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計畫

「……您終於醒來了。」

涅爾薩斯恢復意識的時候，一個和煦的女聲就傳到耳中。

黑龍張開眼，等到視線不再模糊，她才看清周邊的景象。

雖然身旁的土地有點燒焦，但災害似乎沒有進一步擴大，旁邊的樹林看起來沒有遭受烈焰侵襲，還是跟先前差不多。

「在您昏迷的時候，我已經把火滅掉了，龍脈被也成功平息。」

栗髮的女孩身著綉上金黃紋飾的白色服裝，端正地跪坐在赤瞳黑龍前方。

「雖然啟程之前說過了，但還請讓我做更正式的自我介紹吧。」

「我是特羅德王國中，負責侍奉黑龍之王的聖女──莉亞娜.安特路杰。」

莉亞娜將雙手合放到身前，低頭且微微彎腰。

「在此由衷感謝──艾朗盧修大人，十分感謝您救了我。」

「……」

一陣靜默後，恢復姿勢的莉亞娜才聽到黑龍淡然的回答。

「不用這樣，那是我的任務，既然是任務，那我就會盡全力保護妳，直到任務達成。」

雖然表情看似沒有什麼變動，但莉亞娜其實，微微地，抽了下眉頭。

果然，牠和其他的黑龍完全不一樣。

莉亞娜曾經遇過其他被派遣來這裡的黑龍。

厭惡、不耐煩、不情願、不屑一顧。

那些黑龍的眼中淨是這些。

但是涅爾薩斯不同。

一路上，牠的眼底根本沒有絲毫波動。

這隻沒有展露過任何情緒的黑龍對莉亞娜來說，真的是再棘手不過的談判對象。

「請別這麼說。」

聖女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紅楓般的橙紅眼睛看起來十分真誠。

「為了表達謝意，請務必讓我協助您療傷。」

「不。」

簡單俐落的秒答。

說完，黑龍立起四肢，看樣子是要準備離開。

面對沒有半點猶豫的涅爾薩斯，莉亞娜不由得有點慌了。

「您……您要去哪裡！？您的傷還……」

一定要留住牠！

「無妨。」

完全不給莉亞娜思考的時間，涅爾薩斯展開了龍翼。

「才不是沒關係吧！就算其他傷口會癒合，那您脊椎上的傷呢？」

看到赤瞳黑龍動作一頓，莉亞娜就知道，是自己贏了。

「您也知道，剛才的火是我滅掉的，因此當然也可以幫您處理那邊的傷口。」

女孩加深了嘴角上揚的弧度，微微眯起雙眼。

「所以！為了償還您的恩惠，請務必讓我幫您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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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聖女殿下──」

直到回來住處，聽見侍衛洪亮的聲音，莉亞娜才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順帶一提，站在她身邊那個用黑色斗篷把自己罩得嚴嚴實實的怪人就是赤瞳的黑龍。

莉亞娜從來沒有想過，比自己要強大許多的巨龍居然會就這樣被自己半強迫地帶回來。

性格太過於溫和了吧。

不，倒不如說是順其自然嗎……

總之，她成功的把涅爾薩斯帶回來了。

「歡迎回來！莉亞娜……大人？」

對上自己的貼身女僕──潔西卡懷疑的目光，莉亞娜的眼角餘光瞄到黑龍默默地伸手把帽子拉得更低了。

「咳咳。」

莉亞娜出聲打破尷尬，隨後上前一步，擡手向潔西卡說道：

「這位大人是我的貴客，妳務必要好好服侍她。」

「明、明白了！請跟我來──」

穿著黑白色女僕裝的褐髮女孩向兩人行禮後，便將她們帶往建築內部。

小型的宮殿並沒有多少裝飾，似乎是用白色石材建成，給人一種高雅的感覺。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裡，就要麻煩您屈居在這個小房間裡了，有什麼不便和需求的話請務必說出來，不用客氣。」

讓女僕退下後，莉亞娜把黑龍帶到一個房間前，打開房門。

──這是一個十分寬敞的房間，穿過門口就會進到客廳，再打開裡面的門就可以看到臥室。

房間本身跟整座宮殿一樣，沒有多少裝飾，只有牆邊的櫃子上放了裝著鮮花的花瓶，整體看起來非常乾淨。

「如何？不滿意的話，我馬上幫您換一間……」

「這樣就好。」

一如既往的速答。

這也是順其自然嗎？

在栗髮女孩關上門後，赤瞳黑龍才把兜帽摘下。

──雖然是第二次看到涅爾薩斯的人型姿態，但是莉亞娜真的沒有想過，那頭赤瞳的黑龍居然是位女性。

比普通人類女性要多出不少的身高，披散在背後，可以蓋到大腿的漆黑長髮，白晳柔軟的皮膚，精雕細琢的五官，還有那雙無比深邃的凌厲血瞳。

雖然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但莉亞娜不得不說，涅爾薩斯真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女性。

──就是那雙毫無起伏的眼睛看起來有點可怕。

「……那麼先來用餐吧，請讓我向您說明這些菜肴對於恢復傷勢的作用。」

「……嗯。」

首先得拉進關係，讓她打消對我的警戒心。

莉亞娜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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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後，莉亞娜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了進來。

「早上好，艾朗盧修，我進來嘍。」

「……嗯。」

不知不覺，莉亞娜已經跟黑龍相處好幾天了。

──順便一提，改變稱呼是涅爾薩斯的要求。

「早上好，艾朗盧修大人──」

「……叫我艾朗盧修就好。」

在第二天早上，她是這麼說的。

「好的，艾朗盧修。」

莉亞娜自然就從善如流的改口了。

這幾天來，赤瞳黑龍只有提出兩個要求過。

第一個是改變稱呼。

或許是不習慣被這樣高高在上的對待吧。

而在今天，涅爾薩斯提出了第二個請求

然而，就是這個請求讓莉亞娜有些跌破眼鏡──雖然她根本沒有戴眼鏡就是了。

「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看著沒有任何浮動的絳紅眼珠，莉亞娜很是吃驚，但多年來的修養讓她能馬上就調整好自己的表情。

「……當、當然可以，不過，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希望能讓我陪同去宮殿以外的地方，畢竟艾朗盧修不熟悉這座城……」

「……所以，我可以在宮殿中和宮殿外到圍牆的範圍內走動，我明白了。」

“這頭黑龍也太聽話了吧！”

沒錯，這些日子裡，除了女僕或莉亞娜請她出去的情況外，黑龍基本上都是待在這間房間裡，不吵不鬧，也沒有提出什麼咄咄逼人的困難要求。

──莉亞娜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無欲無求的龍族。

這個也是順其自然嗎？

「莉亞娜大人……」

這時，從門外傳來一個模糊的聲音。

「布朗特大人找您。」

「我知道了。」

聽到潔西卡的話，莉亞娜走向門口，並對涅爾薩斯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順便帶妳去宮殿周圍看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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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娜──好久不見……嗚哇！這個沒看過的怪人是誰啊！？」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個貴族打扮、金髮藍眼、看起來神采奕奕的高大男性。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是個直言不諱的粗神經，聽到他誇張的語氣後，莉亞娜的眉頭還是抽搐了一下。

可是也不能怪他，畢竟涅爾薩斯現在又是那個全身都被斗篷遮住的怪異打扮，可疑到會讓人想馬上把侍衛叫過來的程度。

「約頓，注意你的言詞，艾朗盧修可是我的貴客。」

呵斥完男生，莉亞娜才轉身對黑龍介紹道：

「抱歉，艾朗盧修，這位是我的朋友，布朗特公爵的長子──約頓.喬.布朗特，希望妳能原諒他剛才那些失禮的言論。」

「我是約頓.喬.布朗特，十分抱歉，我剛才失言了。」

跟著莉亞娜的話，名為約頓的男生順勢作出自我介紹，並乖乖低頭道歉。

「……嗯。」

黑龍的回應依舊平淡。

「──就是這樣，現在我要先帶艾朗盧修逛逛周邊，有什麼事的話，請你晚點再來找我。」

雖然有點抱歉，但莉亞娜現在有更優先的事，只能讓約頓先離開。

「喔……」

看著約頓垂頭喪氣的背影，莉亞娜只能在心裡對他道歉。

散步的途中，莉亞娜再次替自己的青梅竹馬表示了歉意。

「希望妳不要介意約頓的失禮舉動，他雖然偶爾會做出不符合貴族禮儀，稍顯粗俗的言行，但整體來說是沒什麼壞心思的好人。」

「嗯，我不介意。」

聽著涅爾薩斯平淡的口吻，莉亞娜心裡突然湧出一股說不清是什麼的怪異感覺。

“她真的，都不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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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莉亞娜住處的第七天，涅爾薩斯在一如往常的時間起床，可是，今天門外卻沒有傳來栗髮女孩的聲響。

“對了，莉亞娜今天不在……”

沒錯，莉亞娜現在身處王宮之中，正在與國王面談。

「──計畫進行的怎麼樣了？」

國王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密閉空間中向莉亞娜開口詢問道。

雖然已經步入中年，但國王那鷹隼般的雙眼卻還沒失去光采，讓人感覺格外威嚴。

「回陛下，計畫進行的十分順利。」

「雖然吾信任汝，但吾還是想確認──計畫完成之後，特羅德真的不會再被那些怪物侵佔了嗎。」

「是的，報告陛下，純血龍族終究是擁有高度智慧的種族，看似瘋狂，卻十分理智。」

單膝跪地的莉亞娜恭敬地回道：

「所以，我會趁這段時間不斷挑撥，引出她對龍王的不滿，藉此煽動她去爭奪王位。」

「然後就到了計畫的最後一步，讓·兩·頭·怪·物·自·相·殘·殺──最好是同歸於盡，如果其中一隻僥倖存活，就輪到陛下您預先埋伏的軍隊出動，將那頭重傷的黑龍殺死。」

「這樣一來，若是以後又有其他巨龍想侵佔特羅德，就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

「……原來如此。」

國王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然後再度提問：

「但吾等的敵人可是黑龍之王，汝找來的那頭黑龍真的能夠勝過黑龍王嗎？」

面對國王的質疑，莉亞娜只是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

「當然可以。」

畢竟，她當時在熊熊烈火中，看到了『那個東西』。

那個一瞬之間就將洶湧的大火全數覆滅，散發出就算是直面黑龍王時都無可比擬的恐怖感和強烈威壓、位於涅爾薩斯頭顱中央的──

那·隻·過·於·邪·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