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惡龍

赤瞳黑龍現在來到了特羅德首都最繁華的中央大街。

在第三天的時候，莉亞娜就有帶她來這裡過。

因為龍神祭的關係，平時就人潮眾多的大街顯得更擁擠了，人潮不斷湧動，攤販的數量也比那天多出好幾倍，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來看看，特羅德當地的特產──」

「新鮮的特調果汁──」

全身裹上黑袍的涅爾薩斯沉默地走在街上，全然不在意行人異樣的目光。

“接下來要去哪裡？”

因為不知道要去哪裡，黑龍乾脆就被著人潮帶著走了。

「──啊啊，感謝龍神大人帶給特羅德繁榮。」

幾分鐘後，涅爾薩斯注意到，自己似乎是被帶到大街的中心廣場了。

方才還吵吵嚷嚷的人們都安靜了下來，對著被包圍在正中心的巨大石像低頭虔誠地祈禱著。

人群中的涅爾薩斯抬頭就看到擁有王冠般犄角的黑龍雕像。

──還是她熟悉的那副樣子。

「龍神大人萬歲——！！！」

就在人們歡呼的時候，廣場外圍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黑龍只見一個火紅的魔法陣突然出現在雕像上，然後就是一陣炫目的光閃和隨之而來的大爆炸。

「嗚啊啊啊啊啊啊────」

爆炸發生之後，站在最前方，距離雕像最近的人們大多數都已經被炸死，不知道是誰在尖叫，待在比較後面的涅爾薩斯躲開驚慌四散的人群，離開了爆炸中心。

“出事了……”

涅爾薩斯記得，潔西卡說過，莉亞娜會來中央大街。

“……莉亞娜！”

黑龍動了起來。

但還沒跑出幾步，一個似曾相識的尖叫聲撕裂了空氣。

「！」

“是潔西卡的聲音……”

涅爾薩斯頓了一下，沒過多久就轉身朝著尖叫發出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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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什麼龍神，居然將那個貪婪的蝗蟲奉為神明，別開玩笑了！」

等赤瞳黑龍跑到廣場另一邊的小巷口時，已經來不及了。

褐髮的女僕倒在血泊中，胸口處有一道深深的傷口，深褐色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原有光彩。

「聖女現在應該在半路上了吧，我也差不多該過去了……」

「潔西卡……」

「……怎麼？妳認識這傢夥？難道妳也是聖女的走狗？」

一個全身同樣被寬大的純黑斗篷遮住的男人聽見聲音後，轉身看向黑袍的黑龍，右手還握著一柄染上血汙的匕首。

但是涅爾薩斯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她死了啊。”

──潔西卡死了。

毋庸置疑。

就算看到不久前才跟自己講過話的人死在眼前，黑龍還是一臉平靜。

畢竟，她們之間根本也沒交流過幾次。

“我還沒有跟她道謝……”

所以，現在涅爾薩斯的心裡只有這個想法。

……僅此而已。

「——既然如此，妳也給我去死！」

因為在想事情，涅爾薩斯的反應慢了一拍。

黑龍偏過頭，纏上暗青色鬥氣的血色匕首倏地擦過她的臉頰，消失在她的身後。

寬鬆的兜帽因此被撕開一個裂口，並就此被匕首飛過的風壓扯下，露出了純黑的髮和左側多出一道淺淺血痕的白皙臉龐。

就算受傷，涅爾薩斯依舊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開口：

「從你的話來看，你們的敵人是黑龍王吧，那為什麼要去攻擊其他人？」

看見那雙毫無波動的血色眼珠時，刺客其實是有點吃驚的，但在聽到黑龍的問題後，臉上的表情便轉為不屑，並發出嗤笑。

「呿，這是什麼蠢話！聖女也好，她的貼身女僕也是，這些婊子明明都是人類，卻一昧地去討好龍族，她們都該死！！！」

聲音傳出的下一秒，高瘦的刺客身上猛然爆出強勁的鬥氣，驚起無數塵埃。

「所以身為聖女走狗的妳也該死──」

他飛快丟出另外兩把匕首，高速襲來的暗器皆被涅爾薩斯用右手接連揮開，匕首發出清晰的碰撞聲後，就這樣旋轉著飛往空中。

──但是本該在遠處的刺客卻失去了蹤跡。

原來，刺客早就化為一道黑色的殘影飛奔而來，不用幾秒便出現在黑龍面前。

「──下地獄吧！！！」

高高躍起的刺客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殺意，他將雙腕置於胸前交叉勾起，不知何時，先前在半空中翻轉的銀亮匕首已經被他納入掌中。

寬大的黑色斗篷隨著爆發出更強光芒的暗青色鬥氣獵獵飄動，刺客的雙手猛然發力，匕首瞬間變成兩道致命的寒芒刺向動也不動的涅爾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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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一陣再清脆不過的碎裂聲後，刺客驚訝地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個白皙滑順的手掌扣住了臉，並且在一番天旋地轉過後，被重重砸進地磚。

「什……」

感受到頭部後腦傳來的劇痛，躺在地上的刺客試圖掙扎，可惜還沒開始動作就被一隻黑色的靴子踩中胸膛。

「……嗚呃。」

收回手的涅爾薩斯開始往右腳施力，並不斷加大力道，在胸口發出肋骨的碎裂聲後，再也無法忍耐的高瘦刺客開口叫囂道：

「妳……妳這個聖女的走狗，快放開我！我警告妳，只要妳動我，我的同志們就會追殺妳到天涯海角，還有妳的家人、妳的朋友，他們都會慘死在我的同志手中，現在放開我，然後跪下的話，我還能饒妳這該死走狗的親人一命。」

「……是·嗎。」

聽見赤瞳黑龍絲毫沒有起伏的低沉嗓音後，刺客開始感到害怕了。

「不……不，放開我！」

看著一臉驚恐的刺客，涅爾薩斯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只是緩緩開口道：

「……真是矛盾呢，真正的敵人明明就在你面前，你卻在傷害其他人。」

──沒有憤怒，也沒有憎恨。

看著什·麼·都·沒·有的猩紅血瞳，刺客愈發恐懼。

「什麼，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

這時，他才猛然注意到，黑龍左臉上的擦傷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不對。

──不是消失，而是早·已·癒·合。

就在這時，刺客眼睜睜看著涅爾薩斯空洞的漆黑瞳孔從圓形一點一點變成尖銳的豎痕。

「──我就是你們最憎恨的『黑龍』。」

惡寒傳遍全身，巨龍的威壓令人喘不過氣。

被眼前毛骨悚然的畫面徹底嚇壞的刺客完全丟棄了原先的故作冷靜，更加瘋狂地掙扎起來，一心只想要逃離面前的怪物。

然而，那個淡然的語調又出現在他的耳中。

「而且，你，剛剛說要殺死我對吧。」

「不、不、不！求求妳……放了我——」

恐慌不已的刺客發覺，黑龍開始降低重心，漸漸向自己逼近。

「那麼，你們就是『敵人』。」

接著，刺客就看見涅爾薩斯的右手抓住了自己的左腕，然後往後方用力一扯。

「敵人──」

噴灑的血滴飛散在半空中，在刺客痛不欲生的淒慘哀嚎中，白皙臉孔上的暗紅眼瞳從底部湧出了更深邃的光。

「就要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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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大人，您的臉色有點差，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你。」

莉亞娜坐在特製的遊行馬車上，一邊看著保護自己的騎士們在周邊警戒，一邊微笑著對圍觀的民眾揮手。

莉亞娜並沒有身體不適。

──只是異常地感到不安。

“沒事的……”

潔西卡會在宮殿裡等待她的歸回。

艾朗盧修也答應她不會外出。

所以不需要擔心。

──本該是如此才對。

「！」

像是故意唱反調似的，遠處突兀地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響，受驚的馬匹不住嘶鳴，在前方行進的神官和祭祀被嚇得不知所措，慌亂不已的人們開始四處逃竄。

「聖女大人，那裡是──」

──是中央大街的廣場！

不祥的預感得到驗證，莉亞娜急忙跳下馬車，指揮起騎士團。

「你們去疏散人群，然後組隊沿著整條中央大街巡邏，一定要優先保護民眾，其次才是抓捕叛亂者！」

說完，莉亞娜脫下身上過於繁複華麗、行動不便的儀式用服裝，只留下一身輕便的白衣，然後徑直跑向廣場。

「聖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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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了，千萬別出事啊──”

莉亞娜到達廣場後，只看見一地的狼藉。

此時，她聽見一旁的巷子中傳來涅爾薩斯的聲音。

「……從你的話來看，你們的敵人是黑龍王吧，那為什麼要去攻擊她？」

莉亞娜趕緊跑到巷口，躲在傾倒的攤子後面暗中觀察。

她看見了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正和黑衣刺客對峙著的涅爾薩斯。

還有從小陪著自己長大，現在卻倒在冰冷血泊中的褐髮女僕。

「！！！」

莉亞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潔西卡似乎是被刺穿心臟而死，平時總是保持整齊乾淨的女僕服在胸口處沾滿了刺眼的鮮紅。

──她明明那麼愛惜那件衣服。

「這是作為莉亞娜大人貼身女僕的證明哦，說好了要一直陪伴您的。」

莉亞娜永遠忘不了，說出這句話時，潔西卡那閃閃發亮的清澈眼神。

……但那雙深褐色的眼睛不會再出現當時的光芒了。

“……這算什麼啊──”

無法遏制的淚水逐漸漫上眼眶，瘋長的憤怒和憎恨佔據她疼痛不已的內心，但最終將這些情緒盡數蓋過的是深深的無力和悔恨。

“我……我當初就不該……”

——她·當·初·就·不·該·聽·從·國·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