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遠方的人們（4）維繫和平者

少女佇立在圍牆之外，目不轉睛地望著黑暗依舊的森林，眼神深邃。

雖然調查隊慢點才會出發，但少女的時間還是很急迫。

“要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只靠三個孩子的描述找人……”

也只能盡力去做了。

少女毅然向森林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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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森林異常安靜。

少女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不知為何，之前那些潛伏在黑暗中的魔物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像是不曾出現過一樣，無端透露出一股詭異。

「！」

少女忽然注意到，後面似乎有人在跟著她，馬上閃身躲進了一旁的樹叢。

等到少女看清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她驚訝地失聲喊道：

「怎麼會是你們幾個！？」

「啊！是姐姐！」

見到少女不知所措的樣子，三個孩子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對她低頭認錯。

「「「對不起！！我們還是偷跑出來了！！！」」」

「其、其實，爺爺很不喜歡被人看見，如果只有姐姐過去的話，他可能會躲起來……」

「那個時候，我們沒有想到這件事，所以才……」

「……」

老實說，少女沒辦法責怪他們。

現在的少女既沒有辦法送孩子們回去，也不放心讓三個小孩子自己離開，所以只剩下帶著他們走的選項了。

——但並不代表少女會就這麼放任他們。

「聽好了，上次被人拯救是你們運氣好，可是如果沒有別人的幫助，你們真的可以保護自己嗎？你們還跟夏緹爾小姐做了約定，這樣真的好嗎？」

少女用比以往都還要嚴厲的口吻問道。

只見幾個孩子沉默了一會兒後，十分認真地回答：

「……我們當然知道不能做這種事，所以做了超級多的準備……」

說著，提姆展示出了裝得滿滿的背包，安東尼和貝拉也接著說：

「真、真的很對不起，不過我們還是要做！爺爺當初救了我們，這次換我們去幫他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我們也說好了，等回去之後，我們會跟大家還有夏緹爾姐姐道歉，所以拜託了！」

少女沒想到，即使見識過死亡的恐懼，即使會違背與他人的約定，這三個年幼的孩子也還是堅持要去幫助那些對他們好的人。

“夏緹爾的話……也會這樣做吧。”

就算知道前方的路途有多艱辛，那個人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前進吧。

「真是……拿你們沒辦法。」

三個孩子驚喜地抬起頭，看到少女對他們遞出手。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道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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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一言不發地扶著安東尼走過了裸露出岩石的陡峭山路，把他帶到了貝拉和提姆身邊。

「謝、謝謝姐姐。」

看著一路上安然無恙的孩子們，少女微微頷首，卻沒有鬆開緊鎖的眉頭。

“果然很不對勁……”

他們已經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卻沒有遇到半隻魔獸。

——就像是有人故意放他們過來一樣。

「姐姐怎麼了？是累了嗎？」

「是這樣嗎？可是就快到了，再走一下就可以休息嘍！」

「我沒事——」

聽到孩子們擔心的聲音，少女本想回應他們，卻在這時發現有人從一旁的樹林走了出來。

——他們被包圍了。

「原來在這裡呀，還真是讓人好找。」

隨著一聲輕笑，穿著一身精良裝備的貴族青年慢悠悠地走到了人群的中心，狹長眼縫裡的陰冷目光讓少女不寒而慄。

「姐姐……」

「喬斯.布魯克……」

在少女想要將孩子們拉到身後時，她卻突然感到腦中傳來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縮起身體抱住了腦袋。

「姐姐！」

「妳怎麼了！」

這時，喬斯越過驚惶失措的孩子們，慢悠悠地開口：

「不僅引起危險的獸潮，甚至還抓了三個無辜的年幼孩子當人質，魔族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邪惡呢。」

「你在……說什麼……」

「事到如今，還想做困獸之鬥嗎？」

讓手下強行把三個孩子拉到一旁，喬斯做作地聳了聳肩，隨後俯身在少女的耳邊低語：

「——不是也沒關係，反正很快妳就會親口承認自己是魔族了。」

「不過他們居然沒把妳帶到預定的地點，還真是意外呢，讓我多費了不少力氣，想不到精神暗示也有失效的一天啊。」

「！！！」

聽到這番話的少女不禁瞪大了雙眼。

「……所以……是你……讓……他們……」

「呵呵。」

看著眼前連一個簡單的抬頭動作都很吃力的少女，喬斯輕蔑地笑了笑。

青年站起身，背對著她一甩披風向義勇團高聲喊道：

「來吧，是時候該讓罪惡的魔族付出代價了！！」

趁青年沉迷於自己虛偽的表演之時，少女不著痕跡地，將不停發抖的左手緩緩伸向了自己的胸口。

“……至少……要讓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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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們要做什麼！！」

「快放開姐姐！你們這些壞蛋！！」

「接受正義的制裁吧！！！」

就在喬斯拔出腰間的劍，高舉向天的瞬間，周邊的人群突然騷動了起來。

「怎麼回事！！」

「那是什麼！！」

——巨大的黑影籠罩住了所有人，喬斯猛地回頭，卻看到了無比震撼的一幕。

棕色的羽翼幾乎擋住了整個太陽，赤紅的銳利眼珠盡顯蒼穹之威，怒張的前腳爪和肌肉隆起的修長後蹄則是說明了這奇跡的結合會是多麼強大。

「這是……駿鷹！？」

「——給我離那些孩子遠點！！！」

伴隨著一身強而有力的低喝，深褐色的鷹首發出高昂的鳴泣，展開的翅膀瞬間收攏，就這樣逆著耀眼的光芒向人群高速俯衝。

「弓箭手在做什麼！還不把那魔獸給我射下……」

——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電光石火間，英武的空中霸者就降臨至喬斯面前，巨大的羽翼馬上就要擊中他。

「你這——」

喬斯艱難的一個翻滾，躲開了攻擊，卻聽到乘在駿鷹上的人發出了追加指令。

「——就是現在，擊退他們！」

駿鷹咆哮著，雙翼順勢一揮，雷光閃爍的狂亂颶風瞬間襲向義勇團，狠狠吹飛了許多冒險者，激起了孩子們的一陣歡呼。

「是爺爺！！！」

「爺爺跟席卡來找我們了！！！」

只見一個全身被深綠斗篷蓋住的人從駿鷹背上一躍而下，接連打倒挾持孩子們的冒險者，然後對不遠處的少女大喊：

「趁現在帶他們離開！！！」

——原來，少女身上的精神暗示早就被駿鷹那蘊含著特殊能量的鳴泣打破了。

「快，跟我走！！」

少女沒有猶豫，立刻走向三個孩子準備帶他們逃跑。

「該死，你這傢夥要看到什麼時候！還不快點動手！！」

然而在下一秒，少女和斗篷人猛然痛苦地抱住了腦袋，連帶著駿鷹也發出吃痛的尖嘯，無力地伏下了身體。

「姐姐妳怎麼了……」

「連爺爺都……」

在幾個孩子驚慌失措之時，喬斯好整以暇地走了過來，並對身後一個戴著古怪面具的人表示：

「……沒想到還有同夥啊，喂，讓他解開所有偽裝，把臉露出來。」

就算被喬斯這般無禮輕慢地對待，面具人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動作僵硬地伸出了手。

「嗚……呃……」

在精神操控之下，斗篷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違背了意識，舉起顫抖不已的雙手拉下了帽子，露出了真面目。

「難道你是……這真是讓人驚喜啊——」

原來，在帽子之下的是一個稍顯蒼老、眼神卻十分堅毅的臉龐。

——但最令喬斯感覺意外的，還是老者頭頂那對象徵非人身份的粗礪犄角。

「竟然還讓我找到了真正的魔族！哈哈哈！！看來幸運女神是站在我這邊啊！！！」

「精神……術士……」

老者吃力地看向了面具人。

「……暗示被解開之後，居然還……一瞬壓制住我和席卡，你究竟……」

「可是，既然得到了真正的魔族，這個女人就有點多餘了。」

或許是認為老者無法反抗，喬斯沒有理會他，而是扶著下巴思考該怎麼處置少女。

「有了！」

這時的青年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愉悅走到少女身旁，輕聲說道：

「知道為什麼我要抓妳嗎？因為原本我可是打算拿妳這個打扮可疑的外鄉人當替罪羔羊的，但是現在既然有了真貨，自然也就不需要冒牌貨了，對吧？」

「！！！」

或許是被顫抖的少女取悅，喬斯眼中透出扭曲的笑意。

「所以，現在的妳只要乖乖地去死，就不用作為魔族身敗名裂了呢，很幸運吧？」

「所以……獸潮……是……」

少女掙扎著用手腕撐起身體，耳朵卻聽到了微弱的稚嫩嗓音。

「爺爺……姐姐……」

「快走啊，我們得去找人來救他們……」

當貝拉想拉著提姆和安東尼逃走時，喬斯陰魂不散的聲音偏偏又響起了。

「啊，差點忘了你們還在。」

青年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話，轉頭對瑟瑟發抖的孩子們嗤笑道：

「呵呵……哈哈哈哈——居然說要找人過來，但是誰會救你們？勇者嗎？怎麼可能！！她為什麼要救你們這群連賽爾尼亞斯人都算不上的廢物？」

「你騙人，姐姐才不會——」

貝拉張嘴想要反駁，但喬斯用看著螻蟻一樣高高在上的眼神輕鬆壓制住了她。

「可笑，你們自己也知道，區區外來流民組成的貧窮村落，對帝國而言，就是毫無用處的蛀蟲，就算毀滅了也沒有人會在乎！！！」

「那個人渣……」

在抓到機會的老者憤恨地想要起身反攻之時，卻發現原本倒在地上的少女居然站了起來，慢慢踩穩了腳跟。

「你說得對……自始至終，我都只是個假冒的贗品……這樣的我，又豈敢奢求什麼……」

「你在做什麼！？她怎麼——」

喬斯這時才注意到，面具人的假面底下無聲無息掉落了幾滴鮮血。

「該死，已經到極限了嗎？廢物！！」

——而少女則是緩緩看向了眼角泛淚的孩子們，被帽子遮住的赤瞳中滿是歉意。

「對不起……」

她一點一點伸出左手，掌心握著剛才拿下來的項鍊。

「……可以的話，我並不想讓你們看到這麼可怕的東西……」

意識到什麼的老者站起身來，試圖阻止她。

「妳做什麼！妳沒有必要——」

但是，眼前的少女只是靜靜地對他頷首道：

「快走吧。」

「——攔住他們！！！」

喬斯一聲令下，最後舉起單手劍直接衝向了少女。

「找死！！！」

飽含殺意的鬥氣陡然自青年身上爆出，將少女身上那件寬大的斗篷捲得獵獵作響，襯得她的身形越發單薄。

但少女此時的心思明顯不在即將到來的攻擊上面。

她閉上了雙眼，鬆開手指勾住項鏈，讓蒼白的骨質碎片懸在半空。

“沒事的……”

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不斷加快的狂亂心跳。

——卻無法抑止心中擴散的恐懼。

“沒事的……”

魔力越過顫抖不堪的手指，緩緩流向項鏈上的白骨碎片。

——就像她曾經做過的那無數次。

“我只是……想救那些孩子，所以——”

法術即將完成的前一秒，那地獄般的場景偏偏又浮現到了少女眼前。

隨著一陣骨肉扭曲生長的詭異聲響，一頭有著類人的上半身和野獸般軀體的瘋狂造物最終緩緩爬了起來。

腥臭的血肉不斷從腐朽的巨型骨架上掉落，四隻長出無數骨刺的白骨指爪重重地踩在了血泊之上，上半身乾枯瘦長的骨質手臂大大伸展開，爪尖散發的冷光仿佛已經按耐不住殺戮的慾望。

幽綠的死魂之火分別從左邊長有巨大彎角的惡魔頭顱和右邊較為小型的人類頭骨對應的左右眼點燃，徹底引爆了少女眼中的恐懼。

在被火海肆虐的破敗城鎮中，兩個截然不同的頭骨同時張大了嘴咆哮，仿佛是要向世界大肆宣告魔鬼的誕生。

“！！！！！”

骨質碎片上的瑪那消散了。

“怎麼會……”

——喬斯的劍已經逼近到少女面前。

在少女雙眼緊閉、試圖重新施法之時，卻感覺到，有人快速掠過了她的身旁，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金屬碎裂的脆響。

「——到此為止了。」

幾乎在話音剛落的瞬間，少女就睜開了雙眼。

見到那個背影的刹那，她的目光就再也無法挪動半分。

「夏緹爾……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的錯覺，在她發出呼喚的時候，那纖細的身影似乎微微地頓了頓。

「……」

少女本以為夏緹爾會轉過身來，卻發現她最後還是低下了頭，就像是做錯事一樣，連話裡充斥著愧疚。

「……抱歉……讓妳……受了那麼多傷……」

看見本該在村莊中的勇者居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還在轉瞬間砍斷他手中的劍，令喬斯的臉色不禁難看了起來。

「妳……」

「喬斯.布魯克。」

迴旋的斷劍貫穿了地面。

「我們受漢薩城公會長的委託，前來調查義勇團——」

夏緹爾左手平舉聖劍，直指貴族青年的咽喉，冰冷的眼神流露出幾分怒意。

「——你，做好覺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