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兹与青鸟【青见 aomi】

第27章 满开花火

第二十五章 满开花火



泷稍微扯扯后腰黏湿的一块,手机屏投射的光从他鬓角滑下去,他说:“新山老师到了。”


除了脚骨骨裂的夏纪,众人站起身来迎接。


“各位抱歉,我们来迟了。”随着新山话声出现的是两个人。新山身着菖蒲花纹的雅致浴衣,花叶舒展、秀美端庄,搭配浴衣盘着端正的发髻,确实使人眼前一亮。

不过此时,显然是另一人更加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紧挨着新山聪美的女人简单施礼,看起来温婉随和。她没有穿浴衣,日常打扮,宽领荷叶边的上身时装在黑暗中能看出是素色,齐耳根黑发下露出白皙细弱的脖子,颈线优美。她面色不大好看,似乎陷入了纷杂的思考。因情绪波动,从耳垂到锁骨下的一片肌肤竟然全红了。



【明日香,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没人听见她的独白。


泪痣点在她眼角,任谁看了都会遐想——那是神造物时亲吻她脸颊的痕迹吧。她确实被神吻过,无论是好性格,还是眉梢头都带着温软的容颜,连言语时顿挫起伏都像春风摇摆,拨弄人心。


她使这一片降落了寂静。


是优子抢先做了反应,她面颊泛热鼻根酸痛,尽管踯躅一瞬,还是几步奔到女人面前。优子与新山快速问好后,面对着女人微拱了身体,像是想被她抱住一般撒娇的姿态,身体轻轻颤动。优子挡住了那人的视线,说话声音很轻:“前辈,你来了,好久不见……”


以黑夜为幕,女人身姿愈显柔软,气蕴内敛。她像清晨停留在夕颜花染上粉色的露珠。不消抚摸摇落,等热气稍稍涌起,便会蒸腾成水雾了。她开口,“优子……好久不见。”这样对疼爱的后辈说话,目光却一遍遍擦拭不远处那人的眉眼。




【明日香,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们在电车上,隔着一个空位坐着,你的脸色说不上是明朗,还是阴沉,似乎是要我读着去理解,可我怎么做得到呢。

就这样僵持着,我们一路上都没说话。


电车穿过薄雾熏蒸的黎明。最后一站已经抵达,车站的电灯也没睡醒似的,或者是被冬天的空气冻着了吧,没有一盏在亮。


对的,是冬天,我们穿北宇治的冬季制服。我还记得校服很可爱,裙褶锋利,边缘像刀子,像你透彻的眼光——你还戴着那个红框眼镜。好怀念啊,我们都那么年轻,仿佛连身体的温度都比现在高很多。


明日香,你和我说了再见。


我问,为什么。


你说:有人来接香织吧,我在这儿不是碍事嘛,这就走了!


真讨厌啊,明明你是十几岁的样子,脸颊还带着婴儿肥呢,我却在梦里让你说了三十来岁的人才会有的话。


明日香,这种事,就请原谅我吧。】



“明日香。”她的口型微不可见。


相隔几米,两人间没有一个上前。



“老妈,妈妈,现在是倒计时吗?”男孩清亮声线穿破了一方凝固的空气,滞涩瞬时飞离,如惊起的鸦群般,本是森黑一片,四散便成为幻影。众人回神,见希美倾耳聆听后捏着孩子的小手向他点头,才猛然发觉周围已齐齐是热切的呼喊声。


“啊啊,相机还没架好!”秀一折腾他的三脚架,肩膀剧烈翻动着。


“五、四……”


“好多年没看过宇治的烟花了。”泷恰在此时走去新山身边,感怀道。


“我要许个愿。”丽奈突然说着抓住久美子的手。


“开始啦!友幸也要拍!”男孩将没喝完的汽水塞到母亲手里,欢叫着,拿起相机撒开腿脚跑去前排。



“……三、二、一!”



宇治川早夏花火大会,第一回,夜七时半开始。


时光不会有一瞬停留,秒时计不可阻挡地飞快走向这一刻。



本来,映亮天际线的是盏盏橘灯和一弯皎白的眉月,光点温柔。

此时,汹涌火光突如喷泉失灵般无节制地喷发上涌,立刻绽炸在所有人眼前。

伴随着略带嘶哑、颤抖的惊呼声和欢叫声,白芒盛放,不由分说大团大团冲撞入所有人的瞳孔,数颗烟花缠绕着桃红色的柔软光晕,同步绽放,它们进一步上升、扩展开,下落为细碎、小块的光屑。




还太矮,还太小,不够圆满,太生涩了——是不是制作烟花、打上烟花的职人有些失误呢。



似乎不足以感动谁。



可望见猝然而逝的星火,却有人因此欢笑。


也有人因此泪下潸然。


夜空中遗留的所有往事、抛上天幕的所有祈愿,此时以无与伦比的能量伴随着烟花一同拼命盛放。胸腔被浑浊烟雾填满,留下酸痛,亦或是甘甜的抚慰?其间冷暖只有自知。


仿佛稚嫩不染、初次绽放的花火,实际上穿过了许多擦肩错过的人和事,超越时光,冲破经年累起的尘杂厚积而薄发,它化作明艳透亮的泪滴,被夜色裹挟着串联成泪线,脉脉而下。


噼噼啪啪声随着川水波纹荡过来,裹挟了岁月余声,回韵悠长。



完全消陨前,映亮了一小片天空。




“好漂亮……叔叔,你拍到了吗?”


只有友幸这不晓世事的孩子在说话。


他还不会懂得,当强烈却也温和的光芒映上所爱之人的侧脸,写进彼此的眼眸时,花火之夜的气氛温存可爱,多少双手,此刻紧扣相连。

当然,也有不能再触碰、试探温度的指尖。


故而,此时无声。



“呃、叔叔刚刚有点匆忙,对焦失败,哈哈,让我看看你的……咦,很不错啊!”


“因为老妈帮我调了全自动嘛!”友幸不知在为“全自动”得意什么,他说这话时突然打了个饱嗝,似乎是觉得自己丢脸,掩掩嘴巴,便含羞垂下小脑瓜捣鼓相机去了。


“很可爱吧,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很可爱,阳光,有时候又内敛,一瞬间还以为是女孩子。”丽奈悄声对久美子说,她望着孩童鲜亮的浴衣袖摆,看着他饱满圆润的脸侧弧线,想起几年前那场冬日邂逅。


“诶……女孩子就负责比男孩子可爱吗?”久美子说着,心不在焉地望向周遭,实际上比起现下谈论的内容,她更想知道丽奈方才双手交握成拳,在烟花下虔诚许愿的内容。


“久美子的角度也那么刁钻?”丽奈嗔怪着打她的手,并没有意识到“刁钻”是拿自己相比得出的结论,她笑说,“男孩也不负责比女孩子更帅,这样说久美子才满意了?那不能混在一起比较,我当然明白,只是……”


“嗯,只是方便理解,都好啦,”久美子默契接下她的话,试探问道,“所以……丽奈刚刚的愿望是?”


“说出来就不灵了。”


“诶——没关系吧,又不是流星……”久美子嘟哝。


“不行,这个绝对会不灵的。啊……又要来了,烟花。”


久美子没有等到回答,只囫囵听去人声嘈杂,见宇治川水黑漆的波纹之上滑过几道银白亮线。她直直凝视,看它们升空向上,纤细而遥远,缓慢爬上穹顶的一半。突然哗啦啦地四散开,挥洒成几朵圆润娇美的青花,近似透明的蓝色倾落而下,轻脆响声再度惊醒夜空,观者更热烈地叫喊。


“蓝色的。”霙坐在希美身边,说没头没尾的话。


“嗯,蓝色的呢——”希美觉察到自己半张着口看得入迷,此刻回神愉快地应答,她在光芒消逝之前看向霙的侧颜,却见她眼瞳里写进了纯度过高的青蓝,目中溢彩。


她从未仔细瞧过这样的景色,不禁惊诧,胸臆间柔情忽而涌动: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能完全沉醉于霙盈盈不语的目光,并且直到这一刻,才彻底爱上了她的眼睛。


这景色,也必定与“关于霙的爱情”永远存留在一起。


霙以眼睑遮盖那抹亮泽,垂睫无言,她轻轻靠上希美的肩,自然地做出许多年前无法企望的事情:用发丝与她的肩头擦蹭着依偎。


耳际降落时,她因过于顺畅的接触感到恍惚。


“希美。”


“嗯。”


“好难受。”她轻轻说。


“啊?哪里难受?要不要紧……”


“不是,”霙以指尖捏紧她的手掌,另一只手轻轻按在胸前,她似乎立刻就要流泪,语带颤声,“只是……一直喜欢希美,可现在似乎更喜欢了。是因为花火……所以承受不住。”


掩隐了十几年的爱恋,突然间唾手可摘,在这款款深情的夏夜,她可以尽情拥抱希美、吻她。像梦中、幻想中那般随心所欲。就像一夜间得中几十亿的彩票而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支使。就像过分炽烈的烟花,猛然烧亮了夜空,烧痛了她并不刚强的心脏。

此间种种,她除了语焉不详地怪罪给花火,无其他办法。


真实诞生了梦幻,自由诞生了不自由。


承受不起,好难受。


“霙,花火的话,之后还有好多呢。”希美说话,霙抬头看,见她在新绽的赤色下笑颜如春,她淡色的衣衫染入绯红,其下肌肤吸收着烟花的温度、自己的温度。希美伸手去抹她的眼角,指尖确实被咸水润湿。用的是对待友幸的那种温存,似乎又不尽然。


希美再思索几秒,接着放缓语调温言道:“每年,要看宇治花火大会,要看大阪七月的天神祭奉纳花火,要看八月的淀川花火大会——不止花火,还有正月、樱花季、端午节、盂兰盆节、七五三、圣诞节……哦对了,还有三个人的生日——不,不仅仅是节日,今后的每一天……总之,很多很多的,霙。”


“平时……不会做很多事情,”霙想起自己稀少的兴趣爱好,有些踌躇,“可能会觉得无聊。”这话的意思是“可能会让希美和友幸觉得无聊。”,不过她没能顺利说出来。


“在家里无聊地滚来滚去不也很好嘛。”希美总是达观。


“一起滚来滚去……”霙不禁开始想象三个人一起坐在被炉边打着盹翻身的景象。


“很好嘛!”希美眼睛笑着,她强调。



快乐的日子难以一一数清楚,今后想要与你一同见证的景色,将要比此刻花火美过一万分。


所以。


请你一定肆无忌惮地接受这份展望与幸福。



霙微笑,什么都没有再说,只在辉光重新暗淡之时牵起希美沾了湿泪的手,像初次尝试糖果的婴孩,将那手背捧到自己唇边轻贴着亲吻、品尝味道。她有着浓厚的私心——让唇瓣的温度在这片肌肤上敷开绯色,更浓郁、更持续地存留在她身体上吧。


“霙。”希美早就发觉了她做这些黏腻小动作的习惯,觉得有趣,她不禁凑近一些,吻了吻霙的侧脸,闻见脂粉香气清淡宜人。


霙的美也很惊心——希美没能顺利地说出来。



“尺玉十连发啊……我记得再是正三尺玉打上……笑脸、心形、糖果和稚菊那些之后就是两颗四尺六寸玉登场……快到了,大家站到相机前面来吧!”秀一回头招呼,高大的身材与身边的胡萝卜头友幸一比较,更显可靠。白黄亮色在他侧脸闪烁,他准确看向众人中的久美子,微笑着向她挤眼睛。


“真是的。”久美子终于松动表情露出笑容,她拉着丽奈站起身,向秀一大声说,“你的这些攻略都是哪里来的,真搞不懂。”


“不懂吧,这是我的’花枝自短长’。”秀一逗趣的话让久美子被噎地直呛,她再不想搭理他。




人头攒动,大家互相招呼着纷纷列成排。确实有人趁乱来到香织的身旁,肩臂热度刺激了她,香织发觉是谁之后稍微避开,又因是那人而无法抗拒地贴回去。


她将头垂下,看见那人随硝风摇晃的浴衣衣摆,豆红色时明时暗,像她总猜不透的、对方的脸色和心绪。


“今天晚上就回去?”明日香问。


“嗯。”她简短回应。


“车站会很挤。”


“嗯,”她不愿再继续,只好转移话题谈论她的浴衣,“明日香穿,真的很好看。”她说话时感到不安,头脑又是一阵晕眩,耳根连着颈线发烫、动脉跳跃着,她艰涩吞咽,看见对方垂下的、无生气的手,连那份无生气都带上她主观的忧伤,变得更加苍白了。


如果她仔细闻,可以嗅到对方发丝上的熟悉的香波味道,可以闻到她肌肤上淡淡的烟草烧灼气,与这素白浴衣包裹的身姿一般,都是她经年塑造的“作品”,可只是身姿这一件,就要将她彻底击垮。


明日香已是塑于己手的“作品”,而她竟然就要将这完美的明日香亲手丢开了。


她说不出口,梦境的事情,离别的事情……让双目吸纳这场烟花和明日香的样子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从此要变得陌生了。”——这句话一定要由她说出口,这道伤口一定要由她划下吗?


“香织啊。”明日香唤她。


“嗯。”她听出语调变化,于是心有惴惴。


倾落的烟花在夜空中缥缈离散,在明日香挺拔的胸前投上平整光幕,又潮水般衰退。随着正三尺玉的谢幕,小朵卡通型烟花啪啦啦地绽开,引得一阵阵“好可爱”的轻呼。而即将登场的,传说中几乎打破世界最大烟花纪录的巨型四尺六寸玉,很快在人群中激起了讨论的骚潮。


“我的专场音乐会……在六月底,东京城市歌剧音乐厅,票会寄到你的新居,只有一张。”明日香的声音还算温和,却如沾上冷水的尖针,突破层层杂沓人声,戳进她的耳道。


香织听出了微量气愤和独占欲,她为此恐慌了一瞬,可在她恐慌的这秒之后,她突然感到自厌和悲伤,以及什么东西真正逝去的无可奈何——原来明日香的独占欲已经足以让自己恐慌不安。明日香在自己心中,成了动摇安稳生活的那个存在。


还以为自己不舍离别,以为自己总是温柔、包容的。



不是很值得被嘲弄吗。


“对不起……明日香。”她意识到这些,放下所有自矜,示弱着颤声道歉。



够了,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会去的吧?”明日香压低一些声音,声线于是变得冷艳。


“嗯。”她看向地面点点头,没有迟疑。


“婚礼日期定下来了吗。”明日香又问。


她心脏抽动,其后仿若连接心脏的血管被扯断了,心脏无止尽地下坠,她拿出勇气问:“是明年夏天,明日香,会去吗?”


“应该不会吧。”明日香很快叹息着给了她回答。


香织咬唇,嘴角自虐般上扬,她在暗夜中落泪,发出吸鼻子的声音。这时她想起什么,从手提包里翻找出早已准备好的方正小盒,颤抖着手塞进明日香虎口之间的空洞,确保她很好地握住,才将手离开。

她并不敢触碰到明日香的指尖,眼睛匆匆一瞥,视觉中只滞留了自己指上订婚戒指的反光。


精致而饱满的反光。



“这个烟……是酸奶味,新品,”她收回手,轻柔地说,“味道你应该喜欢的,我试过了。”


我试过了——是为了证明自己吧。她从不抽烟,这样说只是强调自己为对方做了什么,但被强调的温柔俨然已失去温柔的所有特性,变得狡猾,像蛇以腻滑腹部游走,强硬缠紧对方的心肌,只施与了冰冷和疼痛。


但那只接过香烟盒的手,仍然如她料想中一般发抖了。


望此情景,她鼻间酸涩,知道自己虚假的温柔终于给对方造成了伤害。


四周人声忽然鼎沸,狂呼仿若山音海啸,接着天边一炮轰然巨响撕裂了夜空,撕碎了所有杂声。她眼睛里噙着泪慌忙仰头向天,听见“四尺六寸玉啊!”,如此高呼。她错过了烟花弹穿烟破云而上的全部过程,只看见接近顶空的高处,余烟骤亮,四散的流金射线由一点开始迅速网罗天幕,巨型花火在尚为潮湿的早夏夜空中划开整片浮波金海,狂涌向天脚四方。


“大家,回头看我一眼!很快的!”秀一的呼声几乎被周围喊叫淹没。


“好——”


“……嗯。”她随众人应声,勉强照做,耳膜被冲击波的震动撕扯欲裂,球形肉眼似被人死死按着向下挤压般疼痛,由此泛出更汹涌的泪水,险些滑落眼眶,被相机收录。

待这难堪的处境终于过去,她很快掩饰哭颜,回望天幕,让视线尽情模糊,晕开二段爆裂、随余波缀满了夜空各处的彩色小花。


缤纷而下,极致可爱。


萤光坠落,虚烟交笼,不知是为这份爆炸般的美震惊感动,还是为无法延续成永远、壮烈而逝的花火悲哀,她在嘈杂一片中哭泣,勇敢哭出了豪放任性的抽噎声。很快天幕沉黯,她眼角水线不再染入火光,晦暗泪珠摔落在地。


“好厉害!好漂亮!第二颗大烟花呢?在这后面吗?”伞木的孩子在欢呼,让香织意识到温馨与感动的氛围中只有她与明日香格格不入,不禁更陷于凄楚落寞。


“是啊,要叔叔把你举起来拍照吗?”


“叔叔也要拍照吧?友幸这样看就好了喔!”


“真是懂事的小家伙。”




“谢谢,香织。”明日香突然于此时温声道谢。


香烟和花火,都是最后一回——所以此时纵使是刀锋形态的温柔,都会被领受。



香织闻言猛然掐紧自己指上的硬质指环,眼角不由得撇下去。


明日香!!


明日香……



她在心中多次呼喊曾经恋人的名字,用带有绝望的语气。

将涌上鼻腔的酸涩堵在出口,脑中便因此昏沉不清,朦胧中听见解说激昂,念着拗口的“青冠带樱珠千轮升银尾”。无余力再思考这花火该是什么形状,只见银白亮线不可阻挡地直升天顶,她下意识想要在心中喊:不要!

让时间永远这一刻吧。

只要花火未绽,就谈不上消逝,只要此刻成为永恒,她们就不会真正地分开。


可就算在心中,她也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想分开”本身,已经成违心之事了,是吗?



而花火,是不可能不会绽放的。


绚丽的青蓝流光从一团白色中流畅脱出、如飞鸟展翅抛离细碎蓝羽,以穿离出宇宙般的气势继续向上,到顶时,她确然见到烟花撞裂了天穹,樱色缓缓牵引数道蓝光滑翔着抛过头顶。

泪线交错成阡陌纵横,旧的泪已经离开面颊,新的泪又淌下来。她想:花火原来可以这样盛大啊!

壮丽景色如时空倒置,将漆黑天幕也划破成拂风飘樱的三月晴空。


最终,开花成一个完美的圆。



“满开!!”


声光交错,观者惊叫与雷击般的烟花爆开声交响,同时猛力鞭打她的听觉,践踏她的泪腺,痛击她的心脏——花火无法延续成永远,二人之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并肩时刻。


原来这次终于要放下了。


她知道,此刻繁花盛开的暗色夜空,将在脑海中固定成氤氲着古旧味道的泛黄旧梦。纵使目之所见,红、白、橙色,还生动地于夜色中驰骋着、流泻着、挥毫泼墨,遍洒自如,盛放炸裂的响动,四合收拢,烈烈不止。


但它们似乎太过提前地变为了回忆。



她未曾听清明日香此刻的声音,只因沸腾欢呼化作了透明玻璃和鼓动水波,隔断彼此。


似乎本就不打算让她听见,缓缓溶散于繁华声的请求。只是一瞬乍现,其后很快湮灭——



明日香说:




“别走。”





金鱼摆尾,倏然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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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修第二版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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