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伊/stay night

第16章 真夜秘仪

「关于炼金,妾身就简单说明一下好了。」


以略显随意的姿势坐在一旁的Caster将杯体还冒着水珠的冰麦茶放在旁边,在矮桌上铺开平整的纸张。


她用铸铁樱花文镇盖住纸的边缘,熟练地用木质铅笔在白纸中央划出圆滑的轨迹。


「首先,请想象一口大锅。」


「唔……」


与其相对的另一边,银色长发的少女以极其端正的姿势正坐着,那直挺的脊背和身形曲线都散发着优雅的气质——如果她没有穿着动物连帽睡衣的话。


「请在锅里放入5’-呈味核苷酸二钠和谷氨酸钠。」

「这什么好像在某种包装上见过的化学制剂……」


没有理会姬路发出的质疑,黑袍魔女握着铅笔的手继续在纸上移动,并发出沙沙的声响。


「放入清洗沥干切除内脏的整只家禽……啊,放之前记得先过一下开水。」


纸上多出了看起来非常难懂的分子式和明明没有头却欢快地顶着光圈的鸡。旁边还刻意用圆圈把『过一下开水』几个字可爱地圈了起来,并写上『重要』两个字。


「这个……难道是祭品?黑魔术吗……」

看着详细到多余的说明,姬路的眼神有点发愣,不过她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放入海胆。」

「等等,为什么是海胆?」

「因为可以爆炸。」

什么原理来的。

「没有的话就放点栗子代替。」

什么原理来的?!

「道具作成都是这样的,主人你的质疑是不是太多了点?」

「你的道具作成技能明显已经跳跃到别的领域了……」

「您在说什么呢,妾身的道具作成可是拥有德鲁伊传承的一千多年历史!」

「我记得你只是因为加错点才当的德鲁伊……」

「拘泥于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我承认这句话是很帅气啦,但可以麻烦你不要边说边在角落里画可爱的毛球涂鸦吗。」

「那是炸虾尾哦。」


画完涂鸦悠哉地将笔搁在一边,Caster拿起属于自己的杯子悠然自得地喝起冰麦茶来。


「回到正题,接下来把食……祭品搅拌均匀后盖上盖子,静置20分钟。」

「食……?不不,给我等一下,不用点火吗?」

「因为是用电的——关于这点绝不是因为妾身讨厌火这种肤浅的理由,绝对不是。」

「……」


看她以义正辞严的态度再次强调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姬路沉默片刻决定不接她的话茬。


「等制剂和水沸腾后后打开盖子。」

「你刚才说了制剂吧……等等,咏唱呢?」

「不,在那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那就是……当当当!放入火锅底料~」

「……」

「啊,火锅底料其实应该一开始就加进去啦,对于喜欢清爽自然口感的人来说可以酌情加一些,之后把食材加进去等锅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就可以开动了~作为混沌的一方妾身最为推荐的是黑暗火锅哟。」

「……」


为什么从中途开始就变成了做火锅,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家伙就只想着做火锅吧。


姬路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还不懂吗亲爱的主人,那当然是……等等等一下!不要揪帽子,妾、妾身错了!妾身只是想说炼金和做火锅的原理差不多来的!」


「哪里差不多了。」


「因为炼金……就是搅拌锅子?」

Caster歪着脑袋,发出理所当然并且对姬路的不解感到疑惑的声音。


「从根本上就不对吧,而且别随随便便地说什么锅子啊,明明是炼金釜。」


以自暴自弃的语气纠正她,姬路叹了口气,拿起放在桌子一角的冰镇果汁啜了一口。


「哎呀,是炼金釜来着,但也只是尺寸比较大的锅子而已嘛。您看不是曾经有人坐在锅子里用一个锤子前进的吗?」


「如果你是指那个划了半小时锤子结果发现自己还在原地的游戏的话,我完全没听懂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哦。」


对上姬路毫无笑意的眼睛,Caster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


「咕,这个就先放在一边……炼、炼金的基本原则是什么,主人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你的下一句话是『当然是等价交换了』。」


「当然是等价交……咳,不、不是,妾身想说的是质量守恒啦。」非常勉强地将说到一半的话吞进肚里,Caster慌慌张张拿起盖在纸上的樱花文镇,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比如说这里有个金属文镇,即使妾身把它变成其他形状,质量本身是不变的,当然,材质也不会发生改变。」


她的右手盖在樱花文镇上,仅仅经过数秒,如同变魔术一般,当她将手移开时,取代樱花文镇,桌面上出现了一排小巧的金属制品。


但那形状无论如何恭维都称不上精致,只是从圆润的土豆块上伸出形状扭曲的枝丫,而且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土豆整体也有着轻微的扭曲,比起土豆更像某种胶状物质。


「喂,别随便把别人的东西换掉啊。」


姬路一边朝她抱怨,一边伸手拿了一个原本是镇纸的金属制品,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


「不过,这是什么东西?袋熊吗?」


「您对动物的执著妾身算是明白了……不过这是妾身的眷属之一,虽然看起来无毒无害,但只要它一扎根,毁灭一个星球也不在话下。嗯,不过现在就只是个普通的发芽土豆而已,而且没有特殊道具是没法召唤的,等下妾身就将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唔,嗯,这样啊。」

姬路随意地应着她,在手里捏来捏去地玩着发芽的土豆。


「对主人来说,炼金的关键在于如何在遵循基本原则的状态下炼出合适的武器。想象一下陶艺教室吧,素材就在手中,只要用双手重塑形状就可以了。想捏什么就能捏成什么,重要的是想象的过程。」


「那一开始为什么要提火锅,直接用陶艺比喻不是很简单易懂么……不过比起炼金,你说的更像是刀冶炼耶。」


姬路漫不经心地说着,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跟着蹙起眉来。


「等一下,仔细一想你不是会炼金吗?根本就不需要我来炼什么东西吧。而且你这家伙还能从袖子里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说实话,你和那个蓝色的家伙是不是亲戚。」


「唔,妾身的口袋没那么多东西啦,而且妾身做出来的东西其实都带有诅咒效果,接受妾身物品的人基本都会变成废人,所以才不推荐主人用妾身炼制的武器啊。」


Caster一派轻松地说着,接着喝了一口已经不太冰的麦茶。


「……好吧,我猜差不多就是有各种各样的缘由啦。」


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姬路自嘲般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还对这个魔女抱有一丝期望的自己实在是傻到家了。


「咕,请不要这么沮丧,妾身这不是正在教您炼金的基础吗?」


「那么火锅和陶艺之后你还想讲什么。」


放弃般地戳着桌面上摇摆不定像不倒翁一样的土豆,姬路看也不看她一眼。


「唔,妾身想问一句,对于主人来说,所谓刀,是什么?」


「刀……」


听到这个词,一时间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皱着眉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妨将刀看做一种交流的手段。如果你想交朋友,剑道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别忘了,恶辣的古流剑术总是孤独的。毕竟在太平的文明社会,伤害他人的手段已经从刀升级为语言了。』


某个人曾经这么说过。


但真正当她握住竹刀时,即使练到手掌磨破出茧,她的身边依旧没有任何人。


期望从来没有如愿过。


想用刀交流这件事,从结果来说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是保护自己的道具吧。」


她淡淡地说道。


「您真的这么想吗?」Caster歪起脑袋,黑袍下的视线笔直地朝向她的御主,「就妾身来看,刀对您而言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哪。」


「不然还能怎样,对刀这种东西还能讲出什么大道理的,就只有闲闲没事做的美国文化人类学家了。」


「那里面的刀只是一种权力地位象征啦。不过妾身感到疑惑的是,您分明不是具有天赋之人,却花过多的时间练习剑术,而且还是古流剑术,一定有执着于其中的理由吧。」


「所以我才让你把那个导航仪关掉啊,没有天赋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就只有比别人努力这个优点而已,不过现在这个优点也没了。」


虽然是在抱有一定觉悟的前提下才提出这个问题,但Caster却意外发现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触到姬路的逆鳞,对方甚至感到无趣般地趴在桌上,以毫不在乎的语气自嘲道。


「但是古流剑术?又怎样,反正是没有名气的流派。而且再努力也没用嘛,你看现在,没有比我更惨的了吧。」


「时运这种东西是很难说的,您看,虽然您现在的处境算不上乐观,但也因此,妾身和您相遇了不是吗?而且要举例的话,主人的优点明明数不胜数。」


「……哼。」一边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姬路撑起上半身在矮桌上托着腮眯起眼睛看向她,「那你倒是说说看啊,我这种人有什么优点。」


感受到正前方传来的压力,Caster依旧游刃有余笑容可掬地开口。


「优点这种东西是相对而言的,而且非常有针对性。比如说此时此刻,妾身和主人在这里喝着茶闲聊,因此而感到安心的小小幸福,那么对妾身来说主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优点。」


「咕……」

看着像是加上闪闪发光特效的黑袍魔女,姬路的脸上浮现出非常复杂的表情。


但是无论如何,接下她的话感觉就输了。

更重要的是,这话根本没法接。

总觉得脸上的温度在慢慢爬升。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黑袍魔女自顾自地将麦茶一饮而尽,并将空茶杯往前推了推,开心地说道。


「如果能帮妾身添茶的话,主人就会获得温柔的优点哦。」


「为什么说的像是游戏奖杯一样,要喝茶自己去倒。」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姬路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冷漠态度。


「咕……虽然觉得帮从者倒茶也没关系,但为了维持自身的威严刻意摆出身为主人的严格姿态,这也是一种优点吧。」


小声嘀咕着,Caster小心翼翼地把茶杯往回收了收。


「好烦哦,你这家伙都在讲什么啊,正题被你吃掉了吗?」


刻意摆出不耐烦的态度,姬路将刚拿过冰果汁的手搭在脸上。

温度似乎下降了一点,她在心里悄悄舒了口气。


「呜,那,优点的问题先摆在一边,主人所学的流派是什么呢?」


「你不会用导航仪查一下吗?」


「不不,您似乎误解了什么,妾身之所以知道您有在学古流剑术,完全是因为妾身多少也有在观察您。您似乎没有固定的惯用手是吧,某些古流剑术要求双手才可成这点妾身还是知道的。」


「你是说持刀啊,的确,我随便哪只手持刀都没问题。不过双持不行,那个太难了。」


「嗯,的确,比起力量更重视技巧,二刀流对上级者来说也不是轻而易举能够学会的。不过这么一说,妾身就更好奇了,主人的流派。」


「我刚刚也说了,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流派,可别自顾自地期待又自顾自地失望啊。」决定不再卖关子,姬路叹了口气,直接回答她,「我的流派是东军流,但我的师父没有免许皆传,所以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啦。」


闻言,Caster像是理解了什么一般点点头。


「原来如此,据说在四代将军德川家纲时期被称为天下五大流派之一的东军流啊。」


「你很清楚嘛,不过在后世流传中,东军流并没有其他流派那么有名呢。而且虽说我有学过古流剑术,也是很久以前了,毕竟剑道和古流剑术是不同的东西,我只是稍微有将学到的东西活用在社团活动里罢了。」


「东军流……妾身记得是比起剑术更重视战术的流派对吧?比起剑术妾身更想让主人学学军法。」


「你对我的脑袋有什么意见是吗?」


「噫,不不,绝对没有这回事,妾身只是想让主人的炼金能变得更随机应变一些?」


「随机应变是指什么啊。」


「就是根据需要随时改变武器啊。」看着她摆出一副疑惑的姿态,Caster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如果敌人像Assassin那样使用飞行道具的话,主人不会还想着拆栏杆造出物理学圣剑吧。」


「唔,那就只能造个……盾?」


「以主人的想象力来说,也就只有盾了吧……不过妾身只要求主人能够掌握最低程度的保命技巧,所以盾也没差。」


Caster叹了口气。


感受到黑袍下投来像在看不成器的弟子般失望的眼神,姬路心有不甘地反问道。


「那你的话又怎样?」


「妾身的话,嗯……大概会事先设好陷阱吧。金属弦之类的相当方便呢,特别是树丛这种地方,很容易结出漂亮的网来,而且在材料不足的情况下也能应对自如。」


「弦吗……」

虽然比较麻烦,但的确比只能在远处一味防御的盾要好多了。


「不过这也是临时想到的,妾身只是想提醒主人尽量想象一下更多的可能性,有时候问题的答案可不止一个。在战斗中如果能按这个思路进行选择的话,要从敌人手中逃脱应该易如反掌吧。」


「咕……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姬路少见地撇了撇嘴,虽然有些不服却老实地赞同了她的意见。


「嗯?主人突然变直率了呢,看来妾身的说服还是有点成效的。嗯,好了,那妾身先把这个土豆恢复成文镇,然后收拾一下桌子,接下来的问题再详细讨论好了。」


Caster看起来非常心满意足,笑眯眯地朝她伸出手来。


「咦。」


姬路看了一眼她的手,又看了一眼一直捏在手里的土豆块,不知为何,她语气不自然地支吾起来。


「唔……仔细一看,这个土豆只要用线从枝丫间穿过,就是非常完美的挂饰呢……虽然我没想挂它啦。」


「唔,但那个不是枝丫而是触……呃,不,没什么。既然没想挂的话就给妾身吧,很快就能恢复原状哦。」


「但、但是,你想想看,既然已经变成这样,再变回去不是很麻烦吗?而且不用它恢复镇纸的话,镇纸只会变小一点而已,这个本身还能当做手机链之类的,不是很方便吗?」


「但……这个可是连异教徒都嗤之以鼻的东西唷,主人您该不会是觉得可爱吧……」


手僵在半空中,Caster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好烦哦没错就是很可爱啊不行吗!」


「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咕……您的审美果然和普通人不同呢。不过只是挂饰的话也没什么关系,那妾身就把这几个恢复成原样啦,虽然因为材料减少的关系,文镇会小一圈就是了。」


她嘟囔着将其他吊饰恢复为文镇,接着拿起矮桌上的白纸和茶杯,站起身来。


「那么,接下来也差不多是就寝时间了,妾身先收拾一下桌子,主人就去床上随便滚来滚去吧。」


「等下,我有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想问你。」

姬路一边将铸铁土豆紧紧握在手中,一边则拽住Caster长袍的一角。


「请说请说~」


「现在不是圣杯战争吗,我们在这划水没问题吗?」


闻言,Caster歪了歪脑袋,以乐观的语气说道。


「无为也是战斗方式的一种,趁其他组以死相拼的时候悠闲地在房间里滚来滚去也没问题的啦。而且您不是也换上了睡衣吗?在那之前还和妾身开心地打了电动。」


「开心的只有你而已,三连败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啦。」


「哎呀呀,说不定明天能赢哦。」


「你打算明天也这么悠闲地滚来滚去吗!」


「对啊。」


「圣杯战争真的没问题吗……」


小声质疑着,姬路不禁向她抛去怀疑的眼神。


「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Caster发出事不关己的声音,轻轻松松地将纸叠好,并且拿起茶杯朝客厅的方向走去。


真的毫无紧张感耶。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靠在床边的白神姬路如此想着。


她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掌心的金属制品,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有点扭曲的土豆块和制作它的主人一样散发着一种笨拙的手工制品的感觉。


虽然和这个Servant的对话总在拌嘴,但如果每天都这么热闹的话,似乎也不坏。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安心的笑容。


优点是相对而言的,这句话也许只是对弱者的安慰。

但要说有针对性的话,她似乎能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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