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贖罪
芝羽這幾天都被自己氣到不行。
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在童話故事裡面,被壞皇后哄騙著拿毒蘋果給白雪公主吃的白痴小矮人,即使原版的劇情沒有這段,也不妨礙她產生這樣的聯想。
她.怎.麼.能.蠢.成.這.樣!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
『白毓學姐現在也很可憐』
『她畢竟也是為妳好』
那是被害者才能說的話啊!她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路人甲,還指手畫腳的對受害者大噴特噴?!她真是覺得自己蠢出一個新境界!
「芝羽,我要去買午餐,順便幫妳買嗎?」子若的聲音突然出現。
「嗯。」芝羽頭也沒回,悶悶不樂的說。
「要吃什麼?」
「隨便。」
「OK~」子若對她這種惡劣態度不以為忤,輕快的出門了,展覽結束(應該說,她的部分結束)讓她整個人飄飄然的,腳下仿佛開滿了花朵。
芝羽沒理她,只是默默在心裡想著,不知道林珩學姐會不會去看那間身心科。
她不熟這附近,是拐彎抹角的跟婷予學姐問了半天,婷予學姐才幫她查到的。
「我是不知道妳在說誰,」當時婷予一概的面無表情,眼神深不可測:
「……可是如果已經嚴重到每次想起不開心的事,都會全身長滿大疔瘡然後瞬間爆開的話,我覺得可能送急診之外還是去看看身心科吧,我幫妳問一下。」
芝羽心裡暗暗希望林珩不會介意她把蕁麻疹改成會瞬間爆開的大疔瘡,畢竟她不想讓婷予學姐知道自己是在講林珩。
子若的頭從門後探出來,怪聲怪調的說:「老鄧~妳的隨便來囉~」
芝羽疑惑的看看她,才出門沒幾秒為什麼她就跑回來了,只見她變魔術一樣拎出一袋麵條。
「白毓學姐說要給妳的!」說完,子若把麵條往她桌上一放,扭頭又要出門。
「學姐在嗎?」
「嗯,在啊,剛回來。」
「那妳可以順便幫我把錢拿給學姐嗎?」芝羽尷尬的說,她現在實在不想見到白毓的面,但又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
「好啊,啊這個多少?」子若眨眨眼。
芝羽一下就沈默了,她還真的不知道這包麵多少錢。
難道要子若幫她下去問了價錢,再上來幫她把錢拿下去嗎?
「我自己去好了……」
子若聳聳肩表示沒有意見,然後又哼著歌走了。
芝羽深吸口氣,拿著錢包,硬著頭皮下樓叩門。
「學姐,在嗎?」
「請進。」門內傳來回應,芝羽低眉順眼的開門進去。
白毓坐在床上對她微笑,手上拿一個小木盒,手指在上面輕輕摩娑,每次她來跟白毓聊天,她都是這樣懷抱著那支盒子,若有所思的跟她談話。
對於她沒有告訴自己過去跟林珩的淵源,芝羽還是有點不滿,但也不便發作,還是用禮貌的語氣說:「謝謝學姐,請問多少錢?」
聽到她生疏的口氣,白毓心下瞭然,不帶情緒的說:「沒關係,不用給我。」
「這樣不好意思……」芝羽推辭道,但她畢竟不是善於隱藏心思的人,臉上表情僵硬。
「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畢竟妳也幫了我很多。」
芝羽看著她平靜的表情,心裡突然有股不知名的怒意,
她轉身把原本開著的門闔上一半,盯著白毓半晌之後,鼓起勇氣問道:「學姐,妳真的像林珩學姐說的那樣嗎?」
白毓看她,似乎早就知道她會有此一問,但還是保持沈默。
「我不相信。」芝羽看白毓猶如默認,立刻斬釘截鐵的說:「妳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妳真的跟林珩學姐……?」
依舊撫摸著手上的小木盒,白毓不再看芝羽,而是盯著木盒上自己的名字。
「那她說的那些,看夜景、在她身邊跟別人講情話、甚至是墮胎……」
「我們交往過。」白毓的聲音如在夢中,芝羽聽了卻如晴天霹靂:「她說的,妳自己也聽到了。」
「怎麼可能……?」
芝羽顫抖著聲音,完全不敢相信白毓就這麼承認了,林珩說的那些——那麼不堪的事情,居然真的就是這個她從大學時代就仰慕的學姐做出來的。
白毓看她的眼神,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只是單純的、投入的在看著她。
「妳應該是、應該是從來沒有愛過林珩學姐吧?」芝羽勉強的說。
「我愛她,是她最後不要我了,我那時候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跟智宏說清楚……」
「不可能,妳怎麼能……妳怎麼能……」芝羽不可置信的問:「這樣很過分,真的太過分了……妳不知道學姐很難過嗎?因為妳,她的蕁麻疹才會——」
芝羽本以為白毓會內疚得說不出話來,可是白毓只是一樣鎮定的坐著,只是不再摩娑那支木盒了,反而細細看著自己的左手腕。
隱約能看到幾條條細細的白色線條爬在她細弱的手腕上,像被什麼不規則的利刃割過留下的疤痕,
白毓淡然的說:「……她為了我留下什麼,我也為了她留下什麼。」
芝羽被震驚得抿上嘴,她認得那樣的刻痕。
「芝羽,妳說,她真的放下我了嗎?」白毓抬起頭,唇邊漾出淺淡的笑意。
不等芝羽回過神,白毓又自顧自的說下去:
「有些傷是不會好的,無論跟多少人交往,過得看起來多好,有些傷就是不會好,會一直留下來。她就是那種人。」
接著她又是一笑。
看白毓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甚至有點滿足的樣子,芝羽終於找回一點底氣:「學姐,難道妳都不會覺得對不起她嗎?!」
白毓的臉部肌肉細不可察的抽動了一下。
「妳怎麼可以這樣?!妳看著她因為妳蕁麻疹復發,妳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妳做那些……那些事的時候,妳難道都不會想到她嗎?!妳不是愛過她嗎?」
芝羽簡直無法理解,為什麼白毓還能表現得這麼冷淡。
「妳明明就已經傷她那麼多了,為什麼還要讓我送那些東西給她?妳到現在還想要用這些東西挽回她嗎?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我絕對不會幫妳!」
芝羽怒氣沖沖的說。
芝羽一口氣把話都倒出來,本以為白毓會生氣、可能甩自己一耳光、或把她轟出去,
可是白毓就那麼靜靜的聽她說話,她反倒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喘著粗氣,站在那裡跟白毓大眼瞪小眼。
「真的很像……」白毓沈默許久之後終於開口,卻是前言不接後語。
「啊?」
「她以前也會這樣,遇到什麼看不過眼的事,明明跟自己沒關係,還是回來發好大一頓脾氣……」
白毓好像對她剛才的一番宏論沒有知覺,語帶懷念的說。
目光落在芝羽的短髮,晶亮的眼睛,又從頭到腳打量了她高佻的身材,白毓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些。
芝羽忽然覺得,她的眼睛好像穿透了自己,在看著某個過去的身影,這時的白毓看起來古怪而可憐,身影也比平常更單薄了些。
本來還想一吐為快的話就這麼生生卡在喉頭。
白毓緩緩起身走向她,帶著著迷的眼神。
她一步步走到面前,在她的手觸碰自己臉頰的前一刻,芝羽輕聲的說:「學姐……」
白毓動作一頓,接觸到她帶著憐憫的目光,眼神黯淡些許,好像有人把方才裡面的火光給熄滅了。
「對不起。」白毓又回復到不帶情感的狀態,低低的說。
「……學姐,妳不應該跟我說對不起。」
白毓略帶困惑的抬頭看她。
「妳應該跟林珩學姐說對不起,不是跟我。」
芝羽說完,頭也不回的開門出去了,整個房間只留下一種迴盪的嗡嗡聲。
白毓手裡捏著木盒的一角,用力得手指關節泛白,然後把木盒按在心口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