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命运的丝线

一一六、命运的丝线

“屠龙计划？”电话那头的姬子皱起了眉头，“这只是二十年前的一个传说，我们只是听过这个计划的名字。自从两位恩师仙逝后，就再也没人提及，所有的资料也都散佚。相马，你怎么得到信息的？”

相马笑了，眼神里充满了被幸运女神庇佑的自信和兴奋：“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思考了很久，发现虽然是只字片语，可是时间、地点和人，这些都能够和当年对得上去。我这次要当机立断，趁着敌人未曾防备，打个措手不及，一战功成！”

“可是，你不和小千商量，这样好么？”姬子最挂心的还是千歌音。

“不要告诉小千！”相马急急地说。他怎么能让千歌音知道，他是去杀千歌音最心爱的静留呢？即使是以屠龙之名，也万万不可。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姬子，我拜托你，千万不可以告诉小千。她性格谨慎，我怕她会再三思量，延误良机。再说……”他沉吟了一会儿，“上次我派人刺杀藤乃的事，她对我失去了信任，这次我一定要立下大功，让她刮目相看，也算是我对她的弥补。”

放下电话，大神相马俊美的面庞多了几分坚毅之色。这件事断不可让千歌音得知，如果她知道自己要对藤乃不利，她很可能会放弃责任拼命阻止。而如果能先斩后奏，证明藤乃静留就是二十年前就该死的那条妖龙，那么也就证明自己对藤乃的刺杀是完全没错的。

不错，如果能完成二十年前恩师未能完成的屠龙计划，大神相马就是阴阳师中的第一功臣。他就能赢得姬子心中的位置，证明千歌音的错误，还有，洗刷掉他是叛徒亲属的污点。

可是就像鸟居江利子曾经预料的那样，大神相马要在一天之内调动自卫队协助自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如果让他独自面对妖龙，他并没有完全的自信。

权衡了一会儿，他再次拿起电话：“环境省超灾对策室，请帮我接通土宫参事官……”

“迫水老师？他已经辞职了啊。”坐在办公桌后面年轻的教务长姬野二三小姐态度礼貌平和，对于风华学园这样的大型学校，教师的人员流动太平常了。

夏树却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一个月前他不是还在这里工作，他还说学校有急事要赶回去呢！他从来没说过他要辞职啊。”静留也记得很清楚，当时是八千代婆婆告诉她的，迫水说是风华高中那边有老师生病，他要回去代课。他离开东京后和夏树的邮件来往，一句话也没说过辞职的事。

辞职的事没让姬野小姐惊讶，倒是夏树的态度让她有些不安，她一边查找电脑里的记录，一边说：“您是迫水先生的亲人么？我记得说过他只有一个养女，一个月前请假就是因为养女生病住院，他要去东京探望。您莫非就是……”

夏树正要回答，却被静留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话头：“不是，我们都是曾经是风华学园的学生，迫水先生给过我们很多关照，毕业后也有联系，今天路过想来探望一下。”

夏树有点奇怪地看了看静留，不知道静留为什么要在这种小事上说谎。而且静留的谎言并不高明，夏树不是风华学园的学生，而静留在风华学园读了两年高中，曾是学园的风云人物，迫水并没有教过她，这情况一查便知。可是看似精明过人的姬野小姐却像是被催眠一样，完全信赖地连连点头，没有丝毫疑问。这时她在电脑里也找到了迫水的辞呈。

辞呈只是一封电子邮件，里面的内容也很模式化，发邮件的地址的确是迫水的。

“听说租的房子也退了，私人物品也拿走了。可是作为教师没有到学校来办工作交接，这我们都挺奇怪的，毕竟迫水老师平常是很负责任的。”

夏树还想和姬野小姐问清楚，却被静留拉走了。

“为什么要走？”走出了办公楼，夏树有些不满地问道。

“因为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静留刚才已经不仅诱导对方接受了自己不高明的谎言，还用狐耳搜索了一边姬野小姐的记忆，她知道对面的这个女人没有说谎。

而她更知道，迫水蹊跷的辞职正和他对自己的那句蹊跷的话一样，背后一定藏着更复杂甚至是可怕的东西。而现在，她更急迫地要赶回家去，她一定要揭开真相！

静留满腹心事地和夏树并肩走在风华学园宏大壮丽的校园里，突然听见夏树说：“我在这里度过了小学时光，可是留在我记忆里的，也只有这座校园了。”

静留听得出夏树声音里的忧伤，比起自己复杂的心情，夏树更担心的是陪伴自己度过整个童年的养父。静留强打起精神，笑道：“应该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啊，舞衣和小命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夏树摇摇头：“舞衣、小命和迫水叔叔一样，是亲人。其他方面，我没什么朋友，身边总是孤身一人。”她看向静留，神情落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

“没有。”静留不假思索，“你孤身一人，是因为命中注定，我早就预定了你身边的位置。我可是小神龙啊，谁敢接近你，来触犯我的逆鳞？”她握住夏树的手，“放心，你那些年的孤独，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你身边的位置，我现在也预定了，好不好？”

夏树笑了，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静留的手。她们曾经是那么隔膜的恋人，时光的流沙和发生的一系列磨难，却好似打磨了她们的爱情，消除了她们的隔膜，越来越让她们感谢生活让她们明白，拥有彼此是多么的幸福。

她们并肩走在风华学园的校园里，这个地方和她们都曾经留下很多回忆，可偏偏因为时间的交错，未曾相逢。又好像有一种冥冥中的缘分，不禁让她们想到，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们在这个美丽的校园相遇，又会有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她们可不可以像现在这样幸福？

“既然都到了风华，我没有去拜祭你母亲，是不是太失礼了？”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急着回家解决问题，而且迫水叔叔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也乱得很，我可不能让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

“夏树可真是个好女儿呢，我想夏树的妈妈也一定是个特别疼爱女儿的好妈妈。”

“如果我妈妈活着，她看到你，不知道有多高兴。只可惜……”

“夏树，不难过哦。我保证，你不但有我，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是你的爸爸妈妈，他们要是对你不好，我可跟他们没完。”

静留的爸爸妈妈可不会对夏树不好，他们都是很有修养的人。而他们的宝贝女儿虽然很风流多情，可是带回来的女孩子至今只有两个，可知她对眼前少女的珍重。

上一个，是姬宫千歌音。

当然，他们也没有心思对静留的女友评头品足，凌晨的电话让他们一夜无眠，这一天他们都在等待，也在准备，如何向女儿解释清楚心中的疑惑。告诉她早已忘记的匪夷所思的事实——你天赋异禀，生而不凡，你是……龙！

“静留，你知道的，你从小就是一个不一样的孩子，从五岁开始，你就能听见不一样的声音。”藤乃美智子不安地看一眼静留身边的夏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外人面前把静留的往事和盘托出。因为就连曾经差点儿和静留定下终身的千歌音也不曾知晓，静留其实是不一样的人。

“妈妈，不要紧。”静留握紧了夏树的手，“夏树什么都知道。”

看着女儿和恋人十指紧扣的手，突然有一种安慰。静留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心安之所，而眼前这个寡言而冷峻的女孩，应该有一颗温柔包容如海的心。

可是这个女孩也一定不知道，静留不仅仅能听见声音。因为真实的静留是什么样子，静留自己都不知道。

“说来惭愧，当发现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时候，我们做父母的没有考虑到应该接受或是包容，而是完全慌了手脚。”藤乃广志苦笑着说，“我们先是认为你中了邪，还曾把你送到风华的神崎神社去驱邪……”

“神崎神社？”静留吃了一惊，她记得神崎黎人出身于风华的神官之家，在风华学园读书的时候，她和珠洲城遥、菊川雪之还曾经到神崎神社去玩过。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和那座神社有如此的渊源。看来神崎家的人还是很有神官的操守，并没有把自己有异能的事情告诉黎人这位独生子。

“神崎神官没有解决我们的困惑，不过他还是把我们推荐给风华大学的玖我纱江子博士。”

虽然早就听静留说过童年曾经在母亲那里做过检查，可夏树听到静留家人提及到母亲的名字，还是心头激动。而听了静留对夏树的介绍，藤乃美智子亲切地笑了：“怪不得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眼熟，你长的很像你的母亲呀。看来你和静留，真的很有缘分。”

静留和夏树相视一笑。是呀，她们真的是有缘的一对璧人。她们错过了童年在风华大学的相遇，错过了少年在风华学园的相逢，可是兜兜转转，她们还是会见面、会动心、会相爱，就算经历过多少风雨离合，最终还是会在一起。

可是，这份温情中又有一丝寒意，如一条冰冷的小蛇游过，让她打了个寒战。在她那被湮灭的记忆里，埋伏着多少不可知却又无形中左右了她的命运的东西？玖我夏树、神崎黎人，他们都曾经以各种不为所知的方式出现在她生命最开始的阶段，然后又不知是冥冥的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他们和她再度相逢。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命运之线千丝万缕地缠绕，当纺车收紧之时，他们被捆绑到一起，终于直面彼此，做出抉择。

那么千歌音、江利子、灰原哀，她们是否也早就出现过，在时光的长河中，这些命运的支流分分合合，交错平行，终于汇聚到一起了。

静留一向认为，相遇是故事的开始。可是她可能大错特错了，她以为她们的故事刚刚开始，其实已经接近结局。

“虽然玖我博士也没有给出什么办法，可是我和你爸爸还是想通了些，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总会找到应对未来的方法。本来以为，日子会这样平平常常地过去，可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二十年前，未曾预料突起惊变，不过也许是该来的总会到来。

那夜秋风四起，吹响一树叶子，八岁的藤乃静留夜不能寐。她虽然只是个小女孩，可是自幼就与别人不一样。在五岁之前，她是天之骄子，没人比她更漂亮、更聪明、更讨人喜欢……可是在那之后，她成了一个怪物。

她听得见人心里的声音，她感觉得到别人感觉不到的氛围，在她看来平常不过的事，对其他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就像今晚，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许，她的命运就要改变……

女孩清瘦的身影慢慢走下楼梯，伫立在黑暗空荡的客厅，她环视着四周，目光像是要穿透夜的黑，寻找到一个命运的出口。

突然，她注视着客厅的墙壁，孩子纤细的声音有点怯怯地说：“你是谁？你是来杀我的么？”

黑暗中许久没有声音，让人几乎以为这只是女孩的一个幻梦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出现在窗外：“你看得见我？”

几乎就在一刹那，窗户被人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进来。少年单薄的体型几乎要融入夜色中，而分外醒目的，是那一头银色的长发，还有蒙面巾上方一双灼灼逼人的赤瞳：“对，我来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