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之庭 
第89章 11、吸血鬼与生理期
洗完澡后，白筱薇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道：“说起来，也得去买些新衣服了呢。”
“新衣服？”坐在镜子前的小夜抬起头。镜子中漂浮在半空的白色睡衣动弹了一下。
白筱薇低下头，视线在小夜睡衣领口中一抹苍白肌肤上一扫，就触电般地滑了开去。为了掩饰尴尬，她连忙捞起一绺小夜的发丝装作在梳理。那抹头发漆黑无光，泛着潮湿的水意。镜子中的她做出同样的动作，但手中却空无一物。
“总不能……总不能让你总是穿我的睡衣吧。尺寸不太合适。”白筱薇用梳子轻轻拨开小夜的发丝，女孩驯顺地低下头，轻轻晃着脚。
“还有，你的衣服，只有那么几件吧？买几件新的吧，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白筱薇笑着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一下。
小夜连忙捂住额头，眨眨眼睛，天真而茫然地望着她，“我的生日，还有很久呢……”
“那——就当是庆祝小夜搬家吧！”白筱薇眼睛一转，笑眯眯地捏捏小夜的脸颊，柔软的颊肉在她的指间变扁，连带着小夜的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的：“那、那我要用我自己的钱买……”
白筱薇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小夜的存款，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虽然现在两人平摊房租，小夜确实有更多的钱可以为她自己买些东西，但白筱薇心里就是过意不去——她就是想为这个女孩子买点什么。
“嗯……附近的商店街就有一家不错的店哦。而且我在那里办了会员卡，可以打折。”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打着盘算——到时候到了店里，谁交钱可不一定呢。到时候如果小夜要给自己钱，只要再想办法敷衍过去，这事不就这么成了吗？
小夜点了点头，“那我们今天晚上，散步的时候过去？”
“好啊！”白筱薇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但旋即反应过来，“呃——等等，今天我好像也还是得去神社，抱歉哦，小夜……”
“嗯……没事，那么，那么就明天……”
“明天，明天一定！”白筱薇自然是一口答应。为小夜梳完头发后，女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去就直挺挺地贴到了她的身上，双手紧紧地环住她，像一只粘人的小狗一样，不断用脸颊摩擦着，“嗯……一定哦！”
“一定，一定啦。”白筱薇笑着轻拍她的头，“小夜，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嗯……嗯……”小夜摇了摇头，只是抱在她的身上一味磨蹭着撒娇。白筱薇不由得失笑，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泛开一圈甜丝丝的涟漪。两人初次见面时，小夜阴郁而怕生的模样犹在眼前，那时她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现在会像小树袋熊一样贴在自己身上，怎么扒都扒不掉。
“好啦好啦。”白筱薇笑着试图掰开她的手，却不小心被尖锐的指甲刺了一下。她“咦”了一声，仔细地观摩起小夜的双手，那小手上的指甲又长又锐利，足足有一厘米长，似乎自然而然地长成了尖尖的样子，泛着淡淡的青色。然后她低下头，毫不意外地看到那双白生生的小脚上也长着一样锋利的尖指甲。
“……小夜，你该剪指甲了。”白筱薇沉吟片刻，故意露出一副凝重神情。小夜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但是白筱薇嘻嘻笑着抓紧她的手腕，“我还没试过给别人剪指甲呢！”——其实是没有试过给吸血鬼剪指甲，但她不想随随便便地就把“吸血鬼”三个字溜达出口。
她拽着小夜来到了自己的卧室里，笑嘻嘻地指了指床。小夜睁大眼睛，站在原地绞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顺从地爬了上去，咬住嘴唇，伸出双手。
“哎呀，没事的啦，剪指甲而已，不会疼的！”白筱薇从抽屉里拿出指甲刀，坐到床边对着小夜的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试着剪了下去，而小夜则立刻闭紧了眼睛，一脸紧张。
“…………”过了一会儿，小夜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动，于是试着睁开了眼，只见白筱薇涨红了脸，单手捏着指甲刀，急得连脖子都红了，“咦……咦？好硬，怎么、怎么剪不动……怎么回事……”
又和这片小小的指甲僵持了半秒，白筱薇这才气喘吁吁地败下阵来。她捉过小夜的手指，望着指甲上的一线白痕，又看了看指甲刀的刀口，似乎不甘于输给小女孩的指甲，微恼道：“小夜，伸脚！”
“哎……哎？！”小夜吓了一跳，但还是犹豫着伸出脚。白筱薇双手捏着指甲刀，咬着牙用力剪了下去：“可恶——我还就不信了——呃啊——”
嘣！一截指甲断茬飞了起来猛地弹在白筱薇额头上。她大叫一声，仰头便倒。
“这指甲好厉害啊，简直可以当武器用了吧……”白筱薇爬起身来，在床上摸索半晌，捏起那片指甲。
小夜望着它，羞得恨不得冲进太阳底下烧死自己。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向白筱薇伸出手，“——筱、筱薇姐姐。那个，指甲刀……指甲刀给我！”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白筱薇张大嘴巴，看着沉默的小吸血鬼“嘣嘣嘣”地把自己的尖指甲剪了下来，然后又伸手讨要了锉刀，刷刷地把它们都磨成了规致平整的样子，和人类女孩的手指一模一样。
随即，白筱薇又低下头，看着床单——当然已经提前铺上了纸巾——上面的断指甲和指甲末，不禁暗自抽了一口冷气。
“不愧是吸血鬼……指甲和力气都这么吓人。”当然，这句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小夜从床上跳了下来，小心地把纸巾包好。似乎觉得剪了指甲后有些不习惯，她扭动着小巧的脚趾。女孩纤细的身体笼罩在宽大的睡衣里，看起来并不像十八岁的大学生，如果有人说她还是高中——不，初三生，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白筱薇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身份证上写错了？她在被拥吮之前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她的父母……她的父母是不是在——
白筱薇猛地掐断了自己的思绪，拒绝它再往下深入。小夜捏着那包纸巾从她的身边走过，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把女孩抱进怀里，小夜的眼睛因为惊愕而睁大，但旋即就放松下来，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直到把女孩抱住后，白筱薇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脸上不禁又飞上一片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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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筱薇，这边有个活儿——”
身后传来了张怡瑶的声音。白筱薇用脸颊夹着手机，一边讲电话，一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偶尔拿起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扫一眼，一边艰难地转过头去。张怡瑶从一堆文件夹里探出身子，朝她挥舞着手上的纸张。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二十三分，早已过了与小夜约定好的逛街时间。白筱薇抬起头，耳边电话里传来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但她完全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呆呆地望着头顶明亮的白炽灯。
在两个小时前，本该是她下班的时间，主编突然丢了一大堆新的工作过来，而她和张怡瑶就不得不一直加班到现在，她甚至忙碌得一个电话都没能腾出时间打给小夜。小夜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傻乎乎地等自己？一想到这里，白筱薇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
手机里传来的说话声让她眼前一片眩晕，脑袋仿佛变成了一个药臼，不停地被捣着。头晕的感觉从早上就开始了，白筱薇勉强集中精神算了一下时间，说起来也该到这个时候了，希望这个月也能平安无事地度过……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她的小腹已经开始隐隐地胀痛起来，沉甸甸地往下坠着。白筱薇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都觉得虚弱的声音讲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她感觉自己额头的血管正在突突地跳，连电脑屏幕上的文字都有些模糊。她咬牙把双手放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可这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敲的是什么东西了。
过了片刻，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白筱薇只感觉一股无名火猛地从心底窜了上来，她恶狠狠地抓过手机，但在看清屏幕的一瞬间，满腔怒火就被浇熄了。
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小夜”。
“……对不起，小夜……”白筱薇接通了电话，说出第一句话时就感觉自己的鼻子酸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直接哭出声来，“我、我还在加班……没能遵守约定，抱歉……”
很快，小夜细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没事的，筱薇姐姐，别在意，工作要紧……对了，你……你还好吗？你的声音听起来……”
“我还好。”白筱薇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流泪的冲动，她揉了揉鼻子，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我只是有点感冒，没事的，我已经吃感冒药了……”
“感冒？那、那也不太好吧？”小夜的声音明显慌张起来了，白筱薇知道她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一幕，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那么严重的感冒啦。”
的确不是那么严重的感冒，只是……
又简单说了两句之后，白筱薇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抓出一个热水袋，她推开椅子刚想站起来，双腿就猛地一软，又坐了回去。那个热水袋空荡荡的，冷得像冰，刚刚提起来的念头顿时就像霜打的花瓣一样枯萎了。
算了算了，再忍一会儿，手头的工作快做完了，不如赶紧回家睡觉……白筱薇这么想着，把热水袋塞了回去，重新扑到了电脑前。
晚上十二点钟，她坐着地铁末班车回到了家里。这一路上，她有心在地铁里小睡一下，但太阳穴痛得突突跳，无论怎么都睡不着。路过小夜打工的便利店时，她原本想进去和小夜见个面，但她却又不想让小夜担心，于是干脆咬着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刚刚打开家门，她就觉得自己快要昏倒在地上了。小腹的胀痛已经变成了伴随着痉挛的抽痛，大腿内侧的肌肉似乎在抽筋，白筱薇艰难地迈着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胃里搅动着，一股一股地反着酸水，嘴里酸苦无比。但她已经没力气去洗澡和漱口了，脱掉衣服之后就闷头钻进了被子里。
“希望明天能好一些，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但是，事情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好转。
次日早晨，白筱薇是被小腹剧烈的疼痛痛醒的。她从一个混乱而无序的噩梦中被拉回现实，睁开眼睛看着昏暗的天花板，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五十分，小夜甚至还没有下班回到家。白筱薇呆呆地躺在床上，她感觉肚子似乎不属于自己了，大腿内侧的肌肉痉挛跳动着，卫生巾垫在内裤里，而最恐怖的是，她正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慢慢地渗出来……
白筱薇艰难地喘息着，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清理自己的衣服，避免血液渗到床单和被子上，但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她的心头——她甚至想把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包括床单被褥一起全都丢掉，丢得远远的，让它们全都去死。她想要伸手拿床头的手机，但手刚伸出温暖的被窝，来到那片冰凉的空气里，就猛地缩了回去。
——什么都不想做。没有力气。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情。该吃止痛药了，但是不想起来。该换卫生巾了，但是不想起来。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脆弱情绪几乎要把她的心压垮了。但旋即，就像照进黑暗里的一道光，白筱薇想到了小夜。这个念头似乎给了她一些力气，她甚至感觉自己能爬起来去摸手机了。对啊，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还有小夜。小夜很快就回来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努力把手探出被窝，探进冰凉的空气里，摸到了同样冰凉的手机。
而就在她摸到手机的一刹那，玄关处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随后，连脚步声都没有，仿佛一阵轻风吹过一般，小夜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筱、筱薇姐姐？”看到白筱薇躺在床上，虚弱地睁着眼睛，小夜吓了一大跳，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没事，只、只是痛经……”白筱薇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虽然看到小夜的一瞬间，她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真的落了地，甚至也真的快要哭出来了，“没事……我真的没事！对、对了，小夜，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拿点药……止痛药，就在……就在客厅的药箱……”每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小腹里传来一阵钝痛，就像是有人用石头碾磨着她的内脏一样。
小夜咬着嘴唇，惶急地点了点头，一阵风一样离开了。片刻后她又拿着药箱跑了回来，打开盖子凑到白筱薇面前，看起来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姐、姐姐，我、我不知道哪个是止痛药，我……”
“没事没事，我来找，我来找就好……”白筱薇小口小口地吸着气，挣扎着坐起身来，在药箱里翻找。可翻了一会儿，她的心就沉了下去——药箱里竟然没有止痛药。
难道是……难道是上一次吃完了就犯懒没买……白筱薇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掐死上个月的自己，“那、那你帮我打开衣柜下面的那个抽屉，帮我拿一片……拿一片卫生巾……”她断断续续地说，小夜照做了，但很快就茫然地转过身，摇了摇头。
白筱薇顿时感觉两眼一黑。
——卫生巾也用完了！？
“早、早知道会如此，之前就该多囤点这些东西的……”白筱薇颓然躺回床上，只感觉大腿根部疼得已经快没有知觉了。她用手遮着脸，以免让小夜看到自己痛到扭曲的表情。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到时候大不了把床单被罩内裤全都丢掉——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
“——我、我去买！”小夜霍地站了起来，把白筱薇吓了一大跳。女孩咬着嘴唇，坚决地戴上了口罩和墨镜。
“等等，小夜！”白筱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顾不得动作过大会漏得更厉害，一翻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等等！你不能去！”
“我、我知道药妆店在哪里！”小夜急道。
“不是那个问题！”白筱薇大叫，“现在可是白天啊！”
在听到“白天”这个词的瞬间，小夜的动作停住了。她惊恐地望着白筱薇。
对，这样就对了，别出去，这是我一个人的罪，我自己受着就好……白筱薇咬着牙齿，默默地想着，努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向她伸出手：“没事的，小夜，我没事的……没有也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不要出去……”
小夜犹豫着，她又如何不畏惧外面炽热的阳光？对白昼的恐惧终究还是占据了微弱的上风，她慢慢朝白筱薇走了一步，去握她的手。但就在两人的指尖即将触到的那一刻，白筱薇只感觉小腹一阵绞痛，她眼前一黑，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小夜的瞳孔瞬间缩小了。“我、我必须得去……！”她一跺脚，戴上帽子和墨镜就猛地冲了出去。
“——小夜！”白筱薇尖叫一声，想要伸手去抓她的衣袖，但却整个人咚的一声摔在了地面上，痛苦地挣扎着。也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小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只留下大门撞上的声音短暂地回荡在房间里。
白筱薇睁大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跳了。现在外面可是白天啊？是吸血鬼最恐惧的白天啊！？她脑中不停闪过一个又一个恐怖的画面：小夜奔跑在阳光下，女孩的身体一点点地变红，皮肤溃烂脱落，被幽蓝色的火焰点燃，变成灰烬，最后阳光底下只留下一些空荡荡的衣服……
白筱薇撑着地板努力站起身来，但她光是维持站姿就感觉要竭尽全力了，而挪到房间门口更是艰难无比。就在她咬着牙打算就这么爬出门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仿佛这突然响起的铃声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白筱薇双腿猛地一软，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她喘息着，忍耐着腹部剧烈的疼痛，一点点地挪到床头柜边，而光是瞥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她就几乎狂喜得快要昏了过去——是小夜！
“——小夜，你、你没事吧？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一把抓起手机，刚刚接通电话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而电话那头直到两秒后才传来声音。
“……筱薇姐姐？我、我才要问，你、你没事吧？我还好，没、没什么大碍……我已经到药妆店了！但我不知道你用哪一种卫生用品！”小夜的语速几乎和白筱薇一样快，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但听起来似乎并不虚弱。直到听到她的声音，白筱薇才感觉自己紧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眼泪迅速而无声地从眼眶里溢出，她跪坐在地上，呆呆地听着手机里小夜的“喂喂”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就这个牌子，还有、还有止疼药，随便买点就行，你不要耽搁，快点回来！”迅速地报出了自己常用的卫生用品牌子，白筱薇焦急地说。
“筱薇姐姐，药妆店的人问我……问我要不要免费领卫生用品，她们说每人每个月能免费领一次，凭身份证……所以，你的身份证号……”很快，小夜怯怯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白筱薇恨不得现在就顺着电话信号扑过去，“不用！那种事我之后自己去就行！”
小夜连连地应着，挂断了电话。白筱薇怔怔地捧着手机，下意识想再给她打回去，多听听她的声音。但她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艰难地扒着床沿爬回了床上。就连钻回被窝里这个动作仿佛也要耗掉她十二分的力气，盖上被子后，白筱薇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捏紧被角，紧张地等待。
很快，玄关处就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而小夜几乎是一阵风一样地再次出现在了她的床边。女孩依旧是帽子墨镜口罩的装束，不露出一丁点皮肤，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白筱薇焦急地去捉她的手，“小夜，你怎么样？你、你没受伤吧？”
在她的手碰触到小夜手套的一瞬间，后者猛地往后一缩，发出一声悲鸣。白筱薇心中一颤，在一翻身爬了出来，在床上膝行几步，不由分说地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剥下了手套，露出了她的手和胳膊。只见小夜苍白的肌肤上异样地泛起了一大块红色，宛如烫伤一般。白筱薇倒抽了一口冷气，捧着那只通红的小手，抬起头望着小夜，嘴唇颤抖着。她想说些什么，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没事的，只是……只是稍微晒红了一点……没、没有伤口就算是安全啦！安全！”小夜慌乱地挥舞着另一只手，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甚至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白筱薇怔怔地看着她，只觉泪水一点点地溢出眼眶，滑过脸颊。
“谢谢，小夜，谢谢你……”
白筱薇托着那只通红的小手，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苦涩的石头。她张开嘴，但蟀先溢出来的却是抽噎和呜咽。她跪在床上，深深地埋下头去，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床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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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
白筱薇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止痛药也已经吃了，卫生巾也已经换了，之前被弄脏的内裤和旧卫生巾干脆一起丢进了垃圾桶，身体的疼痛和不适也减轻了很多。总而言之，她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小夜一如既往地穿着那件睡衣，缩在她的身边，冰凉而娇小的身躯紧紧地挨着她的胳膊。
“……还疼吗？”白筱薇微微侧过头去。
“已经……已经没事啦。早上的阳光不强的。”小夜浅浅一笑，随即竖起眉毛，“不、不对！这话、这话应该我来说吧！筱薇姐姐，你……你还疼吗？”
“我好多啦。”白筱薇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真的不要紧吗？……真的不用抹点烫伤膏什么的？那个我还是有的……”
“嗯……不用啦。烫伤膏，大概没什么用吧……毕竟我是……”小夜摇了摇头，但她的话还没说完，白筱薇就捂住她的嘴巴，微微摇头——不用说出那三个字也可以的。小夜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轻轻点头，抿起嘴蹭了蹭她的手掌。
这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表情变得丰富了这么多呢……白筱薇将女孩脸上散乱的发丝拨开，回想着几个星期前两人初见不久的时候。那时的小夜胆怯而阴郁，小脸上总是木无表情，但现在她已经会笑了——而且笑容是那么的甜美可爱。一想到这里，白筱薇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暖融融的。
“不过，小夜。”旋即，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小夜抬起头来。
“虽然你愿意为我做这些，我真的很感动，但下次还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做了。毕竟……毕竟这样真的很危险。如果下次不是早晨，而是中午，或者下午两三点钟的话，我真的……”白筱薇说着，声音渐渐变小，之前恐怖的想象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所以，答应我，好吗？小夜，不要再在白天出去了……无论如何，我只是痛经，是不会死人的，但你如果照到阳光，是真的……”
小夜沉默着，过了半晌才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她说，似乎是想缓解一下此时的严肃气氛，故意吐了吐舌头，“不、不过，那个，也正好锻炼一下我的阳光耐性……”
白筱薇哭笑不得地在这个小吸血鬼的头顶轻拍一下，“那种东西不要锻炼啊，笨蛋。”又过了一会儿，她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只是咱们两个当时都没想到，我之后虽然想起来了，但你那个时候也跑出去了。这些东西都可以叫外卖跑腿送上门来的嘛……”
听到这话，小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该不会是从来没点过外卖吧？”白筱薇惊讶道。
小夜迟疑着摇摇头，“在大学……大学的时候，看室友点过饭……但、但我都是去吃食堂，所以……”
“现在的外卖呀快递呀什么的，都是很厉害的。”白筱薇笑了笑，“以后再有这种事情，用外卖软件解决就好啦。”
小夜的眼神微微一暗，她咬着嘴唇点点头：“嗯……”
白筱薇如何不知道这小家伙在想什么？她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啦，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而且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的话，最好找个不会让你受伤的解决方式，好不好？如果你因此而受伤的话，那我得……嗯，那我得多心疼啊……”
小夜呆呆地看着她，嘴角慢慢漾开一个微笑，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嗯！”
白筱薇笑了笑，揉乱她的头发。小吸血鬼撅起嘴，用小爪子梳了梳头发，然后一头扎在她怀里。白筱薇苦笑着躺平，望着天花板。
啊。话说忘了问小夜用什么款式的卫生用品了——她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不过旋即就想到，小夜是吸血鬼，是不是不会……哎？但吸血鬼真的不会来吗？虽然吸血鬼是不会累，不会流汗，不会排泄，但这个不一样吧？不过，考虑到经期的原理……吸血鬼既然没有了新陈代谢，也理应不会来才是？
白筱薇望着天，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吸血鬼真好啊……不对，大概是只有这一点比较好吧，能不能又活着又不用来月经呢，啊，好烦……
但随即，响起的手机铃声就把她从胡思乱想里拽了回来。她摸过手机一瞧，来电人是“张怡瑶”。
“喂？白老师，您今天打算翘班啊？”电话一接通，里面就传来这女人有点吊儿郎当的声音。白筱薇这才想起今天还是工作日，而现在已经中午了，早就过了上班时间。
“我没时间跟你扯贫……总之帮我请个病假，拜托了。”白筱薇哭笑不得地说。电话那头的张怡瑶也是一点就通，她“哦——”了一声，“对了，你那边怎么样？这么厉害吗，都来不了公司？我记得你以前都没这么严重过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格外要命，可能是之前感冒再加上昨天加班加的吧。”
“嗯……你真的不要紧？要不我下午过去看看你？”
“不用不用，你好好待着吧！”白筱薇一听这话就慌了神，连忙拒绝。
“嘿嘿，瞧你这反应，是不是有人照顾你啊？”
“就你多嘴！”白筱薇没好气地冲电话里呛了一句，就直接切断了通话。随即她看到小夜疑惑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笑着摇了摇手机，“没什么，我同事而已。”
在又休息了一阵后，感觉恢复了一些体力——更重要的是肚子饿了——白筱薇站起身来，活动着疲倦的身体，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上，“我差不多也该做饭了。对了，小夜，今天，呃，今天也是你‘吃饭’的日子了吧？”
小夜抱膝坐在床上，不安地点了点头。
“好啦，别那么在意，对于你来说那就是普通的进食而已，喝就是了。我去丢一趟垃圾，你可以先吃饭没关系哦。”白筱薇笑道，提起房间里的垃圾桶走了出去。小夜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身影，女孩的鼻子动了动，房间中极为明显的血腥气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小夜紧紧地握着拳头，拼命地抵抗着在胸中翻涌的冲动。是的，只要喝血就好了，在血液储存箱里的，暗红色的血液……一想到这里，她的饥渴就愈演愈烈，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袋子里的血全部喝进肚子里。
——但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喝了血之后，以往那种幸福的满足感，正在逐渐消退。想要更多……想要更多，她能感觉到到自己的身体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呐喊。她隐约地意识到，那是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某种能让她“不再是自己”的，可怕的东西。
小夜拼命地埋下头，抱住自己的身体，努力地拒绝着体内“想要喝血”的强烈冲动。但可笑的是，她这么做，只是想让喝完血之后，“满足感正在一点点消失”这件事实，来得更晚一些罢了……
而这个时候，人在厨房倒腾垃圾桶的白筱薇并不知道小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把厨房里的厨余垃圾打包好，和其他生活垃圾并排放在一起，转眼间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绿色影子猛地从垃圾袋后面窜了过去。
“……什么东西？！”
白筱薇一下子警觉了起来。起初，她以为是蟑螂，但仔细一想，那个影子大概比巴掌还大一圈，而且好像是绿色的——什么品种的蟑螂是绿色的啊？
白筱薇追着那个影子在厨房里一通乱转，最终在冰箱后面堵住了它。她用手机灯光照进了冰箱缝隙，但看到的却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戴着绿色高帽子的……小人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