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红蜻蜓-生日贺文-希美(1&2)
1
(广告:VR电子信件,装备选’红蜻蜓’,传输蜻蜓振翅声般最纤细的体感幸福)
电子信件存档——9月22日,夜中,函馆,东京时间11:59
【敬启
……
文字媒体:这是最后一封信。
VR体感素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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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信件存档——11月30日,夜中,函馆,东京时间20:22
【敬启
……
文字媒体:这是今年最后一封信。
VR体感素材:无】
“铠冢小姐!”二楼的旅馆房间外传来登楼梯的沉重脚步声和喊声,喊声由远及近,略微刺耳,先搔刮过糊纸拉门,再搔刮她敏感的耳膜。电气不充分的顶灯扑下灰白光色,少量反射进她暗淡的双目中,抬眼,抬手,抚抚垂落的侧发挂到耳后去的当口,鬼头夫人已经不请自进,裹着碎花围裙的厚重身子填满大半个拉门宽隙,一边使着蓝帕子擦她那双可爱的胖手,一边开口说:
“有……”
“是吃烤牡蛎吗?今晚。”她匆匆将轻薄的电子信纸夹进用旧了的簿记备考书,从被炉里挪正身子,用那张丝毫不展示欲求的、冷淡的脸面对来人,抢白的声音却充斥着对食物的迫不及待。脑袋倾向前时,刚整理好的毛茸茸的侧发又从耳际掉下,遮住她因婴儿肥而略显圆润的粉白侧脸。
鬼头夫人停顿几秒,笑纹将电灯光线挤得驳杂阴沉,面色却如一向那般慈祥,她呼呼地笑了,揉揉蓝手帕,亲切道:“真是,铠冢小姐,就是这一点才最可爱呢。”
铠冢正凝神观察她的笑纹,闻言愣了愣,再度整理侧发:“您说的是……?”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还是食欲高涨,吃饭吃得香,睡觉也睡得香,不像我家那小孩儿——从地震……从那以后就什么都不愿吃,说没食欲……总之,铠冢小姐这样时时刻刻生气勃勃、光彩焕发的样子真是可爱……啊,对了!有……”
「无论怎么样,都吃得香,睡得香,就是这样才最可爱哦!」
从哪里,夹着早七点的白阳光与烤吐司焦醇的香味般,波荡而来谁亲切的语声。夜九时,灰棕色、灰白色、灰粉色的景物惴惴摇晃,只看见鬼头夫人口型变换,夹着东北方言的话语却没有爬进她泛粉的耳朵。
“……不好意思,我听漏了,您说……”小巧鼻尖藏进刘海阴影下,略微羞红。
“有个伞木小姐(傘木さん)来,说找您……”
“伞木女士(傘木さん)?!”一向沉静的铠冢闻言第二次抢白鬼头夫人,
手慌脚乱站起的同时、光裸的小脚趾狠狠撞上矮桌脚,圆脸霎时一片惨白,再是缓慢却剧烈地渗出红色,弓腰以瘦白的手指遮住受伤处时,她感到丢脸,很快向鬼头夫人摆手拒绝帮助。美目紧闭,睫角挤出些柔亮、惨淡的水光,口中却仍忘情喃语,“伞木……”
鬼头夫人伸出的两手缓缓落下,无处可放,只好将帕子揣回围裙口袋,她小声叹息道:“真是……其实是……很想念的吧。”
正说着,拉门前遮过走廊黄灯,闪过一片女性偏瘦的影子,铠冢撇眉欲哭再度抬起下巴颏儿,想象中的——匀称、明朗、棱角有致、风韵成熟却不那样高挑的中年女人的身体,骤然拉长成一条英气、无邪、单纯过头的闪亮姿影。
“啊呀!这旅馆真漂亮!我来啦姐姐!!” 前襟大敞,两边衣摆如白翅在空气中忽扇的运动风纯白羽绒服——应当说是国家田径队队服,包裹的高个子女孩,脚步若蜻蜓点水般轻盈地舞动,脑后左右晃悠她高束的细马尾,张开双臂欢声大叫。
铠冢面上一瞬浓烈失望与惊喜交织的表情,在鬼头夫人眼中可谓精彩至极——仰面渴盼着母亲身影的可爱可怜,使二十三岁成年女性的脸,骤然变成“要抱抱”的学路孩子惶恐的脸。
“伞木小姐,您上来啦,啊!小心!”
“小羽……危险!”
伞木羽大叫着“姐姐姐姐”意欲冲进屋时,刘海难遮的白额头猛撞上低矮门梁,她随即紧皱双目,就在二人的直视与惊呼声中“哎呀”地仰面朝天摔了一跤。
鬼头夫人见她呆躺着,忍笑,蹲下担忧道:“抱歉啊伞木小姐,我家门梁太矮了……”
伞木羽四肢大展,突然肚腹起伏,哈哈哈地自顾笑起来,“啊呀——我可真是个笨蛋呢!”自嘲声真挚爽朗,恣意放纵。直到遮过廊灯探来了铠冢沉静的圆脸,垂落的侧发与凉手指擦蹭、抚摸她的白额头、通红的耳廓、瘦下巴时,伞木羽方才停住发作。
“鬼头夫人不认得你,了不起的运动员。”铠冢悄悄说,一边抚摸自己红彤彤的小脚趾,语意并非嘲笑,只是颇有点责怪方才那令她心潮澎湃的误会的意思。
“难怪嘛,又——没选上去正赛!人家不认得’伞木羽’才是正常的。”伞木无知觉地展开笑颜,长手指转而有力握住铠冢柔软的腕子,她偏头,以同样沉静的目色,对准孪生姐姐的粉润双眸,“姐姐……老妈她——还有妈妈,哥哥,我,都好想、好想你。马上是老妈生日了……回家吧,好吗?”
铠冢翼,睫毛擦着下眼睑,手腕子缓慢而坚决地挣开了伞木因日日摩挲撑杆而结着厚茧的手掌:“都说了……很多遍,不会回去。”伞木直着眼睛发愣,松握函馆夜间清冽寂寞的空气,听她以怆凉的声音冷淡道:“谢谢你特意来东北一趟,选拔赛辛苦了……一遍遍坚持的样子很帅气……在这休息一晚,然后回家吧。”
矮桌上,玻璃杯中冷却的麦茶仍震荡着细微波纹,折叠式弧面电脑陷入沉眠,麦茶微波便失却了纯白光芒,流于暗色。
(自动保存)
电子信件(草稿箱)——11月30日,夜中,函馆,东京时间21:22
【敬启
母亲大人
文字媒体:
我仍在函馆长住的旅店里。
八月东北大地震过三月有余,志愿者工作早已结束,旅馆男主人鬼头先生因煤气罐车爆炸亡故的伤痛,表面上似乎只留于长男小和心中,但,所有伤痛均无法脱离应有的顽固属性,它被多番掩饰,但可能仅仅是死者发梢角蛋白微微焦糊的气味,却能叫鬼头夫人面对晨间一锅煮糊的鱼皮静静发呆,整日流泪。
母亲,也遇到过这种顽固到招人厌烦的伤痛吗?
目前,一周三天做鬼头夫人的帮手,我已经不怎样支付住宿费。晚间基本备考资格证,有时还在邻家,鬼头夫人父亲小野爷爷的机车修理店打杂——机车与乐器自然十分不同,但如您所说,金属物件的构造之精密,以及因人的鼓动而运转起来的热情姿态,总是使人心弦跃动,欲罢不能。
其他,为消磨时间,我常携带沉重的VR录入装备踏上旅程,在“红蜻蜓”素材库里有偿上传些旅途中的体感素材,价格极便宜,只为与未曾谋面的网友交流之类,以作北国生活的消遣。
眼中景致愈发无何新鲜,只冷与雪而已。三月间第三次环游北海道,今日凌晨乘新特急从札幌返回函馆,灌木丛边突兀的深褐色枝丫边,凝结着雪后淡白色天幕的轻薄蓝影,六点四十八分,无缺而热情的圆日就从那蓝影后边升起来,在无法接受太阳全部恩泽的肉眼视线中,将前座厚重的椅背黑影,吞噬出一块金橘色辉煌的缺口。
乘坐率八成不到、车厢静谧温暖的新特急沿海驶过,隔窗眺望,望见太阳无私地,将它宏壮厚重的光点遍洒海面。在那一刻,我极欲将这太阳、天空与海的绝景剪下宽阔的一片,当做这段时间以来所得最珍贵的宝物赠予您。
可是忽而,我又意识到自己所见悲壮的自然,是多少人眼中无甚新鲜、不具价值的日常,而我所抛弃、远远逃离的日常,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温暖和幸运——只是一瞬之内,仿佛,自己知晓了时光、弄清了人生:混茫、稚拙的明了而已,却使我惆怅不堪、心跳紊乱,泪水跟着一粒、又是一股股地胡乱掉下来。
这份惆怅,可以视为正表达我的想念吗?而这种想念,如果根本不能强烈到顺利将我带回您的身边,不就是平白使前行者产生可耻的心痛,痛意梗塞于喉头、眼眶与鼻腔,于是在决意好的人生进路上回头眺望,仿佛飞鸟于前后冲突的暴风中犹疑而数次折翅丢羽,团团乱转……仅此、而已吗。
母亲,这难道不是比真正的离别更坏的离别,难道不是最坏的离别吗?
VR体感素材:无】
2
风高夜深,渔船之上盏盏聚鱼灯以及道路上游走的车灯连接、流动、编织成港市函馆灯火昳丽的形状,两侧漆黑色弧形海湾紧拥下的港市正静谧沉眠,夜空中却缀着一轮不愿睡的朗月。电灯歇息、明窗净透,只有经雪光添饰的月色,照临铠冢翼整齐放置着认真使用过的问题集、资格证、折叠式弧面电脑、平板式电脑、内部水分充盈的笔以及八音盒、钱夹、车钥匙等杂物的矮桌。
如彻向人间的爱情般,照耀午夜十二点中,被窝里安歇的两只小鸟。
全部的矛盾都可以不复存在,几乎是下一秒就融为一体、亲亲密密地和好——这是母上赋予双胞胎与生俱来的特权——巴掌大的烤牡蛎、使刚杀掉的鱿鱼惊痛跳舞的恶趣味酱油刺身、盐味蟹肉拉面、芝士汉堡、牧场风味牛奶冰淇淋、蜜瓜、地产啤酒……
两个大胃姑娘对待食物从不吝惜食肉动物的残忍本性,填得腹饱体暖,精力过剩以至于夜里也不能消停,相拥着做戏般挠痒,咯咯笑着、以手脚掀踹碎花被子,翻腾着,从被角向清冷的屋内扑出股股热气,毛茸茸长发杂乱交织,完全不同又极其相似的人面共同覆盖着淡蓝月华,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凑着鼻尖,互相羡慕其温度和香味,亲昵地纠缠着蹭来蹭去。仿若爱侣,又因其中不含陌生的欲望,这温情显得那样不同。
羽的眼睛在黑暗中不知反射哪里来的强烈光线,仍亮闪闪的。
“……然后我当时不是在上海嘛,黄小佳就是上海田径队的,我俩那天碰过头,也溜出去吃了炸牡蛎、烤牡蛎。姐姐知道吗,中国语里的’牡蛎’,发音和日语的’不可能’一模一样——不可能,不可能,小佳说一次我就笑一次,笑死我了!笑得我在地上直打滚。”
“……好笑吗。”
“好笑啊!”羽张大眼睛,她那双不够大的眼睛还能进一步、进一步张大,上下露出些可爱的眼白来,谁见了都会吃惊吧。
翼于是垂下睫毛,颇冷淡地说:“只有小羽、哥哥……老妈,才会一听到无聊的谐音梗就大笑,’いくら(’多少’,也有’盐渍鱼籽’的意思)ありますか’(全句译作:有多少,也可译作:有盐渍鱼籽吗),哥哥,从小用到大。”
“哈哈哈哈哈!!”羽立即真情发笑,弄得翼又抬起眼来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羽摆手,“别说那网名了笑死人了!……哦对喔,妈妈和姐姐就不会为这些发笑呢!姐姐和妈妈真的好像,除了记性!姐姐记性太好了,和桃子姐一样……啊,我突然想听!再说说、再说说!咱们出生前的事情!”
“不。”
“说嘛,我好想听——!”羽紧拥对方腰身,几乎要与她的姐姐接吻,不过那双热情的小嘴唇很快急促地从脸颊边落下去,渴盼柔情似的在对方温香的锁骨下不住啄弄,实际上只是本能地、用她野生动物般敏感的唇肉和鼻息,试探姐姐白而软富有弹性的皮肤上轻薄的汗水,试探气味、温度,以了解其中“拒绝”的浓度——出乎她意料,实际上不含拒绝。
“小羽明明知道,只有那一句。”翼在黑暗中微红着脸,纵是早识破对方不高明的计谋,也情愿被诱引着割开心口,将回忆合着香醇血液的流落,娓娓道来,“……’记得,小羽总是在旁边闹,闹得我睡不好,记得……老妈,总是在外面说,好爱、好爱、好爱我们。’”
“嗯嗯!”羽方才得逞,眯起眼睛。跳高运动员长而有力的肉体,只需两只膝盖向上一顶,就整个弯成勺包裹住翼,她用大腿腿面无私温暖对方四季冰凉的脚心和因此缩紧的脚趾,“是因为我太闹啦,闹得姐姐睡不好,才生病的吧,这里,”并不多情的指尖隔着薄睡衣陷入软肉,打圈轻划她心脏处,很是故意地叙旧,“瓣膜闭合稍微有点不全呢,姐姐出生时体重又很轻很轻,有点危险……不过两个月就长好了!那一段时间,大家很担心!老妈、妈妈也是,哥哥也是。哥哥那个爱哭鬼,一有机会抱着姐姐就整天整天坐着不动、红着两只眼睛……对姐姐说悄悄话,把妈妈都弄哭了——哥哥说,小翼一定没关系的,因为小翼,是要成为’奇迹’的。”
“……是在安慰他自己吧,’奇迹’什么的,在哥哥嘴里,早就不值钱了。”翼弯起眼眸,状似无情说笑。两个人“噗嗤”,互相喷着鼻息笑起来:“但是,喜欢哥哥的’奇迹’。”
见情势大好,羽乘胜追击,假装不经意的样子太拙劣,鼻尖覆盖混沌红潮,仿佛凝结着矮桌上应急蜡烛的润腻夜泽,在洞察秋毫的翼看来实在滑稽:“姐姐,知道吗?当时老妈也听见了哦,听见哥哥给姐姐说的悄悄话,然后老妈——摸着姐姐的头发、眉毛和脸蛋,说姐姐你……”
铠冢翼闻言,眼色瞬时黯淡无光,翻过身去,用她白睡衣覆盖的柔软后背和整片自然垂下的深色长发拒绝着羽:“……不知道,不想听。”
见状,伞木羽这无赖意识到只剩耍无赖一条路可走了,她蛮横地挤过去,以那可怕的长臂一伸做牢笼,从背后紧紧禁锢翼的身体,瘦下巴前伸填进她的颈窝,强硬道:“我不要!小羽不要!姐姐!恋爱、工作的事情,和老妈吵架……我都知道,我都听说了!”
“没有吵架。”
“首先,那个小茜姐,西村茜,姐姐是因为老妈才和她分手的吧!”
“我自己要分的。”
“还有,到这里住也是因为,姐姐不想倒腾造乐器那些麻烦的事情吧!”
“我喜欢造乐器。”
翼反驳的声音自然一句接着一句淹没进羽丰富的口水沫中,对方似耳聋的老太太,根本不愿听:“所以!就算姐姐的’反抗期’现在才开始!要度过还有一段日子……可是,但是……那是家呀……回去吧……回家去吧!今年老妈的生日,全家人也去泡’新婚旅行’汤,我要破戒吃一整层奶油大蛋糕!每年都一样,不要断……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到现在——”
铠冢翼,穿过上下牙缝隙的语声何其冷淡坚硬,身体也随之一同坚硬了:“新婚旅行,不是美国吗,那只是老妈、妈妈和哥哥……三个人的事吧。况且,’新婚’,在两个人那里也不值钱,每年、每时每刻,都是新婚,不是吗。”
“反抗期的姐姐也太冷淡了……每年都是全家人一起去呀,姐姐也想去的吧!喏,我都看到了!这里!”羽似乎掌握关键证据,并将其当做杀手锏,她掀起被子跳出去,像急躁的小马驹跺着蹄子拱草垛那样翻东找西,对冷气大举侵入被窝将进一步激怒她的姐姐也毫无察觉,很快欢叫着“找到了!”,大脚踏过松软的被褥,长脚趾蜷曲、抠着地板停在翼鼻尖不远处,手指头胡乱搓着形状漂亮的膝头蹲下时:
哪里响起了骨头摩擦骨头的嘎巴响声。
羽将半开的淡蓝色钱夹——钱夹中涂上稚嫩笔迹的相片赤条条竖在月光里,竖在翼阴沉半开的双眼前,强迫她观赏。说话时,羽的眼皮纯真地紧绷着,双目圆睁,吸纳、吐露真挚的月色,二十三载,她的双眸仍如生下来刚睁开一般,清亮似浓粉色幼樱上新结的、颤抖的露水,净透欲滴,不含杂物,使人望之艳羡:“姐姐,不是在钱夹里藏着这张第一次去热海时的照片吗?还是从小羽这里拿去的——不是用来时时刻刻回忆的吗?”
钱夹透明薄膜失去反光,越过相片中幼小的羽凑在镜头前的大脸,翼猛然、被迫望到女人在冬日阳光暴晒下过于年轻、明丽的笑面,瞳眸蕴入日光,与背后青空大海一并显露温柔,仿佛蕴含着的一股巨大的蓝色的涌动,这种力量同时唤起了她体内逆潮有力的涌动,血液在肩胸、喉管处翻腾,急怒欲呕,她紧闭双眼意欲切断一切微妙、暧昧的悲伤。“伞木羽!”翼直呼其名的警告声阴森到仿佛从地底而来,同时身体近似惊恐地痉挛发颤,这种惊恐因不含任何伪饰而显得像是某种急病发作,十分骇人。最终,翼缓慢地、用散发温馨气味的碎花被子捂起她全部的惊痛,捂起直到额头的整张脸,咬牙痛切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够了。”
伞木羽的脑瓜并非不通明,却因从未稀罕自己的那点矜持而不觉得羞赧或是惧怕,很快便呼唤着“姐姐”,重新钻入被窝中翼的身后,以紧贴的姿势抱她,用前胸温暖她拱起的发抖的后背,用手去探摸她冰凉的脚趾,长手将一双足捞着捂住,手心皆是抚慰人心的暖意,“小羽在这呢,姐姐别怕。”
生来便富含自然野性的羽触感敏锐——翼确有惧怕的东西,她意欲解释,只是此刻羽的话语、羽的动作、羽的爱直率、认真、无私,与从前某人造就的温暖太过相像,来不及分神,来不及艳羡同胞妹妹与那份明朗的相似,明朗本身就如灿烂的金色血液般,从背心、脚心渗入她的血脉肌肉,聚拢,根根金线侵蚀向心脏。翼感到自己仿佛变成幼雏,重回谁巨大双翅下光芒四溢的怀抱中,两个人正透过被子盈盈发光,她一心一意为此感动以至于忘记了反抗,脑后有通透感,鼻腔骤烫,水液竟汩汩而出,顺利地自眼角滑落、流进被子。
因将妹妹当做谁的替身而脸热,她含糊地低声撒娇说:“……陪着我。”
羽一秒入睡,失去意识前用鼻子轻柔地回答:“呼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