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夏】听见你的声音

第72章 疑犯追踪

七十二、疑犯追踪

“啪!”一个玻璃杯骤然落地,而刚才拿着杯子的手停在空中,微微颤抖。

“怎么了,静留?”耳边传来父亲藤乃广志关切的声音。这是静留回家的第二天,父亲母亲再忙,也总会有一个人陪在女儿身边。今天美智子要做一个预约好的手术,就由父亲陪静留了。

静留冲着父亲的那个方向温婉地微笑:“没事的,不过是手滑了而已。”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她没有告诉父亲,刚才她猛然一阵心悸,像是有一个重物,从空中向她的心脏猛砸下来。

是要出什么事么?还是什么人会遇到危险?是夏树,还是千歌音……

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焦虑,可是她也知道,如果是警察办案,她此时打电话过去是不明智的,或者,在晚些时候向水野警视正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而现在,她只想出去透透气,鸭川河畔清新的水气和凉风,可能会让她平静下来。

听了女儿的的想法,广志当然答应:“好的,我们一起去走走。”

“不,我想我一个人可以的。这些天了,爸爸都没有自己的时间。”

“这怎么行呢?”广志理所当然地拒绝,“而且什么时间能比得上我和宝贝女儿的相处呢?我还想好好抓住你妈妈不在的时候,和你说说话呢?”

“说什么?”静留狡黠地笑了,“莫非我们可以趁妈妈不在,谈谈你前两天去见的那位学妹,叫什么未知子的……”

“是大门未知子。”

广志体贴地伸出胳膊,而静留也精准地挽住了父亲。绅士般的父亲英俊伟岸,而年轻的女儿美丽优雅,谁也不会发现静留是看不见的。

静留当然不会告诉父亲,她的眼睛是看不见,可是她渐渐地能够用耳朵去“看”这个世界。就像刚才,她看见了水杯落地,上百片晶莹的玻璃碎片和无数水滴溅起了无数的亮点,落在了花园的草坪的草尖上,溅湿了父亲的棕色皮鞋和铁灰色西裤……

她当然也不会告诉父亲,此时她笑语晏晏,可是内心的的忐忑,又怎可示人?她从来不会向别人袒露自己的内心,她的心和这个世界隔着一道隔膜,一层迷雾。

她当然也不会想到,就在她心头遭遇重击,水杯骤然落地的时候,也正是夏树驾着机车,从十几米的高架桥上,坠向地面之时。






夏树驾驶着机车疾驰在通往品川区的路上,面对着千代田区的拥堵路段,她的机车比起警车更加机动灵活,即使是身后丢下一串的汽车喇叭、急刹车声和司机们的怒吼声,她也毫无减速的想法。可是此时她的内心是不安的——即使她以最快速度赶到品川区的高轮美术馆,她也不一定能救得下藤堂志摩子。刚才在来栖川姬子发言之前,藤堂志摩子就已经被一个人说是要进行艺术品交易的客户开车接走了,而那个“感觉令人不舒服”的客户,很大可能就是佐川政男!

可是耳机里警方的通讯虽然从未止息,可是有用的线索却一条都没有,佐川政男的车在哪里,还没有明确的方向。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佐川这个恶魔随时可能杀害被他诱拐的志摩子,即使能抓到这个凶手,给他定罪,可是如果救不到人,那有什么用!

更让她焦躁的是,一分钟之前,警方通讯突然中断了,耳机里一片寂静。

难道是命中注定,她无法救下被害人,无法完成自我的救赎,更无法兑现对静留的诺言?

她不禁对着耳麦大吼道:“有人么?有人能听见么?”

就在此时,她的耳畔响起一阵细微的电子嘈杂声,一个听起来亲切柔美的声音说:“Do you know English?”

夏树一下子愣了,虽然这句简单的英语她听得懂,可是日本警方的通讯,怎么会有人说英语?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耳机里传来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她大概不懂。”

听到这个听起来普普通通的声音,夏树从头到尾被寒意贯穿。这个声音,她只听过一次,可是即使到死也不会忘记。

那是在新宿NTT大厦楼顶天台的边缘,她脚下悬空在万丈深渊,耳边是这个平常到不正常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莉莉安少女狙击手!

不,应该是世界顶级刺客——NOIR!

刺客居然入侵了警方通讯,在和她直接对话?而且夏树发现,她还有一个帮手!

她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是想要在这个紧要关头,置她于死地?

此刻不容夏树思索,就听见对方冷冷地说:“要救人,就听话。”

这句简单的话一下子拿住了夏树的命门,她必须要救人,所以她不得不听话。

而另一个女人显然有亲和力得多,她轻轻地笑了,笑声总带着三分撩人的气息,说:“No,it's cooperation.”看来,她非常善于调节气氛,即使是夏树没有第二个选择的情况下,她也用一种比较容易接受的方式获得对方的许可。

夏树咬了咬牙,逼着自己回应道:“好,合作。”

接下来,夏树听到对方的仔细交代,如果说的比较复杂,NOIR会用日语加以解释。对方会用点钟方向指示她怎样行驶转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嫌疑人。

说完了,对方还贴心地说:“如果你听不懂,我可以用声调的高低来表示左右。”

夏树断然道:“不用,我听得懂。”

对方又笑了,对这个人来说,好像这种生死搏杀,如同闲庭信步。可是就在一秒钟之后,她就切换了战斗状态,声音变得冷静而理性:“十点钟方向。”




夏树的机车在东京下班高峰期的车海中闪转腾挪,耳机里的声音总是能找到最佳的空档和路线,而夏树也总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其反应速度之快,连耳机里的临时拍档也情不自禁地赞叹:“不愧是豹速。”

夏树不明白什么是“豹速”,也无暇去弄清楚。她驾驶机车已经到了中央自动车道,高速公路车辆并不密集,让她的速度更快,可就在此时,她听见NOIR插话道:“佐川的车要开往国立市。他在国立市有一个加工厂。”

夏树一听急了。国立市的食品加工厂,在工人下班后,应该是杀人分尸的最好场所。可是她现在正在高架桥上,如果要驶上通向国立市的道路,必须要到下一个出口,也就是意味着她还要开五公里。

五公里,她还怎么追得上凶手!

这时候,就听见耳边那个女人冷静的声音:“十一点钟方向。”

夏树抬眼,却没有转动机车方向。她简直不可思议,十一点钟方向?那的确是高架桥和下方公路的交叉点,可是这高架桥大概有十五米左右,如果自己冲下去,那等于是从五层楼跌落下去,即使有机车的缓冲,她也必死无疑!

她这一犹豫只有一瞬间,而耳边的声音无情地继续:“十点钟。”

“这怎么……”夏树刚刚开口,想告诉对方这怎么可能。可是机车的高速让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九点钟。”

时间已经刻不容缓,没有争辩和思考的余地,夏树一个咬牙,机车在尖利的轮胎摩擦声中强行向正左方转向,夏树抬起机车车头,从桥上一跃而下!

下面是距离十几米的沥青路面,夏树的机车坠落下去,即使有圣母保佑侥幸生还,也一定是筋断骨折。

身在空中急速下坠的夏树,此时没有去想是不是刺客处心积虑用这个机会要她的命,她心中只响起一个声音:“静留!”

静留,你听得见我的呼喊么?

而此时的夏树还必须绷紧全身,眼睛勇敢地盯着地面,去迎接这九死一生的撞击,下方地面突然出现一个车头,接着一辆又高又长的红色的厢式集装箱卡车从下方桥洞中驶了出来!

机车的轮胎重重撞击在车厢上,又在车顶滑行一段距离,跃上了路面。

这种厢式集装箱卡车高度接近五米,夏树下落的距离因此减少为九米左右,加上重型机车良好的减震系统,她所受到的伤害大大减轻,基本上在可接受范围内。

“难道对方早在十几秒之前,就知道在我下落的那一刻,会有一辆集装箱卡车从下方经过?”即使是勇敢坚强的夏树,在继续驾车奔驰在追凶的路上,仍然心有余悸。她更加对方指挥的同时,也不得不发出这样的疑问。

她面对的,到底是人,还是神?或者是一台超级机器,可以包罗万象,未卜先知,一切尽在掌握中?

夏树没有时间多问,她得集中精力。就在十分钟后,她听见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前方尾号为55的黑色奔驰车,就是目标。”

夏树精神一振,加大油门轰向前方,她很快开到那辆车的左侧,看到驾车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小,衣冠楚楚,长相却如同前一个台东区碎尸案件调查走访的目击证人证言中描述的那样:“头发稀疏,长得恶心。”

差不多可以确认了吧!

更重要的是,夏树看到了后座,一个棕色长鬈发的年轻女人倒在后座,从侧脸和身形看,是白蔷薇藤堂志摩子。

她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可能是被麻醉了,当然也可能是……

夏树心中一紧,逼近奔驰车,同时按响机车上配有的扩音器,大声警告:“我是警察,现在命令你靠边停车!”

对方不但没有听从命令,反而开始加速,并且在夏树准备逼停他的时候,转动方向盘,向夏树撞了过去。若不是夏树的配枪被没收,以她的枪法,在高速行驶中枪击轮胎车辆,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此时手无寸铁的她,只能用自己的快速反应能力躲开撞击,继续追踪。

即使是重型机车,面对动力强、底盘重、车身厚实的奔驰车,仍然无法相比。夏树堪堪躲开对方的撞击,更无法和对方对撞。虽然她成功地让奔驰车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但也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对方几次朝她撞击,长此以往,是不是每次都能反应过来,这是个问题。而且她的首要使命是救人,若是凶手狗急跳墙来个同归于尽,或是在逼停过程中发生车祸危及人质,那么即使抓住凶手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他们互相缠斗了大约三十公里,眼看着即将驶入国立市,身边的车辆越来越多,情势越来越危急,夏树忽地听见空气中一声爆响,奔驰车的前后挡风玻璃同时被击碎,玻璃上满是细如蛛网的裂纹,一片花白,驾驶者看不见道路,本能地踩急刹车,车辆伴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公路上打了几个转,终于停了下来。

夏树也一个急停,冲向奔驰车,用机车上携带的警用破窗锤敲碎后排玻璃,拉开车门,将藤堂志摩子抱了出来。

当她触到志摩子,发现对方身体温暖柔软,犹在呼吸,心中大石总算放了下来。她把昏迷的志摩子安置在路边,又赶紧向驾驶室扑去,揪出了惊魂未定的佐川政男。这个身材瘦小、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完全一副呆滞恐惧的表情,谁能想到,他是一个杀人恶魔!

看着这个长相恶心的男人,想到他双手的鲜血和变态邪恶的人格,夏树只恨不得狠狠地揍死他。可是警察的纪律让她握紧的拳头又松开,只能将对方反剪双手,踩在脚下,死死地压在地上,用低沉的声音喝道:“佐川政男,你被逮捕了!”

此时被逮捕的杀人恶魔完全没有了虐杀少女时的变态优越感,他惊恐的神情在告诉人们,越是变态的人,内心往往越虚弱。他翕动着苍白的嘴唇,喃喃自语:“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他一点儿也不明白,为什么车子的前后挡风玻璃会同时碎裂,让他无路可逃。

夏树是明白的,就在听到爆响,玻璃碎裂的那一刻,她远望过去,三百米前的对面车道,一辆银灰色的本田车敞开的天窗外,一把狙击枪架在车顶,而从狙击镜前抬起的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只属于曾和她四目相对的NOIR。而她还来不及看清NOIR的相貌,对方很快收起狙击枪,钻进驾驶室,驾车和她擦肩而过。

原来少女刺客知道凶手要逃往国立市,特地赶到国立市公路的入口,如果夏树没能赶到,她就准备截击。而在了解夏树一时无可奈何的窘境之后,她也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刺客在高速行驶的车辆上,一颗子弹贯穿奔驰车的前后挡风玻璃,不伤及车内任何一人,同时子弹打入地面,不会对后面车辆造成影响,这种枪法真是神乎其神。

刺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要杀人,还是救人?对自己是敌意,还是善意?他们是破坏法纪的罪犯,还是拔刀相助的独行侠?

耳机里又响起那个女人轻松的笑声:“你很棒,没有你,我的同伴没把握赶到他的前面。”她的同伴,自然指的是NOIR。

夏树一边牢牢控制住凶手,一边对耳麦发出疑问:“你是谁,想要干什么?”

耳机里的声音又笑了,从声音就可以想象,她在生活中也一定是个充满魅力的人。“我当然是想要救人,至于我是谁。你可以叫我——Root。”

在说完这句话后,耳机里再次变成一片寂静,任凭夏树呼叫,再没有任何回复。就像刚才和她对话的人,从来未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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