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故以此为名
风吹拂花夏日临。
友幸年近五岁时,被妈妈带回了大阪,之后的几个月,友幸似乎并不能很好地适应新幼儿园,虽然赶上了四月入学式,可由于友幸是插班生,小朋友们一直对他有所疏离。也许是无意识地、做出些不与他说话,不与他同看绘本之类的举动,友幸自己的性格也偏于保守内敛,面对如上情况,只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小板凳,或望向窗外、或观察小朋友们,除了一对黑漆漆的、眨动的眼睫毛,瓷娃娃般动也不动。
伞木女士与幼儿园教师为此头痛,却毫无办法。这样的状况持续到大阪天神祭*前几日幼儿园放假,仍未有所好转。幸而,友幸自己的心情却还不错——他就要过生日了。
生日和天神祭连在一起,是叫做伞木友幸的小朋友,特有的小假期。
晚八时,伞木女士正给友幸套上生日要穿的和服羽织。她刚下班不久,西装外套随手搁在一旁的椅背,只穿着衬衫。她蹲在友幸身边,躬起的后背因炎热出汗而透湿了一小片,因动作而移动的胛骨更加明显。耳机闪烁几下:她刚结束了和新秘书小夜子的通话。
此刻的她,正为公司的注册名烦恼,感叹自己对起名这种创意性的事已经有些应付不来。
“妈妈,热死了。”友幸察觉到妈妈的电话结束了,突发抱怨。
“生日要穿这个的,你看,我们友幸多帅气,”希美指指镜子里的小男孩,“快五岁了哦,真的长大了,友幸。”
“妈妈,”友幸扬起肉乎乎的小胳膊,打气似的,不小心打到了她的马尾。他还不能很好发觉这种事,只是甩了甩印着白鹤图案的宽大黑袖,感觉自己气派很足。不过、说出口的话还带着奶音,“妈妈,我被幼儿园的小朋友笑话了。”
伞木女士动作顿了顿,她摘下耳机,凝视他水蓝色眼仁儿占去了大半的眼睛,那双眼只能透出无邪的心绪,只晓得简单的欢乐或是委屈。伞木女士的语调如常上扬着,眼神却紧张,问:“笑话友幸什么啦?”
“他们叫我‘小雪’,下雪的雪,说‘小幸’就是‘小雪’*,说我是女孩子……可友幸不是女孩子……妈妈,”他小手去摸伞木女士马尾的黑发,不是抓握,而是用很轻的动作,手指捏起一撮,仿佛正仔细感受她的发质,“爷爷说,友幸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妈妈,友,幸,とも、ゆき,とも是朋友,ゆき是白雪吗?妈妈,友幸是夏天的小朋友,并不是冬天出生的啊,才不要叫‘小雪’嘞。”
“男孩子也可以叫下雪的雪嘛。”
“就是不要……”
他上前一步,黏在妈妈身上,用手环过她的脖颈,眨眨眼睛,小手偷偷摆弄她的马尾。
“友幸……腼腆害羞的部分‘像女孩子’、也很可爱喔。德川叔叔常说,妈妈‘像男孩子’、敢闯敢拼呢。”
“妈妈说的我不懂嘛!”孩子扭着小身体撒娇。
伞木女士此时露出的微笑,含有一些复杂的情绪,不过友幸看不见,就算看见也不会明白。她抚平他翘起来的一缕黑发,手指自发根穿过,摸到他热汗盈盈的发根,那黑发仍保留着孩童的绵软。
她说:“其实小幸的ゆき,是幸福的意思哦……友幸是真的不喜欢雪吗?”
“如果说大自然的东西,是喜欢的呀,”友幸脸蛋压在她肩头,掰着手指头小声嘟哝,“友幸喜欢雪,喜欢雨,喜欢彩虹,喜欢森林,喜欢狮子,喜欢小鸟,喜欢天空,最喜欢大海、还有、最最喜欢妈妈!”
“妈妈又不是大自然,哈哈哈!”伞木女士佩服于他过于发散的思维,乐不可支地抱住他的后背。
经由孩子话中的这么多“喜欢”,她陡然想起那个朋友间抱着彼此说“最喜欢你”,校服擦蹭着校服,手臂的肉挤压变形,夸赞对方身上优点的游戏。那是久远少年时代的游戏,现在她已经没资格去玩,更没有朋友再同她一起玩。
【我喜欢希美的一切。】
伞木女士想起那个人,她喉间滞塞,凝眉抱紧友幸、最终喃喃自语般说:“妈妈我……也最喜欢了。”
怀中是个温热的、热意与希望同样无限的小家伙。这般紧拥自然可以给予她许多力量,此时,她深深感受到:名为友幸的男孩,已经是她生命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什么?”友幸将脸藏进她颈窝中,“喜欢什么?”
“雨和雪,朋友。”伞木女士做出模糊不清的解释。友幸不解、扭头看到镜子里的妈妈,她抬头望向窗外,仰视夜空,目光追寻着什么一般,语气缥缈地说,“妈妈希望友幸,身边有雪一样纯洁美好的……朋友,也想要……你可以成为别人身边这样的伙伴,这样,大家都会幸福的。所以,你叫做友幸。”
体验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或许才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所以,不需要对你抱许多过分的希望,只要身边的人能以真挚待你……就足够了。
妈妈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个特别真挚的人呢。
从初遇开始,她就一直像富士山顶不染的雪,那么纯粹,映照着妈妈的内心,将美好也映照出来,不堪也映照出来,叫人无所适从,也让人感动。她的一切,从开始,从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开始,妈妈就牢牢记下了。
她名字的涵义,是雨夹雪。
霙。
很美吧。
“生日、想去哪里玩?”
“大海,蓝蓝的大海边!”友幸欢叫,他瞬间就喜欢上自己的名字了,“友幸最喜欢海,现在也非常喜欢雪!奶奶说……下了雪之后变晴的天,是最蓝最蓝的,天空会变得比海还要蓝呢!太好了,都是友幸喜欢的!”
“那么蓝吗?”希美咯吱他的腰间,而后抱紧咯咯笑着乱扭的友幸,她突然想起什么,笑弯成新月的双眸猛然睁开,“啊……”
“怎么啦?”友幸眨眨和她颇为相似的一双眼睛,伞木女士仔细看他的脸蛋,虽然友幸本性内敛、表情也不张扬,可那五官已经初具自己这般强势、秀致的味道,缩小版的,可爱极了。
“蓝的程度……吗?”她微笑,看向窗外,清朗的黑蓝夜幕仿佛变为了白日青空,忽有一羽青蓝的鸟儿翱翔其间。
“就是……‘青见’啊!”她扶住友幸小小的、薄薄的肩头,对向他双眼的双目中流转着欣喜的光彩,“青见(青み,aomi),蓝的程度,公司的名字这不是决定了吗?友幸,有你的嘛!”
“哦……mi……”友幸挠挠头,似懂非懂,“妈妈的名字里也有‘み’(希美,のぞみ),正好呀!”
“……嗯,那就这个了。”伞木女士微微躲开他纯真无邪的闪亮目光,为他整理领口。
不止如此,妈妈的那个朋友,名字里也有呢。
只是……巧合而已吧。
霙。(霙,みぞれ)
“……所以哦,妈妈的公司的名字,青见,是来自友幸‘蓝蓝的’灵感哦!”友幸向希美手机伸着脑袋、视频通话中他的脸颊横上屏幕,五官大幅变形,“友幸厉害吧!妈妈她、想到里面有个‘み’,立刻定下来了!”
通话那头的霙,正慢条斯理地为簧片缠线,她闻言微微歪了头,表情并无波澜:“‘み’,是吗?”
“嗯呐!”
“咳,那个,友幸,去看看……还有什么作业没完成。”希美以手背支住额头,将友幸往办公桌旁边轻推了推,她最怕不过、友幸会再将他自己的名字展开来细细解读一遍……
“写完了哦!观察植物的作业,妈妈也检查过了的呀!”友幸完全不识趣。
“希美还说,”霙停下给簧片绕线的动作,眨一下眼睛,对着这边平淡开口,“没有怎么想着我的事。”
青见、青见,提及这名字的每一天,明明,都一直在想。
她大概能明白,希美不仅是因为暴露了“长久的想念”表现出慌乱,还有一点: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就擅自赋予了公司名号这般“深邃”的意义,希美为此惶恐,是怕这样的想念太过自以为是,太自说自话,显得沉重。
可是在她看来,希美做什么都很好。
自以为是的话,自己也会非常喜欢。
“妈妈一直都想着、喜欢铠冢姐姐啊!是特别的朋友呢!”友幸用自己的小脑瓜将妈妈说的话重组,简直是口无遮拦。希美也不好反驳,只是强装无事地面对摄像头保持着微笑。只见友幸立刻抓着头皮苦恼起来,“对了,以后我不能叫‘铠冢姐姐’了。”
霙的脸颊,肉眼可见地、从近乎透明一样的白嫩渗出两团绯色,她向前挪了挪凑近屏幕,眨眼睛说:“友幸,你已经……知道了?”
“嗯,叫铠冢……”友幸万分为难。
“叫はは(haha,妈妈)吧。”希美简单提议后、仍然保持微笑。
霙惊了一惊、好奇道:“那希美呢?”
友幸趁希美不备,手脚并用爬上办公桌,他早就想这样做了:“还是ママ?(mama,妈妈,为区别,后文作老妈)”
“那就这样决定了。”希美微笑不变、简单总结。
友幸向手机举手,小手盖满了整个屏幕:“我知道我知道!”他一个骨碌站起来,忘乎所以地立在办公桌上,大声肯定自己,“老师说,向别人介绍呢,ママ就要说お母さん(母亲),はは就要说ははおや(母上),这样有礼貌哦!”
友幸弯腰将自己对折,一张倒过来的脸对着手机,向霙嘻嘻地笑扮鬼脸,他脑袋挨上桌面,黑发被翻弄得飞乱。希美有预感,等一下他就要在桌子上表演倒立了。
“那……友幸,妈妈我,”霙说到此处狠狠噎了一瞬,希美看不见,她的脸涨得通红,“会好好教你吹、双簧管的。”
“嗯,谢谢妈妈!”他欢欣雀跃,小嘴巴顺畅地吐出那个能够直击霙心脏的词语。希美则护着合同材料,托着他的腰将他抱下来,明明自己面颊绯红、眼神流露喜悦,却更换话题,不忘敲醒友幸:“双簧管没那么简单,霙……妈妈……上学的时候特别刻苦,每天早上都第一个到音乐教室练习,每天早上呀!友幸有那个觉悟吗?”
“有!”
“说得容易……”希美摇摇头坐回办公椅,看着终于在办公室内翻起跟头的孩子,喊他说,“友幸,校服会脏的!”
霙在屏幕那头向她微笑,希美少见地,因羞涩而伸手整理了刘海和马尾。
“那么、祝演奏会圆满成功,宇治见。”希美弯弯眼角。
“嗯,”霙用手去点结束通话的按键,在此之前,她小声说,“我真的很开心,希美。”
谢谢她长久的在意。
这实在让她感到欣喜。
吹风机的轰隆隆声在耳旁炸响,身后垂重湿发被利落梳理开,托起,脑后轻了一大截。夏纪在背后熟练拨弄她的长发,又伸到前面来拨弄她脑门上覆盖的刘海。
“什么?”优子盘着腿,小巧的脚丫子底面透着粉红,她大声说话,像一个耳背的老太太,“你说谁?”
夏纪扣下吹风机的按键,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她平静道:“希美呀,和霙。”
“结婚?!”伴着重新响起的吹风机轰鸣,优子大叫说。
一想到希美,优子的嗓子眼里就冒出叽里咕噜的抗议,她将两臂端起来:“我不同意!”虽然是毫无作用的反对,但她还是要这样说。优子对希美本身没什么意见,不过一旦涉及到霙,事情就会发生变化:
霙把希美当做唯一的朋友,那颗心被“希美”、“希美”、“希美”的占满了,自己作为“朋友”怎么钻都钻不进霙的心也罢,可气的是,希美竟然吊了霙这么多年——她那副面对镜头佯装无事的漂亮样子、真是令人反胃。
虽然知晓希美这些年的经历,吉川优子仍然将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响。
“这可不是你能改变的事情——”夏纪冲她大喊,声高赛过了吹风机,“是她们共同决定的,希美和我说过,我也找霙确认了——”
“结婚什么的……”优子烦躁地甩甩头发。
“优子,”轰鸣声再度弱下去,夏纪把吹风机搁在桌上,从背后抱着柔软娇小的她,毫不在意地以脸颊贴着那亚麻色湿发。
“……怎么不吹了。”优子低低地说。
良久,夏纪才抱着她回话,语气异常柔软;“我们、也结婚吧,现在已经有狗了,过两年再养一个孩子?友幸那样,又乖又可爱的。”
“我……啊?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优子张牙舞爪。三十一岁的女人,却还是这副任性样子。
“那就只结婚,优子不想吗?”夏纪细长的手指抚摸她轻薄睡衣下滑腻的肩头,向衣料下探过去,被优子连着手腕上的编织绳一道抓住,将那细而有力的手腕捏得死紧:“头,头发还没干呢。快点吹……”
夏纪又是反常,她没有抱怨着“知道了知道了、大小姐真难伺候”,然后继续伺候她的动作。
她们就这样僵持了会儿,是优子不忍使沉默的局面持续下去,“夏纪。”她这样低低喊了声,转头仰脸与她对上目光,夏纪清爽干净的面容,表情已经充分显露着真诚和理解,那坦然的情绪使她的愧疚无所遁形。她只好落了眼光,口中吞吞吐吐道:“我、我还得回家……再、和爸爸妈妈谈一谈。”
“嗯。”夏纪口中轻松地答应,“不急。”她推着优子的后背让她转回去,再度启动吹风机。
“……优子我也想啊。”优子的声音被盖过去。她的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凉凉的木地板,耳后是温度恰好的风,擦过夏纪拨弄发丝的、柔韧有力的温凉手指。
她望向面前一片白的墙壁,把它当做画布,脑中描摹着现在希美的样子:黑马尾,两撇侧发,漂亮脸蛋,西服、晚礼服、和服正装……双肩挑起一整个公司,在工厂戴着面罩、双手摸过自己也不明白哪儿是哪儿的乐器零件,一面严肃地在办公室开着会,手指捏着钢笔,对资料敲敲敲……
她构想出的希美仍然不太真实,因为她实际上鲜少见到希美本人,一直是夏纪代替自己与她见面。而她最近一次看见希美,还是前段时日电视台的采访。
她承认,她今日终于……感到自惭形秽……只是一点而已。
因为希美,就连结婚也抢了先。
年轻而成功的女社长……如果变成那样厉害的人,父母的权威什么的,也不会再成为束缚了吧?
可希美拼命的程度,她付出的代价,就像友幸,那些不走回头路的代价,又是优子可以承受的吗?
希美,是个有些疯狂的人呢。
如果……优子的爸爸妈妈,和夏纪的爸爸妈妈一样开明该多好——
“毕竟中川家的把吉川家的宝贝女儿拐走了嘛!”夏纪爸爸笑着、从被炉里抽出手,大力拍上女儿的后背,安慰对面的优子,“优子,以后这里也就是你家,爸爸妈妈,奶奶,都很喜欢你的,要常来玩。”
夏纪被拍地向前一个趔趄,口中一呛、手上差点儿打翻了茶杯:“爸,你太大力啊!咳、咳、我不是拐人家姑娘的二流子!……”
“没区别嘛,反正就是拐走了嘛!”夏纪爸爸一点也不在意这种调侃,
一家人笑起来,夏纪咳嗽几声,缩起身子向母亲那里挪了挪,摸起冻橘子开始剥,优子知道,剥好之后的第一瓣,一定会递到自己唇边。
“孩子爸,你下手要轻一点,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夏纪可不如小伙子那么扛打的。”夏纪妈妈心疼着推开丈夫。
是啊,夏纪她……为了自己变得更刚强了,却也是家里的宝贝女儿啊……
优子笑着笑着,眼前果然出现一瓣橙黄明艳的冻橘子,她环视身旁围炉闲话的一家,再凝望暖灯下夏纪亮晶晶的上挑眼、扬起的眉毛,泪水、不知怎么就涌出来,滑下两边脸颊……
“好咯,”夏纪拢起她干爽的头发,满意地晃了晃,“完成!”她摸下身旁的发饰要给优子戴上,面前这浅茶色头顶突然向上升起,磕痛她的下巴。
“痛!”
“夏纪!”优子在椅子上猛然转身,被热风烘得红云满布的脸煞是可爱,她不顾一切般向她扑过去,抱住了只穿了宽大T恤,其下未着寸缕的夏纪,抱紧了她的腰身。
“优子……你……”
优子吸着鼻子下地站起身来,让拥抱上移,胸脯压在一起。她双肩颤抖、以脸颊摩擦夏纪高高支棱起的耳廓,蹭着湿润的水泽:她哭了。
“结婚,一定要和夏纪结婚的,”她如同小女孩一般呜咽着,不平着,“凭什么不能结婚……”
互相喜欢,凭什么不能呢。
大学时确认关系到现在,她从来都无法跨越父母亲朋这道障碍。明明与夏纪的那一份“安稳幸福”几乎唾手可得,可软弱的自己却总在遭遇拒绝、冷眼与歧视时,自感低下、因而,让自己失落的心绪污浊了互相喜欢的纯粹感情。
她决心,要坚强起来。
“优子,”夏纪吻了吻她因伤心、决心用力过猛,而烫热发红的耳垂,叹息着笑说,“其实……其实不结婚也行啊。只要优子一直在我身边的话,每天能看着优子跟我吵架的臭脸,我感觉也很足够了。”
“逗我哭,又反悔!坏蛋夏纪,根本就是坏心眼而已……”优子哭声不止。
夏纪顺顺她的后背、咧开了嘴,而后圈住她的腰、突然将她抱起扛在肩上,大学时代在体育系社团经过锻炼的身体——夏纪对自己的臂力很有信心,她边向卧室跑边笑:“现在,部长要在床上向副部长继续哭了!”
她在说高中时候的事,优子做过吹奏部部长,而夏纪是她的副部长。
仿佛,仍如那时学生时代风华正茂,目之所及的荆棘之处尽可披斩,再一往无前……在吹奏乐团的努力,实际上多么单纯——而成人后的复杂现实,总会在什么时候囿住前行的脚步吧。
“才刚洗过澡啊,你禽兽不如!”优子猛捶她的背,“况且要哭,也是副部长你对着部长我哭才对吧!”
“哈!那部长,你待会要加油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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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幸名字中的“幸”与“雪”同音,罗马字均写作“yuki”。
*天神祭:日本三大传统节日之一,每年7月24日和25日在大阪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