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太太不可以,我們是閨密
林珩沒想到瑞妍會等她,也許就像當初白毓沒有想到林珩會等她一樣。
她無從得知當年白毓打開門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覺。
瑞妍不像她當年一樣哭著,也沒有像她心如死灰的看著窗外
而是不高興的攥著被子的一角,帶著複雜的表情看她
「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
林珩說著,把隨身包、外套一樣一樣歸位,卸下一身重負,她也覺得心裡的重擔一點點消失。
此刻她不是需要一個人扛住責任的導師,她只是她自己。
「怎麼去那麼久?」林珩拿起出門前隨手丟在電腦椅上的棉T和短褲,瑞妍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呃,學生跑到彰化跟網友見面。」
她背向瑞妍,手上拿著衣服、手足無措,出門時她一心急就直接在瑞妍面前換衣服,可是現在要再來一次小魔仙變身可就有點尷尬了
「妳大半夜騎車到彰化去?」
「……嗯。」林珩小心翼翼的說,因為瑞妍聽起來好像更不高興了。
「然後又騎回來?」
「……嗯,對。」感覺到一雙眼睛射出來的譴責視線都要在她身上鑽出兩個洞來,林珩怯生生的回答:「對不起。」
「幹嘛對不起?」
「我跟妳說一下子就回來的。」
「……哼。」
林珩聽著背後的聲音似乎遠了一些、還有翻身的窸窣聲,像是瑞妍賭氣的翻過身去。
她趁機把外出的衣服換回寬鬆的睡衣,頓時覺得一陣疲憊感襲來。光在一天裡,她經歷了失而復得、得而復失、停電、找人、半夜飆車到鄰縣再飆回來。
現在只想好好的躺下來,安靜的待會兒。
她望向床上,她那新得到的閨密正環抱著手臂,躺著背向她,一副表面賭氣、實則等她過去安撫的樣子。
林珩爬上床,把半身塞進溫暖的被窩,上身靠著牆壁,長長吐出一口氣。她本想再說幾句安撫的話,可是她實在太累了。
她們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一躺一坐,都不說話。
「我不喜歡妳說對不起。」
背對她的瑞妍打破沈默,小聲的叨念著。
「呃……對不起,我是說……呃……」
林珩反射性的道歉,卻突然發現自己又說了她不喜歡的對不起。
「妳看吧,」瑞妍一翻身,轉過來,兩眼直直的瞪著她。「妳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道歉?」
「……習慣吧。」林珩無奈的笑笑,她確實有這個壞習慣,只要對方不高興,無論對錯都先道歉再說。也可能是這樣,她的前女友們都有點嬌慣的脾氣。
「以後沒做錯事就不要說對不起了。」
獅子王撐起自己的身體,肩膀靠著牆壁。
「那我要說什麼?」林珩問,她從來不知道對方生氣的時候自己應該說什麼,除了道歉之外。
「說妳為什麼晚回來。」
「那要講很久欸。」林珩看著瑞妍蒼白的臉色,算起來,她已經撐28個小時以上都沒有休息了。「妳也很累了,明天再說吧?」
「不要,我睡不著。」
把被子往上拉一點,蓋住自己的胸口,順便扯扯被子一角,包住瑞妍的肩膀,林珩調整一下位置,讓瑞妍可以舒服的靠著她的肩頭聽她說話。
她從接到家長的電話說起,說到家長發現小孩不見、找遍家裡附近都找不到,她接到學生的電話,知道了離家出走的學生可能在彰化,
她請林穎去找人,她往返彰化又聯絡了一干相關人等,她回來發現瑞妍還沒睡在等她……內容太多太雜,連她自己都有點昏昏欲睡、說話顛三倒四的。
眼皮像是吊著鉛一樣沈重,發覺自己的眼前發黑、影像失焦了又清楚,清楚之後又失焦,
有些熟悉的片段在腦中略過,好像是白毓的臉、瑞妍等她的樣子、凌晨四點的星星……
「……什麼看夜景?」瑞妍的聲音驚醒了她。
「什……什麼?」她眨著眼睛,努力想讓自己清醒。
「妳剛剛說,她回來了,說有一個人帶她去看夜景。」瑞妍緊盯著她,清晰的說。
好像有一大盆冷水從她頭上澆下,林珩瞬間覺得自己背脊發涼。
她從來沒有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訴任何人。
卻沒想到自己在模糊之間說了出來。
「我……那是……」她結結巴巴的想要說話,卻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一鍋漿糊,只能沙啞的發出一些單音。
最後她像鬥敗的公雞一樣,低低的垂下頭。
那是她沒有跟人提起過的傷口,即使好幾年過去,這件事卻像是隱藏在癒合皮膚下的一個膿瘡,看不見,但是一直在。
因為她覺得很丟臉。
因為她不想承認自己的女朋友被男人搶走,而她卻還愚蠢到相信她會回來。
因為不想承認,她覺得自己比不上男人
她很害怕瑞妍此時追問起來。
她不想說,但又不想讓瑞妍覺得她刻意隱瞞。
但瑞妍什麼都沒問。
只是在棉被裡覆上她緊握起來的拳頭,輕輕的拍著。
她認出那個節奏,是她晚上要哄瑞妍睡的時候,拍著她背的心跳節奏。
林珩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其實瑞妍有發覺她當時想要讓她能安心的入睡,才會用心跳的節奏幫她拍背。
而瑞妍此刻,也想要她安心。
眼眶附近有些發燙,林珩緊咬著自己的下唇,盡力克制情緒,咬得嘴唇都泛著白色。
瑞妍用手撫上她的唇,動作很慢、很輕,像在安慰她一樣。可是她自己的眼眶明明也已經盈滿淚水。
「妳哭什麼?」林珩問她,聲音顫抖
「我沒有哭,」瑞妍直視著她,輕聲的說:「可是妳很難過,所以我也難過。」
林珩心裡某一塊塵封已久的地方鬆動了。
像是千年冰川裂開一條細微但足以崩裂一切的隙縫。
如果是妳的話,我能相信嗎?
林珩用手把瑞妍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緊緊握住。
她咬緊牙關,用力得像要把牙都咬碎了。
幾次深呼吸之後,林珩終於說出一句話
「以前,我也這樣等過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說了出來
呆愣幾秒,她又再度開口
「她說她愛我,她一定會去跟那個男的說清楚,所以,要我等她,等她回來,我們就跟以前一樣……」
瑞妍握住她的手又緊了一些
「所以,她要去說清楚的那一天,我沒有跟著去,我相信她真的會回來,
我等到晚上十二點,我找不到她,我打電話問了好多人,真的很多人,我都記不清楚了……」
她能感覺自己的胸口湧出很多情緒,多到讓她頭昏腦脹,腦子裡轟隆隆的響、像是全身的血液的在往上衝,太陽穴附近劇烈的痛起來
可是她知道自己非說完不可,就算感覺有一把無形的刀把她肢解、開腸破肚,淌出膿血。
即使下顎附近極不舒服的緊繃著,她也要繼續說下去。
「我就坐在這裡,一直等她,等到天都亮了。」
「然後,然後……」她大口的喘氣起來,即使沒有哭,腫脹的喉頭還是讓她呼吸困難,她掙扎著吸氣,還是試著把話接下去。「她……」
瑞妍用手撐起身體,跪在她旁邊,緊緊抱著她。
「她說……她說,他帶她去看夜景……」林珩緊緊閉著眼睛,咬著牙說,這是她最難受的部分,即使有瑞妍的體溫撫慰,她還是感到非常艱難
「我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林珩忍住嗚咽,臉皺成一團,還在困難的呼吸著
「為什麼這一切都要發生在我身上?」
她顫聲的說。
她已經好久都沒有休息過,從以前活在父母親的爭吵當中、她抱著幼小的林穎安慰著一切都會沒事;
她幾度看到母親憂鬱的坐在窗邊、目光向著十層樓下的地面;
父親半夜發酒瘋把母親鎖在門外、她冒著被轟出家門的危險偷偷幫母親開門;
她高中時家裡差點破產,每兩三週就要逃到鄉下避風頭,到確定無虞之後再回家,
反覆了十幾次,因為她的家總是風雨飄搖、最後初戀女友也難以忍受她總是被迫消失,棄她而去。
在那之後,她終於找到一個家,但那個家又在白毓的背叛之後,灰飛煙滅。
她想不通,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她從很多年前就一直想著,為什麼發生在她身上?
但是她不會說出來,因為她必須當個可以依賴的好孩子,才能讓父母親高興一點、不要吵那麼多架。
她一生都在想辦法當好孩子,但卻一直遇到更多讓她痛苦、難以承受的事情。
「為什麼?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林珩說著,終於還是哭了出來。
彷彿是多年累積的眼淚一下潰堤,林珩在瑞妍的懷抱裡泣不成聲,
每流一滴眼淚,就覺得自己的心裡輕了一分,
她哭到鼻子全塞住、狼狽的用嘴巴呼吸又被嗆到,還是哭著,哭到瑞妍的肩膀都濕了一片。
但是瑞妍一語不發,只是抱著她。
林珩哭得頭昏眼花,覺得喉嚨乾得不得了,而且全身痠痛、下顎到耳下那一塊肌肉也一陣陣抽痛,漸漸的聲音減弱,只剩些許吸鼻子的聲音。
「……對……對不起……」林珩囁嚅的說。
哭完恢復理智,她才突然想起,雖說是閨密,但是成為閨密的第一天晚上就抱著人家哭得稀里嘩啦,怎麼想都不對勁
「……就說了我不喜歡妳道歉的……」瑞妍終於放開她,看著她哭紅的眼睛,不滿意的說
「可是,可是……妳已經很累了,我還這、這樣讓妳不能睡,對不起……」
林珩抱歉的說著,一邊把自己的身體向另一邊挪動,好讓她方便躺下。
「不要對不起,不然我生氣喔。」
瑞妍雙手抓住她的臉,用力擠了一下,林珩的臉被擠成好笑的形狀,但眼裡充滿驚訝。
「可……可四……我……」林珩含混不清的說,她現在腦子很混亂,只覺得想道歉
「這種時候,閉嘴就好。」
說著,她俯身向前,林珩只覺得眼前突然變暗,接著,唇上就傳來柔軟的觸感。
她的腦子裡像有原子彈突然爆炸了一樣,一瞬間所有的想法都給蒸發了,只剩下一片純白。
當理智消失的時候,主導的將只剩下本能。
她不能自控的回吻瑞妍,當瑞妍的舌尖舔舐她的唇瓣,她立刻回應她的觸碰,與她交纏。
林珩坐挺身子,兩手穿到瑞妍的背後環抱她,略一施力,瑞妍的身體就緊貼著她,體溫透過衣服傳到她身上。
她吻得更加投入,不斷向瑞妍索求,到她因為缺乏氧氣、呼吸開始變得紊亂,
林珩順勢把身體一轉,本來環抱住她身體的手改為托住她的背後。在瑞妍不備之際,雙唇暫時分離,一個反身把她壓在床上。
瑞妍的身體僵住了一秒,然後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拉下,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上唇作為懲罰。
稍微拉開距離,瑞妍看著她,用手輕撫她的臉,指尖撫過她紅腫的眼瞼、淚水沾溼的臉龐。
「妳親起來好鹹。」瑞妍在她的眼角輕啄一下,吻去一滴殘留的淚。
「誰害的啊……」林珩閉上眼睛,用帶著鼻音的聲音回答。
她以前所見的林珩是成熟、壓抑的,她曾懷疑過一個樓上住著前女友,每天受到干擾的人要如何生活,
但林珩除了性格冷淡一點,沒有特別受到傷害的樣子。
跟這個在她懷裡哭到不能呼吸,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用眼淚流掉的人完全不同。
這是只有她知道的林珩,只有她擁有的林珩。
瑞妍捧起林珩的臉,在她鼻子上輕咬一口。
「妳幹嘛咬我……?」林珩怔怔的問,像是被欺負的小狗一樣,耷拉著耳朵,如果她有的話。
「就想要咬。」瑞妍又輕輕在她的下巴咬一下。
比起親吻,她覺得咬人更有佔有的實感。
她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想法,過去那些前任親吻她的時候,她只覺得是兩片皮膚相貼,不會有任何衝動。
但她就是想要咬林珩,想得不得了。
「唔……」她拉住林珩的上衣讓她壓在自己身上,又咬了她的脖子側邊,這次稍稍用力,她吃痛的哼了一聲。
她因為自己的動作有了反應,讓瑞妍覺得身體深處搔癢難耐,想要再多一點。
林珩用手肘撐起身體,不讓自己的重量壓到瑞妍身上,卻發現不安分的小獅子鑽到她身下,隨即鎖骨上傳來一陣痛感。
「不可以。」她抓住瑞妍的手,把她壓在床上,不讓她恣意咬人「不行,會痛。」
瑞妍被抓住之後,難得露出服軟的神色,用請求的眼神看著她。
「不行,已經咬很多了。」知道瑞妍是想要讓自己給她再咬一下就好,林珩一口回絕,她的鎖骨還在隱隱作痛。
瑞妍皺起眉頭,掙扎著不肯被束縛
作為懲戒,她俯身在瑞妍的頸間稍微用力的咬了一下。她當老師以後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懲罰,要讓犯錯的孩子馬上知道自己做錯事。
她咬到的那個瞬間,瑞妍的身體一震,發出帶著哭音的呻吟,林珩發覺腰間被她突然合攏的雙腿碰撞。
林珩自己都嚇了一跳,趕緊鬆口放開她。
瑞妍的眼眸濕潤,臉上泛著潮紅,表情又驚又羞。胸口劇烈的起伏和微顫的身體,讓林珩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妳……」
林珩嚥了嚥口水,試探的問。
她在之前的經驗裡察覺到瑞妍對於疼痛的抗力很低,給她些微的疼痛可以讓她更敏感,
但是沒有想到只是咬一下,她就會有快感,甚至她懷疑瑞妍剛才是不是稍微去了。
瑞妍的表情讓她又把話吞了回去,她看起來像是如果她敢問,就會立刻被踹死。
她從瑞妍身上起來,自己又往床邊挪一點,空出讓她能舒適躺著的空間。
瑞妍立刻轉身背向她,但是卻不慎露出全紅的耳朵。
不行,我們不是砲友,是閨密。
不行,我們不是砲友,是閨密。
不行,我們不是砲友,是閨密。
林珩在心裡如念經一般複述,全力把想要打破諾言、扒光佔有瑞妍的慾望壓到道德感之下。
「晚安。」她說著,把大燈關了,背向瑞妍躺下。
雖然經過一整天的操勞,她已經感覺自己快要沒有力氣保持清醒,但是腦子還是動得飛快,無數疑問逼得她難以入睡。
原來閨密會舌吻和咬對方啊……
林珩納悶的想著,她實在是太搞不懂閨密這種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