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命运的分歧点

北区旧生产区工厂已经荒废十年有余，由于位置偏僻经常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故』，平时几乎无人光顾。

但是，在一部分城市探险爱好者之中却非常有名，当然，是负面意义上的『有名』。

踩在缝隙生满青苔的石砖上，姬路停下脚步，抬起头。

仅有的一线月光被乌云覆盖，整个厂房犹如俯卧的漆黑巨兽盘踞在这片近郊之地，四周黑压压一片，隐约可见工厂内存有一星光亮。

在凌晨一点的夜里，除了诡异没有更加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这样的光景。

「那光……是恋渊吗……」

眯细眼睛凝视着微弱的光源，姬路一边喃喃自语着，下意识握紧了挂在肩上的刀袋。

『北区旧生产区废弃工厂，等你——恋渊橙和。』

这封极其简洁的邮件出现在自己的邮箱里，已经是仁美的信息发信地被破解之后的事情了。

由Noise破解的地址位于西区赤港附近，距离东区的神山宅邸相当远。那里曾是旧白城海上实验室遗址，据说已经封锁了很长时间，周围设有暗示，平时不见人影。

据七濑所说，那种地方被选为据点的可能性非常高。

而恋渊指定的地址却在北区。

一时间，所有人都犯了难。

一北一西，Caster和Saber这两位Servant该如何安排成了难题。

是应该寻找可能存在的据点，还是赴约接受恋渊的挑战。

姬路非常清楚，无论选择哪边，都应该将仁美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但是，无论哪边都有陷阱的气息。

而且这一次，Caster和七濑的意见完全不一致。

主张集中突击赤港的七濑以及认为应该集中攻破废弃工厂的Caster。

最后，讨论朝着分散战力的方向发展，由于无法谈拢，最终只能定格于此。

恋渊那封邮件绝对是陷阱，姬路当然心知肚明。

但无论如何，她始终坚持——与恋渊之间的问题至少应该由自己画上句号。

因此，尽管守刀姬月满心忧虑地加以劝阻，却依旧没能敌得过她的执拗。

最终，守刀不得不勉强同意，在加派了几个帮手之后便与姬路分头行动。

「Berserker令人迷失方向的技能在妾身面前是无效的，只要在妾身周围一定范围内就不会受到影响，不过距离太远的话……」

低声沉吟片刻，Caster意有所指地微微侧过身，视线投向远处的树丛。

不过很快她便假装环顾四周，收回了视线。

那里可以说是距离工厂最近的遮蔽物，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让樱诺姐姐她们跟在我们身后，说到底她也不是近身派，只要埋伏在周围就可以了，至于花见她们……」

姬路的语气有些迟疑。

虽然明白她们是担心自己才跟来的，结果担忧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希望她们保护好自己，别节外生枝就好。」

她长长叹了口气。

「妾身倒是觉得不用担心，反而是主人您已经准备好说辞了吗？或者说，已经做好赢的准备了吗？」

「……」

也太笃定了吧这家伙。

「……你不会以为所有的走向都会跟你预料的一样吧？」

「唔，那是自然，必须如此，如果不能像妾身心中的剧本那样发展，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Caster淡淡地回答。

像是自己问了愚蠢的问题一般。

「……」

这句饱含深意的话引起了姬路的注意，同时，她本能地感到有些诧异。

她的视线偷偷投向身边的魔女。

夜色之下，依旧无法窥视长袍下的表情。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隔阂感支配着她的内心。

怎么……回事……

她不禁轻轻按住胸口。

为什么会对Caster产生疑惑的情绪。

对于心神不宁的自己，姬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胸口传来的隔阂感却是真实的。

「主人……？已经到了。」

被Caster略带疑惑的声音提醒，姬路终于回过神来。

眼前便是废弃工厂的正门，淡淡的辉光在门内若隐若现地摇曳。

「……」

已经没有比这更像样的陷阱了。

一扫刚才心中的疑虑，姬路摇了摇头。

睡意早就被驱散了，但是为了振作起来，姬路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脸颊。

踏进大门的第一步，淡淡的霉味便夹杂着潮湿的气味迎面扑来。

工厂内部空荡荡的，本应存在于此的机械已被全部移走，只剩下混凝土空壳。

周围黑压压的，只有中央的墙上吊着一盏油纸包裹的灯笼，模糊地映照着周围。

而伫立在墙边的，则是熟悉的身影。

「你来赴约了呢，白神同学。」

微倾着秀丽的脸庞，恋渊橙和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比起上一次，那笑容中的憔悴感有增无减。

「……恋渊。」

以锐利的视线投向对方的同时，注意到她眼中的落寞，姬路倏然犹豫了一下。

不过，看到靠在墙边的皮筒之后，她终于定了定神。

微蹙着眉头，姬路开口道。

「看来，你和我还是不得不战斗吗……」

「还在说这种话吗……」

仿佛疲惫至极的声音，从橙和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幽幽地注视着姬路的眼睛，仿佛燃着黑色的火焰。

「既然你无法认同我，也不能理解我的话，那么，劝说是毫无意义的。」

从皮筒中取出一长一短两把刀来，她的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没有本末倒置吗，恋渊……你说过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对吧，那么，你想说的是……」

「很遗憾，那件事已经无法对你说出口了。」

以斩钉截铁的态度打断姬路的话语，橙和微微垂下了头。

喉咙微微颤动，她低声说着，一边以极其优雅的姿势，漂亮地拔出刀来。

「……传达不到的东西，说什么都没用啊。」

再次扬起的美丽脸庞，泛着一丝哀愁的笑容。

「……」

凝视着泛着冷光的刀缘，姬路深深叹了口气。

她的手也跟着伸向了刀袋。

在与之相隔的另一片黑暗之中，带着笑意的年幼声音在空荡荡的四周响起。

「莉兹和你是初次见面呢，Caster。」

「哦？不称呼妾身为姐姐吗？」

一边凝视着在黑暗中仿佛泛着火光的鲜红色双眸，Caster波澜不惊地随意回道。

似乎是为了确认什么，趁着说话的空档，她在黑暗中轻轻挽了挽袖子。

眼尖的Berserker立刻注意到，她纤细的手腕上绑着两个金属手镯，但相当奇怪的是，两个手镯都呈半圆形。

作为手镯来说，那形状非常古怪。

「……呵呵。」一边在黑暗中警戒着对方的一举一动，Berserker像是感到滑稽般笑出声来，「姐姐？这可不该用来称呼没有生命界限的东西。」

「如果一定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那可不好说喔，莉兹出自童话，而你……那个东西算是神话吗，比起莉兹，缠绕在你身上的恶已经要满溢出来了吧，连莉兹看了都有些害怕呢。」

「童话与神话吗……神话从来都是建立在鲜血（Sacrifice）的基础上，童话也不例外，这就是故事（Story）——就这点来说，你与妾身是相似的。」

「但是和你比起来，莉兹更具备人的性质——应该说是人性吗？你跟那个在天上飞的家伙，Archer倒是蛮像的。」

「……Trickster吗，呵，小孩子的直感。」

微微扬声一笑，下一秒，黑袍的魔女悄悄压低声线。

「比起这些，不如听听妾身的提议如何。」

话刚说完，她拂下了袖子，手腕上的金属手镯也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看着她的举动，Berserker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

「怎么，这就是你最后的挣扎吗？」

「不，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对与妾身一决胜负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吧。」

「……哦？」

这一次，小小的狂战士微微偏了偏脑袋。

她的眉毛扬了起来，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你是热衷于自我乐趣的人，只会对自己中意的人表露好意。」

「所以？」

「对于真访院，你并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奉陪她的计划。」

Caster极力压低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入Berseker的耳中。

「难道你不担心吗？如果你与妾身的Master落得两败俱伤的田地，最有可能坐享渔翁之利的人是谁？」

「……」

听了这句话，Berserker若有所思地盯着Caster，没有立即回答。

「你不可能没有这样的顾虑吧？因此，妾身有个提议。」

Caster的脸上浮起一如既往，令人难以觉察的狡黠笑容。

「……哼，纵使你的猜测是对的，对莉兹而言却不那么有趣啊。」

不过，Berserker显然没有那么容易上钩，只是露出兴趣缺缺的表情。

「因为是大人的计谋，无聊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你倒是说对了，真访院——莉兹不相信那个老太婆。橙和大姐姐啊，怎么看都会被她当做弃子扔掉，莉兹能做的就只有尽量保证她不会落得跟那个阿姨一个下场而已。」

非常少见的，小小狂战士的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苦闷神情。

转而换过话题，她不高兴地鼓起脸颊，指着Caster说道。

「……说到底，莉兹之所以会在这里，都是因为你的Master不开窍。莉兹从来没见过这么石头脑袋的人，她的好感雷达是不是全年都处于圈外状态？」

莫名被指责的Caster只得耸了耸肩。

「哎呀，妾身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们家的Master也过于矜持了不是吗？」

「……倒也是。」

认真思考了一会儿，Berserker认同般地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说，既然只是她们之间的问题，妾身与你就没有战斗的必要了吧，而且我们还有必须提防的敌人，所以暂时休战你认为如何。啊，当然，还得稍微做做样子，妾身就随便召唤点杂鱼，你也看心情随便打打就好。」

「……你该不会一直都是这么浑水摸鱼过来的吧？」

听了她的提议，Berserker一时露出无语的表情。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你说的没错，毕竟妾身的战斗还没正式开始呢。」

以相当轻松的语气说着，Caster的视线投向黑暗的另一侧。

将刀架在前方，姬路抬起脸，重新审视起眼前的恋渊橙和。

左手执长刀右手执短刀。

正二刀和逆二刀的持刀姿势完全不同——毫无疑问，这是逆二刀。

心中默念着，她的双手持刀举到中高段，刃尖朝向恋渊的同时微微偏向右。

起始的一步。

姬路的右脚刚刚踏前一步，对方就已经以步足逼近了。

挥舞的双刀，以上段架势劈下。

「铿！」

接下这一招的瞬间，姬路立刻斜刀砍向对方的侧肩。

不过很遗憾，这一招立刻就被接踵而至的第二刀牢牢锁死。

这也在预料之中。

小刀的作用主要用来压制对方，同时辅助攻击。

以二刀流的视角来看，对付一刀流方法就是用小刀干扰对方的攻击。

因此，对一刀流来说，让小刀的攻击无效化便是胜利的法则。

不过很明显，时机还未到。

咬紧牙关，姬路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然而橙和的步伐却紧跟而上。

又是送足吗……

双脚的步伐切换迅速，让人无法判定攻击的间距。

这家伙，在比赛中也是这样。

明明大幅度地挥舞刀刃，步伐和攻击的配合却没有丝毫破绽。

简直就是常胜不败的王者。

但是，尽管如此，自己也不会轻易言败。

『只有置身危险，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脑海里回响着Saber所说的话，姬路微微垂下肩，重新调整了呼吸。

但是橙和并未给予她喘息的机会，刀尖微微抬高之后，再次大幅挥舞双刀。

正面……吗？

不。

眼尖地看到她的右脚前踏，姬路倏地闪过偏向左侧的长刀。

这一次，小刀从右方切入，直抵自己的胸口。

不过这一招也在预料范围之内。

左脚向后斜方大幅跨出，避开这一击后，姬路将刀微微朝左前方举起，回以横砍的架势。

左肩的空隙，恋渊橙和不可能不会觉察到。

在那瞬间——

无意识之中，小刀配合着动作微微抬高了。

就是现在——

视线捕捉到橙和右侧肋的空档，踏出左脚的同时，姬路立刻旋转刀剑，由下往上，利落地挥刀。

「铿！」

耳边响起尖锐的金属声。

小刀在空中旋转着，划着圆滑的轨迹掉落在地上。

「……」

橙和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失去小刀对二刀流而言就像失去左膀右臂。

一瞬间丧失的战意，足以造成更大的破绽。

绝对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剑柄上扬，姬路趁着间隙迅速向右拨起，橙和手中的另一把长刀也跟着飞了出去。

「……」

呆呆地注视着掉落在地上的两把刀，橙和整个人仿佛冻结了一般，一动不动。

「已经足够了……」

微微喘息着，拂过额边流下的冷汗，姬路垂下了手中的刀。

望着那呆然伫立的身影，姬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踏近一步。

「恋渊……我明白你……」

「不，你不懂……」

硬生生打断她的话，橙和侧过身。

垂下眼帘，她的目光不再与姬路相对。

「你根本不懂努力接近别人却屡次被拒绝的心情。」

只有略带嘶哑的声音，平静之中令人感到一丝哀伤。

姬路从她的语气中感到深深的失落，连自己的心底都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我确实……一直没能听你说话，这是我的过错，是我的任性，以及，想要逃避的人其实是我。」

低声说着，姬路依旧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一直想要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我心中的怒火却无法原谅，所以我假装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也无视了你的存在。」

「……」

「你说过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我拒绝……那多半只是我的任性罢了。虽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原因，在剑道部的时候你一直都远远地看着我对吧？虽然你对待其他人都和蔼可亲，却不知为何对我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我想你应该不太喜欢我，自然而然的，我也就没有想要去了解你。」

「不、不是的……那……是因为……」

听到姬路的自白，橙和结结巴巴地否认着，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局促的神色。

「……是因为？」

「……」

然而，橙和却没有回答。

她低垂着眼帘微微朝姬路投去一瞥，脸上的表情夹杂着忐忑不安。

看着她扭扭捏捏却一直没有回应，姬路迟疑了一会，但很快便接着说了下去。

「还有，仁美曾经提到过，在我被困在Berserker的固有结界时，有人曾经给她送过纸鹤，那个人就是你没错吧。」

「……」

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承认的打算，但在姬路认真的目光下，橙和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明确的答复之后，姬路脸上紧绷的神色也稍微缓和了。

她上前一步，在极近距离之下，朝着橙和低下了头。

「一开始没能理解你的意图，我也必须反省自己。我想，就算你并不喜欢我，想让我退出圣杯战争的原因应该也是出于你的善意吧。」

「……不，其实……」

可惜，橙和细碎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姬路的耳中。

「等圣杯战争结束，我想将真相真真正正地公之于众，那个时候，你能够帮我吗？」

姬路再次抬起了头，她的眼中仿佛有种令人安心的不屈意志。

「……」

望着她坚定的目光，虽然有一瞬间的迟疑，橙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对我来说，那也是补救错误的一种方式。」

喃喃自语着，橙和微微低下头来，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姬路身上扫过。

「还有，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情……白神同学。」

「……嗯？」

姬路疑惑地抬起头望着她。

「……我，并不是讨厌你，即使有着非常痛苦的回忆，我也绝对没有后悔过。」

「……诶？你是指……？」

「我知道，这可能无法传到给你……」橙和的声音微微颤抖，连尾音都有些变调，「但我一直……都，对你……」

但是，她的话语在此中断了。

时间仿佛定格于此。

在那瞬间，恋渊橙和的脸痛苦地扭曲。

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倒去。

「……恋渊……？」

下意识地抱住了她，还未弄清情况的姬路呆呆地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但是她立刻就明白了。

扶着橙和的腰间，她的手中传来一股黏腻感。

姬路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掌。

手中沾染的鲜红的液体，从指间滴落。

而橙和纯白的上衣，赤色的血渍正在不断扩散。

「……喂喂，有没有搞错？你真的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吗。」

黑暗之中，传来了声音。

「有谁会在战斗中途跟人告白的啊，而且这不是肯定会被拒绝嘛。」

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从黑暗中现身，她的脸上挂着一脸散漫的笑容。

画着深色的眼妆，那双细长的眼眸之中却毫无笑意。

而她手上戴着的那只锐利而凶恶的黑色钩爪，红黑色的液体正沿着钩刃的血槽滴落。

「神庭……你……！」

毫不顾忌地低吼，姬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

但是她明白，腹部深处不断翻腾上涌的感情，是前所未有的怒火。

「哎呀，别叫那么大声嘛……旁边还有那个棘手的Berserker哪……要是被听到……」

话音未落——

「砰！」

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厂房，一股硝烟的味道从里面的房间窜了出来。

单手持握木质枪身，黑色枪管直指神庭。

「……」

从Berserker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之中迸射出令人胆寒的杀意。

然而，子弹却被Rider轻易地用盾牌挡住了。

那个男人一脸平淡地执着盾牌与短剑，睥睨着眼前的Berserker。

「……哦哟，真可怕真可怕，Berserker就是麻烦呢。」

一边以轻佻的语气说着，神庭顺手撩了一下刘海。

面对Berserker眼中的杀意，她的脸上毫无惧色。

「早知道就该再瞄准一点儿，目标是心脏的话就能一击毙命，没有魔力支撑的Berserker也会很快消失吧？……不过算了，反正你的Master也撑不了多久。」

「……去死吧。」

Berserker尖锐的咆哮声响彻整个空间。

挥舞着砍刀与巨斧，她的眼中已经染上了狂乱的色彩。

瞳仁被杀意侵占，已经完全扭曲。

虽然她的眼中只有神庭的身影，但所有的攻击都被Rider挡了下来。

「不过我说啊。」

冷冷地看了一会他们之间的战斗，神庭转过身来，一脸兴趣缺缺的表情。

明明没有兴趣，却开了口。

「问你一句，被性别相同的人告白感觉怎样？感到恶心吗？」

「……」

姬路无法理解她的用意。

对于神庭的愤怒已经消失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无力与不安。

她低下头，抑制着双手的颤抖为橙和做着包扎处理。

虚弱地紧闭双眼，橙和的手已经开始发冷，嘴唇也逐渐失去血色。

她的生命正在流逝。

白神姬路，真真切切地如此觉察到。

不安与恐惧渐渐充斥她的内心。

「我没有这么想……而且，不论你还是我，都没有践踏这份心意的资格。」

微微低着头轻声说道，虽然黑暗中并不明显，她的眼圈有些泛红。

尽管语尾带着些许要哭出来的音色，她还是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是吗。」

轻描淡写地简短回应之后，神庭再次别过脸去。

「不过对死人来说，都无所谓吧。」

「……」

这句话一下子令姬路的血液降到了冰点。

虽然内心慌乱，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该怎么做，怎样才能……

「……主人。」

冷不丁，Caster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轻得就像呼吸。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悄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Caster！」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姬路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一定有办法救她吧？不管是什么都好，救救恋渊！」

她强忍着眼泪开口哀求道。

然而，沉默却突然笼罩在她们之间。

深深思考过后，Caster才终于冷静地开口。

「方法是有的，但是主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至于她……」

那口吻相当冷淡，吐出的也是姬路从未听过的冰冷话语。

一瞬间，姬路呆住了。

带着惊讶情绪的浅琥珀色瞳仁，立刻被怒意占据。

「你的意思是让我丢下恋渊不管吗？！错失了救治时机就再也……」

「如果能让您顺利离开这里的话，是的。」

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Caster平淡地看着她。

姬路呆呆地望着她，仿佛是第一次相见的陌生人那般。

她的语气似乎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在那瞬间，怒火在姬路胸口 爆发了。

「Caster！我以令咒……」

将与Caster的约定抛诸脑后。

令咒的光芒微微亮起。

「主人……！」

「……」

但是，她的话并没能说完。

什么都还没弄明白，姬路只感觉胸口传来灼热的燃烧感。

她愕然地低下头。

雕刻着图腾的黑白双齿叉，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为了这种事情，值得浪费令咒吗？」

随着轮椅吱呀转动的声响，背后传来了迷惑人心的低沉嗓音。

「真是无聊。」

不知何时出现，浮在半空中的年幼少女微微招了招手。

刺入姬路胸口的黑白骨针便立刻拔了出来，在那瞬间飞向她的身后。

闪烁着鲜红的光芒，双齿叉静静地落在坐着轮椅的女人手中。

以枯槁的右手轻轻拈起双齿叉，毫不犹豫地扎入自己的胸口。

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一般。

沾染鲜艳色彩的骨针消失在她的胸前。

取而代之的是红色光芒微微浮现。

「……是你输了，守刀姬月。」

黑色薄纱之下，传来低哑而诡谲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