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伊/stay night 
第35章 Insider①
南区，19时20分。
距离车站不远的某间连锁家庭餐厅。
明亮的暖色系灯光映着落地窗和嵌花地板，格调干净简洁，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香草和芝士的味道。
店内座无虚席，偌大的空间里洋溢着欢快热闹的气息。
不过，墙角靠窗的这一桌五人组例外。
「……真不凑巧哪。」
用叉子将碗里的奶酪球戳得转来转去，看似漫不经心的小鸟濑川微微叹息。
「偏偏赶在这种时候下落不明。」
沉闷的空气在这一桌周围缓缓流动，与整个餐厅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位叫井上的同学，如果能平安无事就好了……」
小声祈祷着，花见脸上的不安和担忧让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摆在她面前作为甜点的布朗尼蛋糕从刚才开始就没怎么动过。
「……」
只吃了一小口便默不作声地将叉子摆在盘边，姬路的表情也分外凝重。
雪之丞失踪的消息是临近放学才从悠乃口中得知的。
得知消息的时候，雪之丞已经失踪了两天。
在这种特殊时期，失踪两天所代表的意义，她自然隐隐有所察觉。
只是她的潜意识一直拒绝接受那样的结论。
纵使平时交谈不多，谁也不想看到昨天还在聊着天的同学今天就突然遭遇不测。
「请不要再悲叹了，前辈们。如果还存有一丝希望的话，不如趁这个时候思考一下有没有能够找到人的线索。」
作为四人之中唯一的高一生，仁美用略显冷淡的恭敬语气开了口。
语毕，她轻抬手腕，在冰块发出喀啦的清脆碰撞声后，将凉茶送入口中。
……这已经是落座后仁美喝下的第四杯冰茶了。
「……」
姬路虽然感到有些诧异，却无法对他人的喜好多嘴。
这孩子，难道是喝厌了高级红茶所以对庶民派的冲泡茶产生兴趣了吗？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仁美，她的脑袋里浮现出朴素的疑惑。
「队伍里有行动派真好呢，不过，别光顾着喝茶嘛妹妹，你面前的意面这不是完全没动吗？到底是这里的菜不合你的口味，还是你在因为什么事情紧张得不行呢？」
话中有话地将打趣和揶揄掺半，小鸟濑川笑眯眯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仁美。
当然，马上就被瞪了。
那是被拆穿后非常不愉快的眼神。
「……」
只要接上话茬就输了。
深知这个道理的仁美只是撇开视线不再搭理对方，也不打算对此作任何回应。
自觉有些无趣的小鸟濑川只得微微叹了口气，戳了碗里的奶酪球，慢悠悠地将其送入口中。
「那么，转入正题。」嚼完后，她的视线转向姬路，换上一副还算认真的表情，「你拉我们来南区想必是有什么线索吧？不然的话，又怎么会绕这么远来这种地方吃饭。」
直白地抛出疑问。
同时，一语中的。
应该说不愧是小鸟濑川吗，她的直觉依旧那么敏锐。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与其说是线索……不如说是类似都市传说的东西……」
被她如此简单猜到自己的目的，姬路反而有些犹豫是否应该说出真相。
应该说，这一瞬，她反而有些怀疑自己当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到底能不能算线索。
「都市传说？好像很有意思嘛，说说看吧。至于那会不会成为线索，不正是我们需要探讨的问题吗？」
对此，小鸟濑川似乎并不介意。
微微侧着头，她的嘴角浅浅地扬起。
「唔，虽然说起来有些异想天开……」有些犹豫地斟酌着语句，姬路最后还是选择了老实回答，「雪之丞曾经说他在南区看到过杀人鬼，而且他似乎想和对方成为朋友。」
话音刚落，小鸟濑川和仁美都微微一愣，花见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困惑的色彩。
「唔，杀人鬼啊……很像这个年纪的中二少年喜欢的话题呢。」
很快，小鸟濑川轻轻嗤笑了一声。
仁美则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像是「怪人」一类的话，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开口说道。
「不过，南区，特别是靠近甘屋那块，住着一些里界……」顿了一下，她突然改口，「住着一些不得了的人，说不定姐姐的同学看到的就是这类人。」
「可那家伙，说那是不杀人的杀人鬼……令人匪夷所思。」
「啊哈，不杀人的杀人鬼——未杀杀人吗？那确实很稀有呢。」
小鸟濑川自言自语般兀自点了点头。
不是矛盾，而是稀有。
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她似乎默认了这种杀人鬼的存在。
不过——
「话说回来，妹妹。那个叫井上的，究竟是被杀人鬼缠上了，还是被卷入了最近的诡异事件，你认为是哪边？」
小鸟濑川突然将话题抛给仁美。
这种绝妙的时机，不是向姬路，而是朝着仁美提问。
就连姬路也觉察到了——很明显，她别有用意。
不是陷阱的话，就是在为她的下一个问题铺路。
「……如果是指献祭事件的话，我认为和那个无关。」
虽然依旧板着脸，仁美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疑惑。
但是下一秒，她突然明白了小鸟濑川的用意。
这个回答是基于自己对献祭事件被害人的共同点——旧白城研究员的认知而做出的，如果接下来要解释理由的话，势必会牵扯到旧白城。然而问题在于——这个话题可不太适合在姬路面前讨论。
「哦，真笃定啊，为什么呢？你应该有相当可信的理由吧？」
果然，小鸟濑川微微一笑，像是已经预定好一般，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
仁美的表情显然变得有些僵硬，不过依旧勉强维持着冷静的口吻。
「只不过是直觉而已。」
「真的只是直觉吗？你应该拥有比我们更广的人脉和情报网，只用直觉这种词可糊弄不了谁啊。」
轻轻嗤笑一声，小鸟濑川不依不饶。
「……纵使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也有我的底线，太过纠缠不清会被讨厌的，前辈。」
断然拒绝。
虽然使用着敬语，仁美的语气中却溢满了听者可闻的冷漠。
「啧……真严格呢。」
追问以失败告终。
吐了吐舌头，小鸟濑川发出了无趣的声音，转而又换上了十二分的精神，话锋一转。
「不过，你倒是毫无怨言就跟着我们来了南区，让我来猜一下，你究竟是因为姐……」
「与你不同，我有我的职责，请不要用奇怪的说辞插科打诨。」
这一次，仁美冷澈的声音迅速打断了她，金色的瞳孔安静地摇曳着一丝怒火。
「我刚才已经说了，昨夜在东区三叶野生动物园也发生了献祭事件，这只是最简单的推测——北区废弃游乐园，北区池井公园，东区三叶野生动物园——分别是北区和东区邻接其他市的边界，而接下来也许会发生同样事情的，就剩南区和西区了。」
「所以，说白了，我来南区只是为了赌上那二分之一的可能性。」
揶揄失败的小鸟濑川倒是没有丝毫生气，却也没有被仁美的坚定意志所震慑住。
「在这个城市划下十字吗，该说简单还是荒唐呢……」沉思着，小鸟濑川的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意，「也就是说，为了防止接下来出现类似的事件，就只能靠被动的防守——你不会真的认为这种方式可行吧？」
「……」
靠有限的人数来防守黑暗中未知的敌人，当然收效甚微。
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南区和北区各自留有巡检，虽然是普通的警备，但至少聊胜于无。不管怎样，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至少今晚要守住南区。」
仁美的瞳孔静静地反射出坚定的光芒，她的声音相当清晰有力。
「那么，也请算上我吧。」
回应她的，则是意想不到的发言人。
花见神色凛然地举起手。
「巡检应该是人越多越好对吧？我也想尽一份力……虽、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能、能不拖大家的后腿就好了……」
不过理所当然地，她在一瞬间又变回往常那般畏畏缩缩。
「等等，等等等等，也就是说要肩负找人和防止诡异事件双重目标吗……意外的比想象中难办呢……」
考虑到意料之外的状况，姬路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
倒是靠在沙发背上的小鸟濑川，一派轻松地搭着腔。
「虽然目的不同，倒也算是一石二鸟。」
「姐姐……难道说愿、愿意和我一起……」
小声地，以略带颤抖的声音发出疑问，仁美那张冷冰冰的脸毫无疑问在一瞬间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不然又该怎么办呢？」
姬路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目的增加了，可是中间的过程没什么变化吧？啊，说起来还要考虑不同的处理方法……」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仁美的表情变化，姬路自顾自地思考着。
「啊啊，真想吃完了就回去睡。」
不合时宜地，小鸟濑川直白地说着，伸了个懒腰，顺势斜靠在沙发上。
结果自然是招来了姬路的白眼。
「如果你不想来也可以回去躺着哦。」
「也没人说真的要回去躺吧，而且我一个人回去也很危险耶。啧，真是敌不过，我原本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一边抱怨着，小鸟濑川轻轻咂舌，「那么，具体来说，你准备怎么做？就算巡检是普通的巡检，找人却不能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跑吧？」
「确实，不过根据悠乃的情报，监控完全没法指望……那么就只有先查查看不杀人的杀人鬼这个说法的源头了。」
「都市传说吗，虽然以前都是靠朋友的朋友（FOAF）来传播的，现在却是网络情报更胜一筹，所以……」
「没错，要请Noise小姐搜索关于杀人鬼的信息，然后，还有一个方法……」
像是故意要卖关子一样，姬路刻意顿了一下，然后——
「轮到万用美食导航登场了。」
胜券在握般地说着，她转向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袍魔女。
不过对方正颤颤巍巍地用叉子戳向牛排……结果却戳到旁边的玉米粒。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哆哆嗦嗦的，到底怎么了，你平时那股自负劲儿到底去哪了。」
一时间，姬路感到莫名无语，语气之中也掺杂了十二分的嫌弃。
「呜……因为这里，这个家庭餐厅，这个招牌是绿白底红字的餐厅，总觉得，莫名令人背脊一寒。」
抖抖抖，Caster看上去有些坐立难安。
然而很遗憾，并没有人懂她的意思。
但是很快，她一改阴沉的态度，用和往常一样欢快的口吻说道。
「唔，既然主人这么说，妾身也努力一下好了，虽然平常很少会用能力来找人就是了。」
「说起来，之前不是提到使魔吗，如果再被监视的话该怎么办？」
「那个啊，只要开着美食导航的附加功能就会屏蔽掉对方，不用担心。当然，美食导航的效果也是有限制的，这个您应该再清楚不过。」
最后小声地补上一句，Caster云淡风轻地继续朝牛排伸出叉子。
「已经干脆地承认那是美食导航了吗……」
虽然是自己这么称呼的，但对方承认时总觉得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姬路慢慢地环顾一圈。
「那么，计划姑且就这么实行，有异议的话现在提出还不迟。」
面对姬路的疑问，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好吧，事不宜迟。」
轻叹一口气之后，她目视前方，用沉稳的语调开口。
「既然已经确定了方案，就来决定分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