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开始做主人
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被重锤敲过。
啊啊……是昨晚喝多了吗。
白神姬路陷在柔软度适中的大床上,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摆在西式房间正中央的床大得有些不同寻常,以姬路有些娇小的身躯作为参照物的话应该可以横向摆上一打。
白色的华贵漆木和鲜红色镶着金边的地毯,装饰和西式城堡内的布局无异。
毫无疑问,这里是白神宅邸。
「呜……」
针扎似的头痛让姬路翻来覆去无法再度进入梦乡。
即使不停地调整睡姿,除了把床单弄皱外并没有别的益处。
喉咙也渐渐干渴了起来。
「可恶。」
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浅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缝着打量了下四周。
——好黑。
阳台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完全不见一缕阳光。
视线模模糊糊的。
好像,有其他光源。
微弱的光,从墙角处发出来。
大概又是昨晚忘记关掉电视了吧……她揉了揉眼睛便下了床。
脚踩到软绵绵的居家鞋时转了个身,她才注意到,墙角处不仅开着电视,还传来「啪嗒啪嗒」按着按键的声音。
她歪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转过身去——
一团黑色的物体正蹲坐在屏幕前专心致志地玩着一款古老的AVG游戏。
超大的屏幕把点阵角色拉成扁扁的一团。
啊,这不是自己七八年前通关掉的旧游戏吗。
然而,屏幕的白光下只留有那团黑色物体的背影。
「……」
姬路再度揉了揉眼睛。
还……在。
原来不是幻觉。
姬路盯着那物体皱了皱细眉,认真地开始回忆昨天究竟干了些什么。
唔,的确是去了趟虎○预定了新发售的手办,顺便在街角的占卜摊买了本奇怪的古书,然后去二楼喝了咖啡,回家后去了学校……
在游泳池边……
啊,召唤未知生命体来着。
她敲了敲手心。
原来如此。
是宇宙人。
……
她不禁无力地扶住额头。
果然还是酒喝多了。
姬路用力捏了下脸颊。
「咿,好痛。」
「唔。」
黑色的物体发出不满的声音,屏幕上出现game over加载流血效果的字样。
「欸……」
叹了口气,那团物体似乎终于感受到了姬路的存在,缓缓地转过头来。
「哎呀……您起来了吗。」
以最快速度将手中的手柄收到身后,她站了起来,谦卑地向着姬路微微欠身。
四周的阴沉气场立刻被她动听的声音吹散。
轻柔、和缓。
虽然有些沙哑,但声音中不乏令人产生共鸣的愉快感。
姬路愣住了。
竟然是一名女性。
而且声音听起来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样子。
穿着的黑袍明明不太合身却完全没有不谐感。
或者,这个人原本就应该来自黑暗吗?
「您的生物钟很准时呢,现在刚好是六时三十分,离登校时间还有……唔,一个小时吧。」
女性温柔的说话声融入温软的氛围中,没等姬路做出任何回应她就开始自顾自地准备着姬路的行程,熟络得就像是在这宅子里就职了十几年的女仆长。
「……」
说实话,那堂堂正正地入室,把别人家当做自己家的行为并没有惹到白神姬路。
相反,她对这个家伙甚至抱有一丝好奇。
这栋房子位于郊外,平时就少有过路人,整栋房子外侧还封上了外者勿入的魔术。
能够存在于这个房间的普·通·人根本不存在。
此外,确切来说,整栋房子里,除了她白神姬路,五年来就没有出现过其他人。
不过,至少该问的问题她还是要问的。
「唔……你是什么?」
「呜!好过分!至少也请用谁这个疑问词啦。」
「切,要求真多啊,那么我只问你一句,你是敌人,或是路人?」
「咦?您的选项里没有同伴这一栏吗?」
「抱歉,不存在。」
姬路抱着肩,对她的问题做出了理所当然的回答。
「呼……还真是,您的交际范围就和您的胸部一样贫瘠呢。」
女性偏开脑袋小声道。
「喂,你刚刚是不是背着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啊?还有你那是什么同情的视线!」
「唔,好吧……那么妾身就说了哦。可能您还没意识到,但您应该听过圣杯战争这个词吧?您作为魔术师被选为七人御主(Master)之一,而妾身则是您召唤出的从者(Servant)。」
「圣杯战争?Servant?怎么会……我可不记得有参加那个听起来就很廉价的圣杯战争。」
姬路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望向面前散播着奇怪电波的女性。
的确,她对圣杯战争一词并不陌生。
那是由号称能够实现一切的圣杯选定的七人御主(Master)及其召唤的从者(Servant)的战争,能够获得胜利的只有其中一组御主及其从者。而排除其余六名御主的魔术师及其从者就可以获得向万能许愿机——圣杯祈愿的机会。
这种机制听起来就像时下流行的逃杀类游戏,然而就目前来说她并没有听说过有人向圣杯许愿成功。
比起相信这种东西,她甚至觉得召唤出宇宙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您不相信吗?」
「会相信才会有鬼吧。」
「唔……那么,失礼了……」
Caster惋惜地摊了摊手,轻轻贴近姬路的身边,从黑袍中露出的纤细手指灵巧地开始解起姬路的睡衣扣结。
「呜呜哇!你、你干什么!」
脸上瞬间红成一片,头上快要冒出蒸汽一般,姬路瞬间打落她的手,挡在自己胸前。
「欸?嗯……您可不要误会,妾身并没有要对您做什么。而且虽说是美少女,妾身对年下的女孩子并不……咳,嗯嗯,总、总而言之,主人请您看看这里吧。」
Caster完全没有任何愧色地指了指姬路胸前。
姬路红着脸低下头,一点点松开捂住睡衣的手……
从扣结的缝隙中露出的肌肤透着红色的痕迹。
「你究竟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Caster擦擦额上滴下的汗。
「所以说……您就不能全部看完再发表意见嘛?」
以几乎可以杀死人一百次的目光热度,姬路干脆地解开下面的一个扣结。
复杂的纹路交织而成的纹章。
与其说是印在白皙的肌肤之上,倒不如说是镶嵌于其中。
「咦?这、这个,难道是……」
「没错,是您的令咒哦,稍微有点奇怪它的位置,不过看上去也没差啦。」
终于得以解释清楚,Caster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这边可是很有差……」
姬路压低声线,好像在刻意忍耐着什么。
「唔呣?」
「唔呣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令咒是在这个位置的?」
总觉得,有什么黑色的气体缠绕着姬路环绕上升中,而且那带着怒气的笑容越发让人觉得可怕呢……
Caster的视线开始漂移。
「咦……那部分妾身觉得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啊……」
「同样,你的存在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对不对?」
笑容里——有杀气——!
「咦咦!那、那个……其实那是妾身在和您的妹妹的一战中发现的啦……」
听到妹妹两个字,姬路毫无反应地继续拎起她的领口逼问道。
「妹妹?那是啥。」
「咦?就是……嗯,那种很乖很黏主角而且早上会来叫主角起床的生物?」
「醒一醒……写这种可怜轻小说的作者通常都是没有妹妹的。」
姬路怜悯的眼神已经快可以刺穿石造建筑材料了。
「唔……其实是那位……和您看上去年纪差不多,外貌方面也很相似的小姐。」
「啊啊……唔,说起来也是,那家伙的确可以算是我的妹妹吧。」
姬路手中的力道瞬间减轻了,这让Caster松了口气。
「勉、勉强算是?」
「超勉强。」
「唔呣……看起来,你们的关系不太好呢……」
「所以,识相的话就别再提她。」
姬路的语气中完全透露着直截了当的拒绝,她撂下话茬,悻悻地准备松开Caster的领口。
「遵命……」
Caster正了正脸色——虽然在兜帽的遮掩下完全看不出来就是了。
「唔,这个姑且先不提……话说,主人,古文明加魔法阵是没可能召唤宇宙人的啦。」
「呃——咦咦咦咦咦咦,为什么你这个怪咖会知道(我要召唤宇宙人这件事)!」
喉咙处的力道又瞬间加强。
呜咳——Caster开始后悔提到这件事了。
「唔呣……妾身并不是怪咖,是魔女来的,这点小事情当然会知道。啊啊,Master您实在是太寂寞了吧……」
「唔,我、我只是太无聊而已。」
姬路偏移开视线,不自然地否认道。
「不是这个世界无聊, 而是你变成了无聊的人——不是有位名人这么说过吗?」
「但如果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的话,这世界不是没救了。话说你那句名言倒是哪门子的名人说的啊。」
「唔,正常的解决办法不都会是那样嘛——谈个恋爱或者在家当个废宅。」
「后者完全不对吧,而且前者也完全没有任何效用啊,恋爱什么的。」
饶了我吧——松开抓住Caster衣领的手,姬路满脸嫌弃的表情摆了摆手。
「唔呣,您是有过恋爱的经验了?」
整了整黑袍上的褶皱,Caster漫不经心地问道。
「只是尝试的话谁都会有吧……就一般而言,对方只会想方设法讨好你,这种单方面的卑微感,我无法接受。」
姬路微合起双眼,眼中的金色流泻出讽刺的意味。
「这样啊……」
听到她得出这样的结论,Caster竖起食指建议道。
「那就来参加圣杯战争吧。」
轻松得像是去买含税450日元的UCO罐装咖啡一样。
「哈?」
「就当是被骗了也好,来参加看看嘛。」
「我有什么必须要参加的理由吗?」
「只是论有趣度的话倒是比宇宙人高出不少呢。」
呵——
姬路笑了。
「那只是因为你有必须实现的愿望而已才会这样说的吧?」
「很不凑巧,妾身没有愿望……嗯,应该说妾身生前并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吧。」
「那你还剩什么理由必须参加圣杯战争吗?」
「呵,因为有趣啊。既然被召唤出来了不就应该及时享乐嘛。」
姬路挑了挑眉,表示不太理解。
「享乐?」
「啊哈哈,虽然说了可能会让主人对我的好感度下降,但妾身还是有着一定程度的恶趣味的唷。」
呵呵笑着,Caster周围的阴沉气场被邪恶气场代替了。
「唔,虽说从一开始好感度什么的就不存在,但是你也太直白了一点吧。」
「至少对同伴,妾身是不会说谎的哦。」
「同伴啊……都说了没这个选项了……」
「可是哦……」
Caster悠悠追述着。
「自从您将妾身召唤出来的那一刻起,您和妾身的命运就是相系着的了。严格来说,无论是身体或是灵魂,至少在这场战争中,是无法分离的了。」
「喂,你不要说出这种让人不好意思的台词啊……」
姬路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困扰?但是这话并不让人讨厌。
「当然,待定到妾身有同伴这个资格之后再选择相信妾身也可,现在的话,请让妾身相信您就好了。」
「……」
姬路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确切地说,没办法回答她的话。
自己一直是孤单一人。
轻易相信他人?根本不可能的吧。
「参加了会有什么好处吗?」
「唔,可以体验死亡的快感。」
「相不相信我现在就让你体验一下那种快感。」
「吖……请不要那么认真,没有尝试的话谁都不知道啦,妾身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廉价的聚会嘛。」
「初次参加?说起来我都忘记问了,你的职阶是——」
刚问出口,姬路就意识到了。
毫无装饰的黑袍,魔法使一样的打扮,黑暗的气场。
除了那个以外根本不会有更合适的职阶了。
显而易见,眼前的从者分明就是——
「哼哼,看妾身的装扮,您应该已经知晓了才对,没错,妾身就是最强职阶——Caster!」
「你唬谁?!Caster不是七骑中最弱的魔术师吗!连我都知道,最强职阶是saber对吧?!」
「有这回事吗?」
Caster一副您在说什么啊的态度,一边歪过身子在旁边吹起了口哨,然而并没能吹响。
「唔咕……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事先问一下好了,你究竟是哪里的魔女?」
「嗯?妾身只是一名普通的德鲁伊罢了。」
「德鲁伊?难道是森林的……」
「啊,请放心!绝对不会出现熊的唷,树精的话倒有可能……唔,虽说妾身是德鲁伊,但貌似在转职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偏差,妾身的技能似乎比较偏向召唤士……」
喂喂,你是纯粹加错点了吧,快去买洗点水如何?
「咿——您、您那个眼神,难道是嫌弃妾身了吗?」
「没什么……呃,那个什么,你很强吗?」
「这个……基本上,妾身很会拉仇恨哦。」
「……」
「不用担心,落跑也是妾身的强项,所以跑位加拉仇恨根本就是最强不过了。」
「所以你才会是召唤士吗……」
这样子……也能算是最强吗……
白神姬路在心里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死亡的快感,说不定很快就会体验到了。
「啊啊,真是够了,反正也是闲着,就让我暂且看看那个廉价的圣杯战争是什么样的好了……」
至少要比现在要有趣一些吧,两个人的话呢。
「哦呀……真是英明的选择呢,主人。对了,您的校服有备用的吗?在泳池湿掉的那件妾身已经帮您换掉了哦。」
「……」
瞬间,姬路的脸上蒙上了灰暗的表情。
Caster还是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对的苗头,继续滔滔不绝地好心建议着。
「还有,内衣的话妾身觉得动物图案已经不太适合您这个年龄的少女了呢。」
白神姬路,名为理智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啪”的一声断裂了。
「你给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已经有所预感,今后的生活将会是预想之外的乱七八糟,有趣待定就好。
不管怎么说——至此,来自黑暗的魔女与孤高的少女,算是结成了誓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