力的開始鋸起肉來、噴得肉末橫飛，

嚇得趕緊按下她的手，一邊說著我來吧，一邊開始幫她把肉切成適合入口的小塊。

在煩惱著她的事的時候，她還這麼體貼，反而令人心煩。

「妳想讓我變成廢人啊？什麼都不讓我做。」

瑞妍嘟囔著

「妳都這樣了還用變啊？」林珩笑著說，把刀叉還給她後，自己拿起抹刀，把奶油塗勻在對半切的軟法上。

「……妳那天沒有受傷的話，就會載她去嗎？」瑞妍把一塊肉塞進嘴裡，嘟嘟囔囔的問。

「什麼受傷？」林珩困惑的說，還是繼續抹著奶油，過了幾秒才意會到瑞妍是在繼續她們出門前的話題。

「喔…那個啊…現在的話應該不會吧，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讓她懷孕的。」

「那以前呢？」瑞妍又插起一塊肉，撕一小塊丹麥土司包成小塊三明治，故意不看對面的人

「問這個幹嘛？都過去那麼久了。」林珩咬了一口軟法，不太在意的回道。

「唔。」

瑞妍開始全力對自己面前大分量的食物進攻，林珩則是保持一貫的速度默默吃著。

好一會兒，餐桌上只有刀叉的碰撞聲和咀嚼食物的聲音。

「……妳還愛她嗎？」

瑞妍的聲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語，差點就隱沒在雜音之中。

林珩聽到這個問題，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

眼神裡的光芒黯淡，她沈默幾秒，把食物咀嚼吞下，才緩緩的說：「我不知道。」

「…那妳說不相信愛情是因為她嗎？」

瑞妍緊盯著她的表情

「幹嘛啊？搞得像在拍偶像劇一樣。」林珩又插起一片鮭魚，露出笑容，

瑞妍表情這麼凝重、咬文嚼字的問她，反而讓她覺得有好笑了。「還什麼相信愛情勒。」

「妳就說是不是嘛。」瑞妍又插起一塊肉，戳到林珩面前，示意她吃。

林珩張口咬下那塊肉，算是接受了她的賄賂，

她問的問題，不給個答案是逃不過去的，她會追著妳到天涯海角也要掐著妳把答案給吐出來。

「我哪有說過我不相信愛情？」林珩一邊嚼著一邊回答。

瑞妍一時語塞，還真的是，林珩上次只是反問她相不相信，沒有正面承認過自己不相信愛情。

「可是妳約砲了啊！」

「有人規定相信愛情就不能約砲嗎？」

林珩嬉皮笑臉的說，順手把自己的一塊鮭魚放進瑞妍盤裡，順便綁架了她盤裡的一塊漢堡肉、一口吃掉：「跟妳換。」

「我不要！欸！我又沒有要跟妳換！」瑞妍怒瞪著那塊被放進她盤子、橘紅色的鮭魚片。「林珩！」

「那我拿回來喔。」林珩一挑眉，將叉子又伸出去。

在她的叉子伸進盤子之前，瑞妍就戳起鮭魚塞進嘴裡。

「想都別想。」瑞妍露出勝利者的表情，把她的叉子趕了回去，這塊鮭魚比她想像中好吃多了。

「妳問那麼多問題，該我問了吧？」

林珩吃完最後一口軟法，暫時放下刀叉，雙手手指交疊、興趣盎然的樣子。

「幹嘛那麼在意我前女友的事？」瑞妍正想拒絕，林珩卻快了一步，雖然口氣好似很愉悅、眼神卻是完全相反的銳利無比

「因為我覺得她很賤。」瑞妍坦然的說

「…就這樣？」林珩驚訝的說，一是因為瑞妍回答得又快又穩，半點沒有動搖。二是因為理由太過簡單、簡單到有點粗暴了。

「——還有她關門很大聲，講話很吵。」瑞妍稍微想了下，補充道。

「噢……好吧。」

林珩失望的說，默默吃起沙拉。

昨天晚上耳鬢廝磨時深情的吻，現在又對白毓的事在意得不得了，

讓她產生錯覺，誤以為瑞妍可能對她有肉體關係之外的其他感覺。

但其實真正讓她失望的是，

原來自己還在期待著什麼。

明明這樣就好了，不貪心就不會受傷，沒有擁有就不會有失去，

這麼多年了

怎麼總是學不會？

「幹嘛？」瑞妍看著林珩突然像漏了氣一樣低頭吃飯，把自己剛才說的話再思考一遍，想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沒什麼。」又吃一片美生菜，林珩有氣無力的說。

「勸妳說清楚喔。」瑞妍正好拿著刀子要把一塊太大的番薯對切，在盤子上鋸出可怕的聲音

「……在想妳用刀叉的技術怎麼會這麼差。」

林珩聽著那恐怖的摩擦聲，忍不住皺起眉頭。

「要妳管。」

瑞妍邊說邊插起半塊切口已經糊爛的番薯，殷勤的放進對面的盤子，跟她說話的兇惡語氣完全搭不上。

把切壞的番薯放進嘴裡，林珩邊嚼著，邊看瑞妍一副很有成就感、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的樣子。

她相信將來瑞妍能找到一個她真正喜歡的人，那個人也一定會好好珍惜瑞妍。

可是想到未來某個人會獨佔眼前這個笑容，她就覺得心裡微微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