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冥獄的守門者

『如果，我像父皇那樣可靠又成熟……』

『如果，我沒有對涅爾說出這句任性的話……』

『──這樣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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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不，這個氣味……是魔族嗎？』

三頭的犬型巨獸微微低下了頭，與此同時，一個陌生的聲音直接在艾露伊腦中響起，嚇了她一跳。

但艾露伊馬上鎮定下來，出聲回答道：

「那個，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哦？見到余的刹那居然沒有立即轉身逃跑，勇氣可嘉，既然如此余就直問了──汝是在哪沾到此氣息的？』

「氣息？」

見到艾露伊一臉疑惑的樣子，三頭犬換了一種說法解釋道：

『這樣說好了，汝應該曾經在某處見過、或是感覺到某種過於駭人的不祥之物吧？』

“可怕的……不祥之物……！！！”

──艾露伊唯一一次有過這種感覺，就是在特羅德準備與涅爾薩斯告別的那一天。

當時的涅爾薩斯為了從另一頭黑龍手中救出她，而解放自己真正的力量，並因此被體內再也無法抑制的詛咒之火吞噬。

雖然僅僅是短短幾秒，可當時的艾露伊確實感覺到了，有一絲仿佛不該屬於此世間的詭異氣息，在熊熊燃燒的可怖火焰中蠢動著想要掙脫出來。

但是在艾露伊熄滅火焰、喚醒涅爾薩斯的意識後，氣息也就此消失，再也沒出現過。

「……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在不明白對方的真實意圖、加上牽扯到涅爾薩斯的情形下，艾露伊選擇隱瞞事實。

可這時候的三頭犬卻像是早已預料到艾露伊會這麼回答般地眯起了眼睛。

『……哼，果然不願說出實情麼。』

三首的地獄犬咧開了嘴，從碩大的利齒中呼出的熱氣中甚至能看見燃燒的火花，厚實的前掌隨之重重踏在地上，震得地面一陣顫抖。

『……既然無法排除被侵蝕的可能，那就別怪余──』

就在這個瞬間，三頭犬左側的牆面忽然冒出了大片蛛網狀的裂紋，在震盪的巨大聲響之下，一隻佈滿鱗片的黑色大手倏地從中貫穿了腐朽的石壁。

自被破壞的石牆後赫然出現的漆黑巨龍用尖銳的爪子抓住了三頭犬最左邊的頭顱，連帶著整個身體狠狠砸進後方的空白牆壁之中，噴濺出無數碎石。

「走！」

聽到涅爾薩斯的低吼，艾露伊聽話地轉身就跑，可是神殿中卻突然響起一段震耳欲聾的尖銳嗥叫。

「────」

刺耳的音波像是要連骨髓深處都要刺穿一般，蠻橫地掃過整座神殿，連涅爾薩斯都無可避免地受到影響，在腦中產生了強烈的不適感。

「呃……」

等到涅爾薩斯回復過來般的甩了甩腦袋，就在眼角餘光瞧見暈倒在地的艾露伊。

「！」

──三頭犬可不會放過這個破綻。

牠抓準時機掙脫牆壁裡的大洞，接著猛地抬起最右邊的頭顱，在左邊腦袋依然被抓著的情況下死死咬住了涅爾薩斯反射性舉起的左腕。

可是，這時的黑龍並沒有去嘗試掙脫三頭犬的利齒，反而在踩穩腳跟後直接用被咬住的左臂反手拽住了牠脖子上的皮毛。

三頭犬中間的主首口中剛點起熊熊赤焰，眼中就倒映出涅爾薩斯放開了自己腦袋、且向後高舉至極限的右手。

下一秒，瞬發而至的闇影凶爪立即撕裂了主首與左首，令三頭犬來不及吐出的火焰直接在主首嘴裡炸開來，濺出了大片夾雜著火星黑煙的血花。

「──」

涅爾薩斯順勢將鮮血淋漓的左手從三頭犬右首死咬不放的嘴裡硬拽了出來，並退到後方，右手抓起艾露伊就要離開。

然而，這時的涅爾薩斯卻看到繁複的金色紋路從地面竄升出來，在四面八方一閃而過。

「！」

漆黑一片的神殿中，閃耀的燦金紋路在所到之處皆生成了蘊含某種神秘力量的屏障，最終建構成立方體般的未知領域，擋在了涅爾薩斯的面前。

「你……」

明白所有的退路已被斷絕的涅爾薩斯只能停住腳步，一轉身回去就聽見三頭犬低沉嘶啞的聲音。

「沒錯，剛剛咬住汝的手腕確實是有爭取時間的用意在。」

雖然二度受創的左首已經無力地垂下，中間的頭顱上甚至還頂著數道仍在滲血的可怖爪痕，但三頭犬的氣場絲毫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壯大。

「余名『刻爾柏洛斯』──乃是冥界至高之主座下的守門者。」

暗紅的三首魔犬高高昂起僅剩的兩顆頭顱，雖已傷痕纍纍、卻仍屹立不搖的莊嚴身姿透出了不可違抗的威壓。

「余找那名年幼的魔族只是為了查清真相，黑龍，這件事與汝無關，願意的話吾可以放汝離開──」

「──我不相信你。」

「哼……」

刻爾柏洛斯威嚇般地看了涅爾薩斯被撕開一個大洞，甚至連骨頭都露出來的左手一眼，冰冷肅穆的耀金眼珠在黑暗中迸發出了攝人心魄的幽光。

「如果執意留下……就·不·只·是·報·廢·一·條·左·臂·了。」

「……是嗎？」

聽見強敵的死亡威脅，涅爾薩斯卻只是靜靜地鬆開掌心，任升起的陰影輕輕接過了昏迷不醒的艾露伊，安置到自己背後。

「可是在那之前……」

周身陰影繚繞的赤瞳黑龍舉起了帶血的右爪，沾染三頭犬之血的鋒利爪尖在升騰的暗影中，發出能將一切阻礙斬裂殆盡的銳芒。

「──我·會·先·把·你·另·外·兩·個·頭·顱·撕·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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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阻斷我退路的同時，這個領域不僅能增強你的力量、恢復速度，甚至還能封鎖住領域裡的大源魔力，來壓制對手無法借用瑪那施法。」

「這對其他人或許是個棘手的問題，但唯獨對擁有接近無限魔力的龍起不了效果──」

「……」

面對即使負傷、眼神卻依舊沉靜到可怕的赤瞳黑龍，刻爾柏洛斯全神貫注地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原本狹窄的偏殿被領域覆蓋後，頓時變得寬闊許多，也讓兩頭體型差不多的巨獸有了更多的施展空間。

雖然變換後的場地看似對具備飛行能力的黑龍更有利，但刻爾柏洛斯知道，左臂重傷的黑龍如果想保住身後的魔族小女孩，就無法輕易離開原地。

既然如此……

想到這裡，刻爾柏洛斯微微沉下了身體，渾身肌肉綳緊蓄勢待發。

──就是現在！

下一秒，三頭犬猛然向左躍起，避開了腳下偷襲的影子，並順勢奔馳起來，對中心的黑龍噴出烈火進行持續的騷擾。

短短幾秒，刻爾柏洛斯就已經繞到涅爾薩斯左側的死角衝刺了上去。

然而，當牠微微壓下四肢，準備撲上去的時候，原本還在用右手抵擋熱焰的黑龍卻已經側過頭，大力地揮出了斷掉的左臂。

──偏偏刻爾柏洛斯就像是早已預料到她的行動一般，立刻伏下身軀，讓龍爪掠過頭頂的同時肘部一施力，挪動身體張開了右邊的血盆大口向前咬下。

「呃……」

獠牙交錯，黑龍踩在地上的左腳頓時被咬裂，刻爾柏洛斯一命中就鬆開嘴向後跳開，躲過掃來的粗礪龍尾，退到了相對安全的距離，伺機而動。

「呼……呼……」

這場激戰看似盡在刻爾柏洛斯的掌控中，但恐怕也只有牠心裡知道，剛才只要出現一點失誤，受重傷的就是自己了。

“那只手居然還能動嗎！？”

而且刻爾柏洛斯也沒想到，黑龍居然會被牠的佯攻騙到，還讓左腿因此受到了重創。

……不，不對，黑龍剛剛的舉動怎麼看都有點太急躁了，與其說是故意用左手來個出其不意的反擊──更像是想藉此嚇退牠。

刻爾柏洛斯隱晦地把視線投向了黑龍牢牢擋住的身後。

“汝不惜做到這個地步，也想守護那個女孩麼……”

這是為何？

據牠所知，龍族明明是擁有絕對理智的生物，即使將女孩視為所有物，在自身可能死亡的情況下，即使是再高傲的龍，也會選擇放棄財寶暫時退卻。

──可赤瞳黑龍沒有離去。

沒有對牠試圖攻擊女孩的行為產生憤怒，也沒有對女孩昏迷不醒的脆弱模樣感到緊張──明明黑龍不具備想保護女孩的念頭，卻又理所當然的在護著她。

“汝……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麼……”

一件又一件脫離常識的事實，衝擊得刻爾柏洛斯不禁有些遲疑了。

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絕對稱不上『正義』。

不論是基於主人的教條，抑或是多年塑成的道德觀，刻爾柏洛斯都打從心裡認為，自己不該對那無辜的魔族女孩出手。

「…………」

……可是牠不能讓世界再次陷入那過於絕望的災禍之中。

刻爾柏洛斯花費無數心力，奔波世界各地，尋找如此之久，就是為了徹底掐滅災禍復蘇的可能性。

“……沒錯，余得替主人履行職責。”

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可能，牠也不能放過那個小女孩。

而黑龍是不會退讓的。

“……因此，余將殺死汝，甚至……殺死那個魔族女孩！”

霎時間，三頭犬眼中的猶豫已經一掃而空，只餘背負一切的覺悟。

「雖然這場撕殺並非余的本意，既然無法避免，作為余不得不以領域應對的強敵，汝有被余銘記的資格，報上名吧──黑龍！！！」

刻爾柏洛斯緩緩張口，對涅爾薩斯發出了激昂的咆哮──

「……涅爾薩斯.瑞格納.艾朗盧修，也被稱呼為『冥龍』。」

──作為殊死一戰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