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蛋糕與龍神祭

──今天莉亞娜不在。

涅爾薩斯吃完早餐後，走出了臥室。

嚴格來說，龍族不需要進食，牠們的身體會自動吸收大氣中的瑪那來生存。

只是莉亞娜說，那些食物可以幫助療傷，她才把它們吃掉的。

說到療傷，雖然背上的傷口還沒完全癒合，但涅爾薩斯的確覺得身體輕鬆了不少。

“莉亞娜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去外面走走吧……”

想著想著，裹上斗篷的黑龍在女僕們見怪不怪的淡定行禮下，離開了宮殿。

「唉，莉亞娜不在啊……」

黑龍剛踏入花園，就聽見一個朝氣蓬勃的男聲。

「是的，莉亞娜大人外出了，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可以幫您轉達給她。」

“是潔西卡。”

她似乎正在和誰對話。

涅爾薩斯又前進幾步，才看到褐髮的年輕女僕。

「對了，不介意的話請用吧。」

穿上黑白色女僕裝的潔西卡左手勾著一個蓋上白布的籃子，她用右手掀開白布，拿出裡面的東西遞給了貴族打扮的男性。

「喔喔，是妳親手做的小蛋糕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金髮藍眼的男生高興地接過小蛋糕，兩三口吃掉了它。

「唔唔──真不愧是潔西卡，一如既往的美味呢！」

「布朗特大人喜歡就好。」

看著金髮男生吃到臉頰鼓起的模樣，褐髮女僕不禁掩嘴發出輕笑，隨後提起裙角傾身行禮。

「那麼，我還有事就先行告──」

此時，黑龍的視線碰巧和轉過身的潔西卡對上。

──只是剛好對上了目光。

「艾、艾朗盧修大人，您好……」

可能是第一次在沒有莉亞娜的陪同下直接跟涅爾薩斯對話的關係，褐髮的女僕不禁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艾朗盧修大人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吃一點看看呢？」

「……啊？」

「不用客氣的，不瞞您說，這可是我的自信之作……啊啊啊！真是失禮，我在對貴客說些什麼啊──」

涅爾薩斯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就被面頰通紅的潔西卡強行塞進一個小蛋糕。

「那麼，我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褐髮女僕就逃跑似的快速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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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叫艾朗盧修的黑衣怪人，就算妳是客人，身份比潔西卡尊貴，也不能這樣吧。」

「……什麼？」

在涅爾薩斯摸不著頭緒的時候，金髮的男性突然對著她說話了。

「居然連謝謝都不說，實在是有些失禮吧。」

「『謝謝』？」

看見黑龍的反應，男性一臉不可思議，然後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對啊，收下別人的東西就要向他道謝，這不是常識嗎？連這個都不知道，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

「……是嗎？」

聽完金髮男生的話，赤瞳黑龍低頭思考了一下──保持著右手拿著小蛋糕的姿勢。

經過幾秒，涅爾薩斯抬起臉，暗紅的眼逕直看向男性。

「怎、怎樣？」

「……你是誰？」

「……」

兩人沉默的對看幾秒後，高大的金髮男生生氣地大喊大叫起來。

「我──我是誰！？什麼啊！原來妳根本沒有認出我嗎！！？」

其實，這不能怪涅爾薩斯。

雖然也有分不出人類有什麼差別的原因在，可畢竟她以前沒有遇過那麼多人類，所以只要沒有相處到一定時間，黑龍基本上是認不太出對方的。

「我上次不是才跟妳道歉過嗎！居然忘記了！？」

無奈之下，男性只好再自我介紹一次。

「我是約頓，約頓.喬.布朗特……妳之後總能認出我了吧？」

「……不知道。」

確認涅爾薩斯是認真的，沒有在開玩笑後，約頓無力地垂下肩膀，隨後有點自暴自棄地離開了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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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娜大人……怎麼辦？我今天對艾朗盧修大人做出了那麼失禮的舉動，她當下的表情好可怕啊──」

剛從王宮回來的莉亞娜一進大廳，就被自己的貼身女僕緊緊抓住袖子。

眼見潔西卡一副十分不安的表情，莉亞娜也只能安慰起有點冒失的貼身女僕。

「不必介意，她一直都是那個表情，下次別再犯就好了。」

依據這幾天的觀察，莉亞娜發現，涅爾薩斯真的是個不易動怒、心胸寬闊的黑龍。

“不對──”

與其說是心胸寬廣，倒不如說是連憤怒的情緒都沒有。

──這是異常。

莉亞娜好說歹說也和龍族相處了幾年，所以知道牠們確實缺失很多情感。

貪婪、憤怒、高傲、愉悅。

這就是她認知裡崇尚力量的龍族大致擁有的所有感情了

──然而莉亞娜從來沒有看過涅爾薩斯表現出任何一點的作為龍族應有的情緒。

“這算什麼啊……”

只是順其自然。

一切都順其自然？

這也太奇怪了！

──但那頭黑龍就·是·這·樣。

一直都是這樣。

或許這就是她的生存方式。

順其自然的降生。

順其自然的活著。

想必，最終也會就·這·麼·順·其·自·然·的·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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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過神來，莉亞娜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開始站在涅爾薩斯的房門前，還擡起右手要準備敲門。

別再想了。

莉亞娜花費幾秒定下心後，敲了敲門道：

「艾朗盧修，我進去嘍。」

「嗯。」

──在聖女打開門的下一秒，一個坐著的黑髮女性右手拿著吃到一半的小蛋糕，白皙的頰邊還黏著一點奶油和碎屑的景象頓時映入她的眼簾。

「……」

「……怎麼了？」

察覺到莉亞娜的異樣，涅爾薩斯抬起頭詢問道。

「沒、沒什麼，傷口癒合得怎麼樣？」

這只是在拉近關係。

「就像妳昨天看的那樣，又癒合了一點。」

黑龍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老實地回答了聖女。

「……這樣啊，那妳在吃些什麼呢？」

別再問了。

「我也不太清楚，這個是潔西卡突然給我的。」

──莉亞娜當然知道，她終究也吃過好幾次。

烤的恰到好處的軟綿蛋糕，中間夾著褐髮女僕特製的獨家草莓醬，上面塗上白色的鮮奶油，最後頂端再放上一顆鮮嫩欲滴的大草莓，簡直是人間美味。

「覺得味道怎麼樣？」

知道答案又怎樣？

涅爾薩斯看往右手，轉了轉手上的小蛋糕觀察著。

「應該算好吃吧？我沒有吃過多少食物，所以不是很清楚，可既然潔西卡說是自信之作，那一定是很好吃吧。」

雖然赤瞳黑龍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語調也沒有任何起伏，但不知道是不是莉亞娜的錯覺，總覺得她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比以前柔和了一點。

話一說完，涅爾薩斯又開始吃起剩餘的小蛋糕。

一口、兩口，柔軟的臉頰因為細細咀嚼而鼓動，漂亮的喉頭劃過吞咽的曲線，吃完蛋糕後，黑龍又把手指上的殘渣一一吃抹乾淨。

「……沾到了。」

「？」

面對從赤瞳投過來的疑惑眼神，聖女指了指自己的右嘴角。

「這裡，沾到了。」

涅爾薩斯這才注意到，她的嘴邊黏著蛋糕殘渣，然後用姆指將其抹去，伸出舌尖舔掉。

「真是的……」

莉亞娜從來沒有想過，黑龍吃東西也是會沾到嘴巴的。

此刻，莉亞娜突然察覺，自己已經無法將眼前靜靜吃著點心的涅爾薩斯和那些殘暴嗜血的黑龍聯繫在一起了。

──她不一樣。

她和其他黑龍有著天壤之別。

“艾朗盧修真的……沒有任何感情嗎？”

那又怎樣！知道了又怎樣！！！

不停迴盪在腦中的聲音猛然擴大，撕去虛偽的外皮，露出了猙獰扭曲的真面目。

像是嘲弄，似是譏諷。

反正──

最後妳還是會為了計畫──為·了·特·羅·德·而·去·殺·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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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遇見莉亞娜的第十二天。

涅爾薩斯今天也是自己起床，在客廳看著其他女僕佈菜。

“莉亞娜這幾天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最近一大早就不在家。

「艾朗盧修，我這幾天早上都要去處理祭典的事情……那個，最近城裡的人會變多，所以希望妳能不要出去……」

在第十天晚上她是這樣說的。

「嗯，我知道了。」

莉亞娜會這樣說一定有她的道理，黑龍是這樣覺得。

「……這、這樣啊，嗯……那就好。」

因此，這兩天涅爾薩斯都待在宮殿。

吃完飯後，黑龍想出去吹吹風，就穿上黑色的斗篷，離開房間。

剛到達大廳，一個著急的嗓音就傳到耳邊。

「莉亞娜大人沒事吧，今年還是第一次不讓我陪同去處理龍神祭的事……」

“是潔西卡。”

她好像在自言自語。

「雖然她在前幾天就一直要我別離開宮殿，可是今天莉亞娜大人作為龍神的聖女是要上街遊行的啊，好擔心……」

躲在牆角的涅爾薩斯看著女僕猶豫不決地走來走去。

「不行！我還是過去看看吧。」

終於下定決心，潔西卡轉身走向出口。

「……」

的確，這幾天的莉亞娜都有點奇怪。

涅爾薩斯背靠著牆，低頭思考起來。

一小會兒後，黑龍抬起頭。

「……我也去看看吧。」

──因為莉亞娜不讓她出去，所以涅爾薩斯選擇偷偷翻牆離開宮殿。

面對高大的磚牆，黑龍只是微微蹲下，隨後一躍而起，用右手撐住牆頂，抬起整身體越過牆，最後落到地上，黑袍飄動。

整個過程堪稱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涅爾薩斯偏頭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發現自己後，就往街道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