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命悬一线
九十一、命悬一线
向水野警视正通报完鸟居江利子失踪的消息,静留放下电话,可不知怎么的,她并不太担心。在她看来,水野警视正找到鸟居江利子,只是个时间问题。
甚至这时间都不会太长。
因为她记得一句话——爱情不会亏待真心相爱的人,真正的爱人迟早会重逢。
水野蓉子对她的那位“挚友”爱得有多深,根本无需多言。有这样深挚的爱情,她怎么可能不
在爱情中辗转浪荡的藤乃静留,始终是一位爱的信徒。而更坚定她对爱情的信仰的,是夏树。
那看上去冷淡、木讷、沉默寡言的傻姑娘,骨子里的温柔、深情和专一,又有谁能比得上?
她答应过夏树,当一切了结后,会向夏树解释,向她的傻姑娘坦白自己的一切,让夏树去判断、选择,自己是不是那个值得爱的人。
现在就应该是时候了。
当静留在警察病院的事务长办公室签完了一系列繁琐的文件,扔下那支笔,就下定了决心。
“夏树!”
听到静留呼唤的夏树转过身来,向静留笑笑,笑容里带着三分伤感。
夏树是陪静留一起来警察病院的,静留处理一系列事务,而她则是说想要到处走走。而静留知道,她一定是上了天台。
那是三天前杉浦碧殒命之地。尽管杉浦碧已经是身败名裂,被视为警界的耻辱,不可提及的人,可是对于夏树,她仍然是曾经的领路人,是真心关怀过自己的师长,在某种程度上,是亲人。
果然,在那片曾经被血迹浸染的地上,放着一瓶酒,一包烟。
“静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很愚蠢。现在还做这种无聊的事。”
“我怎么会觉得可笑呢?我更不觉得无聊啊。夏树重情重义,我应该感到欣慰才是。”静留拆开那包烟,点燃一根放在酒瓶上,看着那袅袅青烟,“可是你已经知道杉浦碧的真面目,所以答应我,今天过去,你就应该放下这件事,不要用别人的错事为难自己。”
在杉浦碧案发之后,静留在夏树的公寓,已经详细地告诉了她警方目前掌握的案情。她之所以那天去夏树家那么迟,是因为她去找了广报课的社美弥子课长,软磨硬泡,要求得到真相。
在首席法医的魅力下,被人视为面瘫美人的社美弥子也不禁露出了柔软的笑容:“藤乃医生怎么知道我这里会有真相?”
静留也笑:“因为我知道要欺骗别人,一定要得知道所有的实情。高层若不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你怎么去骗那些记者舆论?”
社美弥子想要生气,可是静留的笑容纯净美好得让人无从怪罪,只能叹了口气:“那好吧……”
根据警方搜查的结果,杉浦碧可能很早时候就开始抢罪犯的钱和赃物,一开始小打小闹,可是越来越顺利,也让她更加肆无忌惮,现在已经确定有四五起案件,被她杀害的有差不多有九个人。
“她抢了那么多钱,到底去哪儿了?”静留忍不住问道。
“警务部监察官搜查了她的家,发现她喝的是八万日元一瓶的30年格兰菲迪。一个月在酒上的开销抵得上课长级别的工资。可是这也无法解释她作案获得的上亿元资金到底用在哪里了。要知道她的钱不经过银行户头,很难查出流动的方向。而在她家搜查到一些神秘的加密文件,几乎可以判断,她可能和黑社会或某个政治组织有关系,公安部和组织犯罪对策部应该会追查下去。”
社美弥子很够意思,几乎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连她也不可能知道,杉浦碧是日本的圣殿骑士——阴阳师中的一员。她的黑钱,很多都在扩充她在组织里的势力。
刺客和圣殿骑士,自由意志和绝对秩序,他们为了不同的信仰角力了几千年。组织建立之初,都怀有美好的梦想,拥有各自的信条,可是千年时光流逝,谁还在遵守着古老的信条?他们之间的厮杀覆盖了整个历史,但是这一切始终是不为人知的,那是一个隐秘的世界,是操控这个现实世界的看不见的手。
而藤乃静留和玖我夏树,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她们就像是站在天台边缘,离那个世界只有一步之遥。
听了静留的话,夏树说:“我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知道她是黑警,是坏人,可我还是想来这里一下,不然自己心里过不去。这样的我,是不是违背了你的原则?”
静留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坏人,可是也没有绝对之分。好人会有缺点,坏人也有温情。好人死了会被缅怀,可是坏人也会有亲人和朋友,她死了,也理应得到那些她帮助过的人的思念和眼泪。如果我们连这点自由都不允许,那么这个世界该成什么样子了?”她看着夏树眼睛里闪动的泪花,忽然笑道,“就像我是个人渣,可是还是拥有夏树的爱,这是何其有幸啊。”
“你才不是人渣!”夏树冲口而出,随后又低声重复了一下,无比坚定地,“你不是!”
静留笑了,笑中满含感动,她紧紧地拥抱夏树,附耳轻声道:“即便我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人渣,只要你还爱我,信任我,我便什么也不会在乎了。”
在这吹起冷风的天台,两个人身体传递的温暖和信任,真的比什么都要珍贵。可越是贪恋这份暖意,静留心里越是忐忑。她恋恋不舍地放开夏树,夏树眼中的不解和探询,让她知道此事自己的表情有多紧张。
“夏树,我曾经跟你说过,当手头的案子了结,我会告诉你有关我的一些事,让知道真正的我有多么糟糕。”
夏树点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是在鸟居江利子卧底缉毒的那晚,静留在光线昏暗的夜总会对她说的。可是那天以及后面发生了好多事,她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直到现在静留才有了机会说起这一切。
“你并不糟糕……”
夏树还没说完,就被静留轻按住嘴唇。她需要的,不是恋人对她的呵护体谅,而是一个让她说出真相的机会。这二十多年来,她第一次和相爱的人袒露心迹。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又有一种自我释放的渴望。
她太需要释放的机会了,还有那个她太需要的人。
“夏树,你听我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糟糕。”静留郑重地注视着夏树清澈的碧瞳,“从小到大,我就是个异类,是个怪物……”
“如果是怪物,那就去死好了。”
一个极清甜又极寒冷的声音,鬼魅一样从天台的角落冒了出来。
而就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夏树的直觉仿佛预知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她连想都不想,飞速地挡在静留身前。与此同时,她感到一阵剧痛,一支飞刀扎进了她右臂!
“夏树!”
夏树听到静留的惊呼,反倒是有些放心,这一刀只是射中了她,没有伤到静留。她仍是将静留牢牢护在身后,忍痛向飞刀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天台的边缘围栏上站着一个人,双眼细长,面目清秀,似少女又似少年,手执一支明晃晃的飞刀,意态悠闲,如执鲜花枝。她站在那样危险的地方,却稳如泰山,一阵风吹起她的斗篷,能看见她腰带上的一排飞刀,刀刀要人命。
“你是谁?”
“来杀你们的人。”
借着那人回答的一秒钟,夏树用最快的速度从怀中拔出手枪,向那人的方向连开两枪,同时拉起静留就跑。天台那头有一个小房子,是堆放清洁用具的杂物间,可以暂时躲避一下。
尽管右臂的伤势影响了夏树的准头,但她自信以自己的枪法,至少可以击伤对方。可是她万万没料到,那人速度快得无与伦比,一个闪身,躲过两颗子弹,同时在她跃起之时,在空中出手,第二把飞刀射向静留和夏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树将静留推向天台的杂物间的背面,而自己暴露在外的肩膀再中一刀!
仅仅十秒钟,她打出两枪,可是对方毫发无损,而她已经中了两刀。
这刀伤暂时并不致命,可是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静留惊惶心痛之下,以一个医生的判断,这两把刀伤在血管密集处,不能贸然拔去,否则鲜血一定喷涌而出。她也相信若是自己此刻出手救治,夏树一定不会有大碍。可是,她们还有时间么?
此刻比起静留,夏树内心更加绝望。她当刑警时间虽然并不太长,可是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从天桥飞车坠落、在歌剧城对峙少女刺客,她几度命悬一线,可是没有一次比得上现在可怕。天桥飞车是她追逐罪犯,而面对NOIR,对方也并不那么想杀她。而此刻她听见对方的靴子踩在水泥地上,一步一步地走近,那步履声颇为悠闲,而杀气却愈来愈浓。那个实力远在她之上的杀手,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急于杀她,可是她知道,对方不过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想要用爪牙慢慢地折磨她的猎物,等到玩腻了,再一击致命!
在这个飞刀杀手心里,玖我夏树已经是个死人。
自从矢志不渝要做一名刑警,夏树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她现在的绝望和恐惧是那么的强烈。这并不因为她害怕死亡,那么多次死亡靠近,她从无畏惧,因为那时候她是孤身一人,可以悍不畏死。可是现在,她身边有静留!
她可以死,可是静留决不能有事!
背靠着杂物间的外墙,暂时获得一点隐蔽的夏树急急地看向她的静留。看到静留满面的泪水,她因失血和剧痛而略微模糊的视线顿时清晰了:“静留,你放心……”她想告诉静留,不会有事,我会用生命保护你,我爱你……可是,她没有时间了。死神不紧不慢地在身后追逐,她想和静留说一辈子的话,没有时间说了。
“夏树……”静留声音哽咽,她也有好多话要和夏树说啊!即使生命就要从此结束,她也不愿意和她的爱人心怀隔膜,彼此不了解地死去。可是为什么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们花了太多的时间试探、误会、分离,可就在心扉敞开的那一刻,死亡的阴影接踵而至。
而她又是那么的痛恨自己。爱人全身浴血,她既不能用医生的本领救治,也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一向自命不凡的藤乃静留,原来你是那么的没用!
可就在死神的双翼即将覆盖在她们头顶的时候,她们听见身后的脚步停了。那人站了片刻,突然冷哼一声,道:“你们很相爱,是么?”
她问得突兀,静留和夏树也不敢回答。就听见那人自言自语道:“爱情,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前一刻许诺,下一刻就能为了另一个女人痛下杀手。所以,我最痛恨有人在我面前秀恩爱了!”语声刚落,她忽如电光石火,左脚一点,身体突然转向,一个跃步,身子已经到了杂物间的侧面,同时一把飞刀出手,直飞向夏树静留。
夏树来不及开枪,整个人扑到静留身上,一阵剧烈刺痛,一支飞刀又插入她的后背。
可是夏树已经无暇顾此,她借这一扑之势,将静留推向天台边缘。又趁着杀手拔刀的间隙,回身连向杀手开了两枪。那杀手闪身躲避之时,她也冲到静留身边,抱住静留的腰肢,用尽全身力气,将静留举起,推出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