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兹与青鸟【青见 aomi】 
第70章 甜蜜的秘密
我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呢。
伞木友幸，秀致又潇洒的字体，如另一个人留在大大小小合同上的签名。
他骨节明显的手指并起，拂过平整摊开的作文纸，眼光沉静，又像极了另一人温柔内敛的容态。
实在忍不住在现代文的课上写完了他的作文，舒展整齐的油墨字迹铺满了纸张，刚完成的作品如亲手打磨的宝石、自身汗水浇灌开出的花朵一般，使他爱不释手。
他读了又读，心跳因欣喜而加速，指纹间渗出细汗，之间的词词句句映在他明亮的眼睛里，男孩欣慰，眉间展开爱惜的笑意。
“那么这里，主人翁的愿望是什么呢？”只发觉老师在发问，友幸抬头，教室另一边的女孩望向这边的目光才被他发现。被那杏眼仔细一瞧，他慌了神、忙着去翻课本。
“伞木友幸。”
果然。
“是。”他犹犹豫豫站起在后排，大个子稍稍弓着腰，显得无比心虚。他根本没听清提问的内容，却还只顾着将手边课本掩盖在作文纸的上方。一阵沉默，打瞌睡的同桌都起身去探看此时的新鲜事——那个老实上进的优等生伞木友幸、竟答不上问题。
老师的手叠起课本，推推眼镜又问了一次：“（与‘希美’同音）愿望，是什么？”
“啊？”伞木友幸叫得好大声，同座哥们被他彻底震清醒了，在桌下用脚踢他，恼地直喘粗气。
“愿望是什么？”严厉的现代文老师的语调述着她最后一点耐心，整个教室都为之窒息。
伞木友幸平时条理清晰的脑子此刻一片混乱，他看向桌面，小小课本掩不住文章的开头与结尾，思索的一瞬之间、多少画面闪过眼前，他不知怎么就昏了头，直直抬眼看向老师的方向，缥缈声音从喉咙间飘出：“不知道……啊不是，我知道，但表达不好……老师，为什么问我……母亲啊？”
“啊？”这次轮到老师叫得好大声，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伞木友幸的母亲，不就是那个青见公司的社长，叫……希美，伞木希美。
“哎，你坐下吧。”老师也哭笑不得。
伞木友幸呼一口气、用拇指拨开课本，自己的作文又清清楚楚出现在他眼中。
「我的母亲
这个话题已经被许多人谈论了太多，是老生常谈了吧。但对我来说，此事是我的日常，在别人眼中或许显得特别——我有两位母亲，她们彼此相爱。
也许您听过那个童话故事，也许您听过那首同名的曲子吗？
……
自利兹与青鸟高中的分别后，她们都拼命成为了无比优秀的人，大公司的社长也好，双簧管演奏家也好，可能是我一辈子企及不了的高度。
但母亲们告诉我们兄妹三人，只要我们生活得满足、快乐，可以达成自己的梦想，除此之外，她们没有更多的要求。
……
也正因为能看到母亲们之间的爱情，我才深切感到，自己一直生活在幸福中。
幸运如我，可以目睹从她们重逢、结婚，到一家人过着琐碎日常生活的全部经过，我想世上，几乎不会有人能有这样的宝贵经历。
……
一切都是那么圆满。
可也许是我太贪心，看着母亲们高中时比赛的录像，我也曾遗憾利兹和青鸟虽重然逢，但希美妈妈放下的长笛，再也没办法完美支撑起霙妈妈如此优秀的双簧管。
可那天之后，我却了解到，其实……
……她从未放弃过，与她并肩翱翔。」
还记得好久之前、春夏的那天，被糟糕睡相揉乱的头发遮住视线，晨光中他昏昏沉沉，看见老妈藏起什么的身影，于是通学路上，母子间约定下不告诉妈妈的秘密。
无论是惊喜也好、真实的心情也好，老妈总是不说，总是隐瞒。
这个微妙的习惯有多久了呢？从他初识霙妈妈开始，到现下他的妹妹们都上了小学，从未变过。他想，可能更甚，可能在自己未曾见过的、遥远的时光之前，两个少女之间已这样相处了很久很久。
明日香阿姨神秘美丽的笑容里，可以藏下任何事情，她向友幸伸出手、邀请他上台，太过端庄的小西装和幼小天真的男孩不太相称，面对着满座大人们的目光，以为自己做了万全准备的他，还是不由得红了脸、流了汗。
“啊呀，我们的友幸把台词忘记了？”
明日香阿姨笑意盈盈地安慰呆滞的友幸，拆下高高的话筒、递给他，大家向他温和微笑。
在这间隙，友幸抬头看向她，眼光里有些求助的意味，镜片下的美丽双目眨了一瞬，明日香阿姨的小动作提醒了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又回到他空空如也的小脑袋里。
“我……”虽然麦克风很重，他还是挪开一只手、去挠汗湿的黑发，他看着希美妈妈，带有丰沛钻石星点的婚纱长裙、马尾变成了发髻、绑带变成了两瓣简洁可爱的小小花朵。她比平时显得更柔美的面容，使友幸每每看到、就要再惊叹一次。
希美向孩子点头，共同的秘密在两人眼光里传达。
友幸将自己安定下来，他深呼吸，大声说：“今天，我的妈妈们结婚了，我、我超开心的！”
场内静默，然后猛地爆发出大笑声。
大家被如此简单直白的话逗乐，以为友幸只有这么句台词时，主角之一的伞木希美却在前方起身、轻快走上了台。
霙放置于腿上的双手来不及动作，只看见希美在身侧晃过，她顺直裙摆随步伐带起的风，扇动自己腿边轻纱，像浅蓝的雾，飘然上升坠落。
她去看希美的背影，意料之中收获了对方回望她的浅浅目光，那目光像是无数星光交响的夜空，是月色刚刚沉降的薄蓝湖面，温柔静好、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希美拉住孩子的小手，毛茸茸的白色背景板后，闪出不知何时不见了的伊藤智的身影，他将手提的两个包交于一大一小两人手中，随着友幸再度开口，霙一眼便认出希美手中的熟悉物事。
那是自分别就再没见过的，希美高中时的……长笛包。
不管经过多少年，关于希美的一切细节，她丝毫都不会忘记！
霙的手开始颤抖。
“友幸才学双簧管不久，但也……为了今天好好练习了！老妈说，妈妈一定不会嫌弃我的演奏的！妈妈……你、今天不要太严格哦，不要嫌弃友幸吹得不好哦！”男孩紧张兮兮看着霙，忘记动作，直到后背被希美轻轻拍了一记，才慌忙蹲下去、捣鼓他的乐器包。
明日香退于场边，无比欣慰地看着她的后辈、伞木。
场内有私语窃窃，可霙已听不到台上二人之外的任何声音。她凝望身着端庄婚纱、却掩不住活泼风姿的希美，如置身当年夏日教室明快的光影调子中，那优秀的少女长笛手一如往常，利落组装好自己的银色长笛，调音擦拭。
乐器是同一只，甚至帕子……也是同一条。
霙的眼睛湿润了。
“那个……”希美对话筒说话，她放下社长的端庄，向场内活泼、却略带羞涩地笑，最终，目光停留在霙脸上，轻松道，“过去那么多年了，大家多担待我生疏的演奏吧！这一曲，是友幸送给霙妈妈的礼物，他真的……很喜欢崇拜妈妈、也很喜欢双簧管。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她俯看友幸，男孩已经握好他的漆黑色乐器、严阵以待。
是和老妈约定了的，在那之后一直一直、偷偷练习到现在的：甜蜜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