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孤行的鍊金術師與人造之愛（5）

又是一個和煦的正午。

「────」

門口卒然有敲門聲傳來，佐伊擺放馬克杯的動作一頓，芙洛娜聽見後也詢問：

「我是不是先避開比較好？」

「不用，我去開門。」

打開大門後，站在佐伊面前的卻是意料之外的人物。

「安德列·雷諾瓦……」

「！」

聽見這個名字的刹那，芙洛娜馬上站起來往門口看了過去。

「許久不見了，佐伊·霍恩海姆。」

只見一個在制服左胸口前別著象徵次席身份的徽章的灰髮男生出現在了門口。

男生神情淡漠，俐落的短髮梳成背頭，領口的紐扣全部扣好，在穿著打扮上比佐伊還要一絲不苟。

──而且仔細一看，會發現亞爾曼就在他身後。

「事情的經過亞爾曼已經告訴我了，此次特意上門──是為了向妳道歉。」

聽到這裡，亞爾曼不由得抬起了頭。

「安德列……」

下一秒，佐伊對安德列搖搖頭說道：

「……但這件事跟你並沒有多少關係。」

「亞爾曼打出了我的名號，我就要對此事負責。」

說到這時，安德列鄭重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由於我的失職，損害了妳的名譽。」

「我也……很對不起，我不應該攻擊妳的。」

隨後，安德列嚴肅地對亞爾曼教訓道：

「你要反省的可不只是這點，鍊金術是為了造福人類而生，你不能把鍊金術用在誇耀力量上面上面。」

「而且既然是自己專屬的獨門技巧，不願告訴他人也是情理之中，你根本不應該對佐伊發怒。」

身形高大的亞爾曼被說教的抬不起頭。

「唔……知道了，我會記在心裡的。」

這時候，亞爾曼無意間瞧見了不遠處的芙洛娜。

「啊！妳是那天差點被我打到的女生！！」

「就是妳嗎？」

安德列也跟著看了過去。

「妳是魔法科的芙洛娜·榭亞妲嗎？很抱歉將妳捲入鍊金科的紛爭。」

「差點害妳受傷，真的很對不起……」

見到兩個男生如此誠懇，芙洛娜也不想再責怪他們。

「我接受你們的道歉。」

佐伊也在這時開口表示：

「我也是。」

「……謝謝妳們的諒解。」

接著，安德列從口袋裡取出了一疊紙張。

「然後，為了避免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我和亞爾曼打算在學生集會上多加宣導，來糾正鍊金科學生偏掉的觀念。」

「你沒必要做這些……」

見佐伊想拒絕，安德列皺著眉頭反駁：

「怎麼會沒必要？只要是鍊金科的學生，都應當去了解自己接收到的資源是誰貢獻來的。」

「正是因為妳在研究上的成就，鍊金科這幾年才能得到更多的研究資金與資源，像是嶄新的器材、更寬敞的教學空間──」

安德列這時露出了微笑。

「這些都是妳為鍊金科付出的成果，所以妳只要堂堂正正地做自己就行了。」

「況且，以我個人而言，也希望妳不要滿足現況──」

說完，他猛然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無比。

「──這樣我才有明確的目標可以超越，畢竟，鍊金術可是永無止境的。」

「沒錯！」

亞爾曼也不服輸地舉起了拳頭。

「雖然上次是我輸了，可是妳也別鬆懈了，不然一眨眼就會被我們超過的！！！」

聽到兩人滿是火藥味的豪放宣言，佐伊終於是勾起了嘴角，挺直腰板將首席的氣魄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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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周後，芙洛娜一如既往地走在前往實驗室的小徑上。

比較不一樣的是，今天她的興致似乎特別高昂。

「欸嘿嘿……」

其實，交往後的這一陣子，兩人在相處模式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令渴望能更進一步的芙洛娜不禁有些沮喪──直到『黃金周』的到來。

「明天就是黃金周了呢，不知道佐伊有沒有安排？沒有的話就可以邀請她去約會了。」

一想到這，芙洛娜的眼睛就整個在閃閃發光。

約會、第一次約會──

就這樣，芙洛娜開心地打開了實驗室的大門。

結果……

「……黃金周？抱歉，那幾天我要回去探望家人。」

「是這樣啊……」

瞄到芙洛娜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佐伊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學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欸？」

佐伊握住了芙洛娜的手，認真地解釋道：

「因為我想把學姐介紹給家人認識，假如學姐願意，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欸？可以嗎！」

「嗯。」

「可是……要跟佐伊的家人見面的話，還是準備點禮物比較好吧？」

「禮物嗎？她喜歡吃桃子……」

就這樣，隔天一早，兩人乘上馬車，在經過約半天的路程後，抵達了位於帝都郊區的一處環境清幽的小別墅。

──下了馬車之後，穿著襯衫和長褲的佐伊讓幾個魔偶幫忙拿行李，牽著提起水果籃的芙洛娜徑直走向入口。

「真的只要水果就好了嗎，感覺我應該再準備一點別的……」

「作為學生，有這樣的心意就很足夠了。」

佐伊笑著牽緊芙洛娜的手，緩解了她的緊張。

到了門口，佐伊打開大門，先是左右張望了幾下，注意到沒有人出來，才帶著芙洛娜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奶奶，我回來了。」

敲了敲門之後，佐伊轉開門把，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風格典雅潔淨的臥室。

「孫女妳回來啦~」

一位略顯消瘦，卻很有精神的短髮老婦人背靠枕頭坐在床上，笑瞇瞇對佐伊揮了揮手。

「一陣子沒見了呢，一起去哪裡走走吧！」

對於老婦人的邀請，佐伊無奈地回覆一句：

「醫生之前不是說了，妳要繼續休養才行。」

「欸──」

佐伊來到床邊，對老婦人問道：

「今天艾瑪小姐不在嗎？」

「妳說艾瑪啊？她的女兒剛生產完，正好妳也快回來了，我便讓她在黃金周回去看看女兒和孫子。」

「是嗎？」

這時，佐伊轉過身，對芙洛娜介紹到：

「學姐，這是我奶奶。」

「奶奶，我旁邊這一位是同樣就讀王立帝國學院魔法科的學姐──芙洛娜·榭亞妲。」

芙洛娜再次檢查了籃子裡的桃子和自己身上的連衣裙，確定全都沒有問題才上前打招呼。

「您好！」

「哎呀，怎麼還帶禮物過來，多不好意思啊。」

等芙洛娜把提籃放到旁邊的小木桌上後，佐伊就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將她們正在交往的事情告訴老婦人。

「然後，我們其實──」

可是，老婦人卻在這時突然說：

「話說，庭院的百合開得正美，幫我帶一束回來吧。」

「……好。」

見佐伊要離開房間，芙洛娜就想跟過去。

「那我……」

「──回來的時候記得帶點心跟紅茶上來，因為我想和芙洛娜小姐好好聊一聊妳在學校的日常，說不定會說到口渴呢！」

說著說著，老婦人還俏皮地對芙洛娜眨了眨眼。

不知如何是好的芙洛娜只好對佐伊發出了求救的眼神。

佐伊則是輕輕地握了一下芙洛娜的手，要她別擔心。

「我很快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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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說起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珍妮，妳喊我珍妮奶奶就好了。」

「好的，珍妮奶奶。」

芙洛娜順從地點頭，接著猛地聽到珍妮語出驚人。

「──妳喜歡我孫女吧？」

「…………欸！？那個、我……」

芙洛娜手足無措的可愛表現令珍妮捂著嘴笑了起來。

「哎呀~別緊張，我沒有要拆散妳們的意思啦！倒不如說我非常高興呢──」

「嗚……」

芙洛娜聽到這句話之後也就放棄了掙扎，她勾著手指，雙頰緋紅地小聲問道：

「那個，果然很明顯嗎？」

「從妳們之間的眼神跟小動作就能看出來了啦。」

這時候，回憶起什麼的珍妮歛起眼睛，緩緩說道：

「或許是失去了太多的關係吧，佐伊變成了一個不容易敞開心扉的孩子，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是獨自一人扛著……」

「我一直在擔心，這樣長久下去，總有一天會不會出問題？」

隨後她將目光投向芙洛娜，對這個願意與孫女走到一起的女孩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不過，現在有妳陪在她的身邊，我就能安心了。」

「未來，還請妳多多關照我孫女啊。」

面對珍妮的託付，芙洛娜認真地答應了下來。

「我會的！」

……不久後，抱著一束純白百合花的佐伊一推開房門，雙眼所見的就是珍妮與坐在椅子上的芙洛娜相談甚歡的景象。

「妳回來啦！」

「孫女妳好慢！人家小芙洛娜都等多久了──」

感受著闊別已久的溫馨氛圍，佐伊放鬆地勾起嘴角，把手中的花束放入了床邊櫃子上的花瓶。

與此同時，旁邊的兩具魔偶搬來了放在牆邊的白色小圓桌，並鋪好桌巾、擺上自托盤中拿出的茶杯及點心。

佐伊也捲起袖子，為坐在床上的珍妮放好能擺在床上的小方桌之後，又取來另一張座椅，坐到了芙洛娜旁邊。

她一邊操控魔偶用茶壺幫三人的瓷杯倒入紅茶，一邊拿起小刀熟練地將桃子削皮切片，放進盤子遞到了珍妮手邊。

最後──她們三個人一起享用了一頓美味且愉快的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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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佐伊與芙洛娜一同來到樓頂的露臺。

芙洛娜才坐上平放在地面的野餐墊，佐伊就拉開身上那條已經暖好的毯子，把她也裹了進來。

「珍妮奶奶是個很敏銳的人呢。」

芙洛娜先是覆住了佐伊的手，沒過多久，兩隻手就緊扣在了一起。

「嗯，從她把學姐留下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已經發現我們的關係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佐伊忍不住彎了眉眼。

「學姐不在的時候，她還對我說『孫女啊，要好好珍惜人家啊』，能得到她的認同真的是太好了……」

在這時候，佐伊忽然低下了頭。

「學姐，以前我向妳說過，我很需要錢吧。」

「我想要錢──是為了給奶奶治病。」

晚風吹拂，撩起了她染上夜色的髮。

「但是我無法融入人群，所以就把這件事藏在了心裡。」

「既然說不出口，被他人誤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直到遇見了學姐。」

佐伊轉過頭，望向了身旁的芙洛娜。

「──是學姐令我知曉了，我並非獨自一人。」

夜空的星落進了淺紫的眼，連帶著芙洛娜注視著她的的紅瞳都被映出了點點微光。

「……夜色已深，或許該回去了。」

佐伊說道，芙洛娜卻在下一秒把腦袋靠到了她的肩上。

「學姐？」

「再一下下就好……」

月明星稀的天空下，兩人就這般依偎著，直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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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破曉時分，一陣悲痛的喊叫驟然劃破了寂靜的氛圍。

「怎麼會？好不容易才比較穩定了……」

佐伊絕望地看著床上氣若游絲的珍妮，臉上已然不見平時的冷靜。

一旁的芙洛娜正握著珍妮的左手施法，手上包裹著水藍的光芒，試圖緩解她的症狀。

「佐……伊……」

在這一刻，珍妮艱難地挪動被握住的左手，堅定地脫離了芙洛娜的治療，往佐伊的方向伸去。

「妳再堅持一下，我讓魔偶去找醫生了。」

佐伊緊緊抓住了珍妮瘦弱的手掌，像是這樣就能將祈願傳遞過去一般。

可珍妮固執地繼續說道：

「這不是……妳的過錯……我早就……有了預感……」

佐伊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聲音一瞬哽咽。

「求妳了，別離開我──」

「有妳……這麼好的孫女……我的人生……已經……圓滿了。」

而珍妮只是，對她揚起了最後的笑容。

「我……愛妳……妳要……好好活下去…………」

「奶奶！！！！！」

老婦人慢慢閉上了逐漸失去光彩的雙眼，帶著滿足的幸福笑容，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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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沒有其他親戚，因此是佐伊為珍妮辦完了葬禮。

“珍妮奶奶已經明白，自己的時間所剩無幾了吧，所以才會對我說出那些話……”

芙洛娜看著情緒格外低迷的戀人，胸口就如同被揪緊一樣難受。

“佐伊現在只有我了……”

芙洛娜心疼地抱著不住哭泣的佐伊，同時無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身上的異狀。

“為了不讓她再次承受這種痛苦，我得趕快找到原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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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佐伊覺得『靈魂』是什麼呢？」

──回到校園之後的某天，芙洛娜忽地對佐伊發出了這樣的詢問。

「……這種事情，比起我這個專門研究物質的鍊金術師，去問死靈法師或是死亡一脈的信徒會得到更正確的答案吧。」

看著佐伊不解的臉龐，芙洛娜只是微笑道：

「也沒什麼，單純是今天聽見了教授的分享之後，對『以鍊金術師的角度，會怎麼看待所謂的『靈魂』呢？』有點好奇而已。」

「嗯……」

佐伊沉思了一陣後，緩緩開口道：

「我知道的不多，僅僅是聽說過不少魔法師認為，靈魂就是精神力的集合，死神的教義則是紀載了靈魂、精神、身體三者相依相生，缺一不可。」

「但對我來說──靈魂或許是鍊金術師不管再經過多久都無法鍊成的東西吧。」

佐伊的視線投向了手中的玻璃試管。

「畢竟解析不出靈魂是由什麼構成的。」

說到一半，她舉起了試管，調整角度特意放到了天窗下。

「性格、感情、記憶、亦或是他人的思念，每一個人對『靈魂是什麼？』都有不一樣的看法。」

透明試管中的不規則結晶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各種不同的顏色。

「在看不見、摸不到的情形下，我作為一個鍊金術師，也只能暫時得出『靈魂無法被鍊成』的結論而已。」

「……這樣啊……」

芙洛娜歛起眼睛、若有所思的樣子，加深了佐伊心裡的疑惑。

“總覺得，學姐今天心事重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