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间章三 日常行进理论
1.派别论争
入梅季节的周五晚上,下起洇凉的大雨来。不知道是谁先出的主意——可能是源于友幸的任性,三人决定一齐犯傻气,从公司冒着雨走回家。
伞有两把,都是蓝色,希美的那把是直骨伞,半径大一些,霙的那把是折叠伞,半径小一些。因为友幸总是不老实地跳跃往返与两人之间,于是希美和霙让边缘相依,尽量不露出漏雨的缝隙。
伞顶上呲呲啦啦的雨响像搓弄塑料袋时弄出的讨厌声音,雨势大时,夜空中雾气弥散,将城市的光污染散射成更严重的光污染,在梅田天桥扶手下方整条亮起的黄灯,对两人来说实在有些刺眼。友幸不在意这些,他在光的倒影上踏水走起“独木桥”,低着头,一丝不苟。
“过会吃饭之前我想去一趟药妆店,洗发香波快用完了……霙来挑吧,味道什么的。”希美换左手握伞,右手将有些歪扭的领带结扯松一些——今天是霙在友幸胡乱指导下系起的领带,因为形状奇特,一日间似乎在公司内获得了美名,“新婚领带”、“爱的领带结”之类,只有社长本人不会了解的、游走在社员之间口口相传的称呼。
“社长在药妆店买香波。”陈述句,不过霙说出来就成了疑问句。
“诶?”希美先是睁大眼睛,而后理解了她的意思,笑道,“香波而已——我这边是平民作风呢……虽然有时候也会乱花钱。”
“’庶民派’!”友幸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有样学样道。
“嗯。”霙点点头,凭着印象随口一说,“也是’男装社长’,’男装派’。”
希美怔愣,低头瞧瞧一身西装和松散的领带,脸上泛红,很快小声为自己解释:“最近女装的时候也有变多吧,结婚之前为了什么’社长派头’不得已……说到底社会共识和固定观念真是让人没办法,明明自己在心里投反对票,是彻彻底底的’反对派’,却还是身不由己地要去遵守,真难办。”
霙以手捂口,“噗。”她很快又放下来,面无表情。
“刚刚笑了吧,在笑什么?”
“没笑。”霙小声说。
“不不,绝对笑了吧!’噗’的一声。”希美挨近她,伞面上下交叠在一起。
“我也听见了!”友幸插嘴。
霙被友幸清澈的目光追逐,脸颊绯红,迫不得已才说:“女装……说’女装’的口气,像,德川社长。”
希美噎了噎,前发盖住一半眼睛,她扯嘴角,尴尬道:“……关于那一点我会注意的。”
“今晚吃什么?”霙发表饥饿言论来转换话题,她低眼看友幸在地面润泽的水光上笔直走步,似乎走得很快活,霙稍微提起长裙裙摆,似乎也想挤上去一试身手。
友幸慢半拍,此时抬起头看希美,强行返回前一个话题:“不要先去药妆店好吗?妈妈和老妈一逛商场就是好久,我的肚子瘪瘪的了,要饿死了。”
“那是药妆店,不是商场啦,不会逛很久。我想起来你的草莓入浴剂也用完了——对了,还没问过妈妈喜欢什么味道的入浴剂,我们家的泡澡水从来都是’草莓派’的呢。”
“喔,那去一下好了。”友幸转而答应。
霙仍盯着地面上光的通路,闻言没有抬头。
“妈妈?……霙?”
“嗯?”霙抬起脸,眼光波乱,握着伞的手抖动,一片雨帘从伞沿落下阻隔在两人间。友幸为躲避这片雨水,条件反射般呜哇一声跳向希美的怀抱。
“’妈妈’——我想试一下这个称呼。”希美眨眨眼睛,眼睛里满映着城市雨中朦胧的光点,她一手抱住友幸的头揉了揉,笑说,“我觉得很顺口。”
“嗯。”霙随即答应了,又说,“希美和友幸决定就好……还是’草莓派’吧。”
希美小声自语:“看来没有现在就融入’老夫老妻派’的打算。”
还是说,霙只是单纯更喜欢“希美”这个称呼而已呢?
“回家再做料理太晚了,外食吧。这周边不预定也能去的小店很多。两位——霙想吃什么?”希美也就此打住,暂时换回原来的称谓。
“干烧虾仁和糖醋肉!”友幸跳起来抢着发言,他似乎是蓄谋已久的“中华料理派”。
“也让妈妈决定一下嘛。”希美拍拍他的头,“话说,友幸直接变成’食肉派’了?从妈妈做的汉堡排开始,就不爱吃蔬菜了呢。”
“还要天津饭,我要两份,浇头黏糊糊的拌饭很好吃哦!”
“两份?要变成小胖子了!”希美躬身,挠他侧腹的痒肉。两个人在摇动的伞和晃动着掉落的、明晃晃的水滴下笑成一团。
“软派。”霙突然说。
“那是什么?”希美和友幸同时抬头,电车自二人身后的天桥走过,咣当作响,整排明亮车窗划出一道平整黄线,划开城市的夜晚。
“糖醋肉,肉软一点比较好吃。”霙说起这话时推推腮帮,似乎正隔着腮肉挤压丰盈的口水。
“那友幸也是软派!”友幸举手。希美暗想:友幸是豁牙,什么都不说也会被别人在心中归入“软派”阵营吧。
“肉的软硬我倒是无所谓派别……总的来说是料理,味道好就足够了,’好吃就行派’?说起来没完没了,真麻烦呢,”希美回神,恍然大悟般道,“对啊!有时候不是一定要加入什么’派’比较好吧,只是单纯喜欢而已,突然被自己或别人分进什么’派’,本来能尝试的其他东西就被提前放弃了,实在有点可惜。”
“束缚。”霙点头。
“就是啊!友幸在学校,像妈妈和老妈这样说话,被阳介说成’女子派’,嘲笑了我一顿呢。”
“女性用语的事情吗?后来怎么样了?”希美问。
“当然还是那样咯,友幸又不是什么’女子派’,’男子派’,只是想要这样说话而已——因为很好听啊,惠美子也很喜欢。”友幸皱皱鼻子,低头踩水。
出现了,惠美子。希美与霙对视,交换无奈的笑容。
顺便一提,不幸,当日的糖醋肉稍微有点硬。
但味道很好。
2.掉落之物
夏纪【希美,看,海苔卷掉落胡子一根,(图片)这是胡子(图片)这是今天的海苔卷。】
早七时,浴室中水响声不停,是希美在淋浴,霙用余光观察希美放在床头的手机许久,觉得夏纪就这样被晾着很可怜,于是决定代替她向夏纪回信。
从自己这边的软床垫翻去希美那边的硬床垫,希美脊椎的耐受程度让她稍微惊叹。用指纹解锁手机——指纹是希美录进去的,所以默认查看手机不算越界。
霙戳戳屏幕。
【胡子掉了怎么办。】
【优子立刻装进御守里去了,什么’究极事业必胜御守’的(笑),她最近很拼命呢,稍微让人有点担心。】
【嗯,要注意,健康管理。】
【那边是霙吗。】
霙趴着打哈欠,揉揉眼睛。
【嗯。】
【欸——恩爱妇妇,希美是累坏了吗,还在睡?】
【希美早上去晨跑,现在在冲淋浴。】
【欸——还那么精神,霙不够努力嘛。】
这句话看不懂。
希美今早心血来潮出去晨跑,重新淋浴过后整个人精神而明快。她在餐桌边落座,白色衬衫少扣了两颗扣子,领带随意搭在肩上,松散的领口景象让颈部肌肤更加温软洁白,飞鸟挂坠在云间闪光。
“御守?一般来说猫咪的胡须塞进御守里保佑财运,用狗的也可以吗?”
希美咬一口刚出炉的烤吐司,腮帮鼓动。
希美咀嚼吐司片的样子绝对可以被制作成吐司机的广告片——霙这样想,因为怎么看都很香,率直地表示“好吃”,是广告片必须拥有的品质。
希美用拇指拂去唇边面包渣,再次低头查看图片:“突然掉胡子,是不是给狗狗吃的东西盐分过量了?虽然海苔卷看起来蛮健康……也挺可爱的……嗯说起来……之前夏纪和优子养了边牧的时候,我还有点生气呢,很微妙的那种。”
“为什么生气,老妈?”友幸将一边脸蛋压在霙肩上,两只眼睛还紧闭着,犹自努力赖床。
“吃饭要睁开眼睛,友幸。”霙轻轻拍他,递去草莓牛奶让他完全苏醒。接着也好奇地问,“为什么生气?”
“因为啊,霙你看,”希美放下吐司,掸掸手上的面包渣,一本正经地揪起漆黑的前发两边,倾身向着对面的霙,睁大眼睛道,“优子说什么——尊贵的社长大人,你这两片黑刘海,不是很像边牧的脸和两只黑耳朵吗?当时我真的超不爽的——用优子的话说大概是这个心情。人怎么能比成狗呢,她们两个私下搞鬼也就算了,还说给我听,当然,当时我……虽然想了很多但是什么都没说,毕竟她们喜迎家庭新成员来着。”
心理活动。
被当成知心的倾诉对象了。
“噗。”霙眯眼睛,以手捂口,她很快又放下手,心虚地咬咬嘴唇,面无表情,捏起烤吐司涂抹果酱。
“看啊又笑了!”希美急得脸红。
霙小口咬吐司,吃煎蛋,最终绕了远路建议说:“但是感觉上,被比成猫就没什么……”
“那我要做哆啦A梦猫!”友幸举手发言。
“哆啦A梦猫的耳朵……被老鼠吃掉了。”霙提醒友幸——某个超级无所谓的震惊事实。
“诶!?”友幸两手捂起耳朵,小脸霎时间一片青白,“它确实是没有耳朵……”
“算啦,随便怎么都好。总之是’海苔卷’不是’希美’,我就谢天谢地了……但是啊,霙,一想到优子和夏纪两个人对着海苔卷联想到我这里,就算是两片刘海而已,还是会有点不爽,很微妙的那种,毕竟是狗嘛——你们也懂吧,小幸?霙?”
“嗯,但是友幸只是不想做爬行类了,乌龟根本不可爱嘛……决定了,变成哆啦A梦猫吧!就算耳朵被咬掉也可以!”友幸口叼吸管,两手握拳郑重发言。
“一个人在那里擅自决定什么啦!”希美忍俊不禁。
霙无所谓被比成什么动物,被看成小猫小狗,或是乌龟河豚什么的都不会火大,所以也几乎没法感同身受,不过为了希美的心理平衡和健康,她还是这样附和了:“嗯,懂的,会不爽。”
“说到御守哦,”友幸面色还是不大放松,他紧张兮兮地说,“我把之前掉的那颗门牙装进去了,我告诉惠美子,惠美子说我有点恶心呢……而且她说,打开御守之后神明大人会跑掉。但是我想就算神明大人跑掉了,还有’牙仙’在里面嘛,所以应该没关系,对吗?”
又出现了,惠美子……况且牙仙是什么,西方的精灵吧。
希美和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当然没关系的。”
“只要友幸有真诚的心,无论是什么神明和精灵,都会回应友幸的。”希美善意地补充说。
“我想也没关系的。”友幸两手搓搓膝盖,学大人那样叹息,“老妈,妈妈……谢谢。”
“嗯,霙今天的打算呢?中午来公司吗?”
“和稚名老师约好……在音大食堂吃。”霙语气带着抱歉,“要不然……”
“啊——还是那个’500円食堂’吗?(500円约合人民币30元)”希美打断霙。她双眼明亮,似乎单纯对“音大食堂”充满向往。这样的向往与谈起“村松先生”时的向往相同、也不同,不如说更接近于少年朦胧而卑微的憧憬——仅仅是食堂而已,却好似什么她踏足不了的殿堂。
“嗯,最近喜欢吃烤牛舌套餐。”霙对这样的希美感到抱歉,感到怜惜。她尽量不暴露自己眼光中的怜爱情绪,这样的怜爱虽然完全由真诚的爱出发,却会让希美不自在,被希美看做另类的轻视——这是改变不了的触发反应,至少从前的事情让霙认为,会发生这样的反应。
希美从不主动在她面前用嘴唇亲吻长笛吹口,也从没有说过想要合奏……合奏很普通吧,就霙所知,黄前和高坂不是经常做吗。
吹奏长笛已经是希美大半丢弃的事情吗?还是说,她仅仅决定不再将吹奏长笛的姿态大方展现于自己面前呢?
霙站在“霙的立场”,一时觉得难堪、恐慌了。
“也是500円?”希美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的情绪变化。
“480円。”
“好便宜!”
“嗯,平民食堂,”霙捏捏第二片吐司,歪头道,“是’贵族学校’的’庶民派’,就像……管乐系在全部学科里,算是’庶民派’那样。”
“原来是’庶民派’吗?那’贵族派’呢?”
“声乐、钢琴专攻,是’全员大小姐’的’贵族派’……是稚名老师说的。”
“真的?又不是女校!”
“但是……八成都是女生。”
“我明白了——是那种设定吗?大小姐的贵族学院?”希美耸耸肩失笑,又扬起单纯无害的、甚至重新泛起傻气的微笑,“好有趣啊——音大。”
3.婚姻相谈
星期一 午12时
“铠冢老师!”有学生在走廊遇见她便捏着拳头激动地小跳,小声与她打招呼。
霙点头示意,脚步不停,足底穿入凉风。她刚换上象征夏日的扣带中跟鞋,露出一个冬天不曾间过天日的白皙脚趾。这样的铠冢霙,音美前首席,从头顶发丝到脚趾都在学生眼中发光吧。
是舞台聚光灯的余辉还未散去,依旧在她裙边闪耀的光芒。不过,终究不属于她的、拜团体和名头所赐,仍然残留的辉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虚假且虚幻的东西。今天不会散去,明天似乎也不会散去,但总有一天会彻底从“铠冢霙”身上消失殆尽。
霙有提前接受现实的承受能力——她明白自己的真正本领,抛弃偶像光辉,作为正式入职的准教授,作为教师本身,她还很难突破个性局限,让教学本身拥有自身所期待的质量。
作为演奏家,她与首席的位置相配,但作为教师,她还是“新生”。
霙拖着脚步走了一段后,突然心血来潮,她见左右无人,挺胸收腹,模仿希美行走时稍稍向外张的步子,将自己拖沓的步伐换成希美弹性十足的“舞步”,配合这气势顺势仰起下颌,整个人的气质都和希美贴近。
她的嘴角不自觉得意扬起,好像自身就成了希美,幻觉中有马尾在脑后扬起——只要有希美在,哪怕只是在心里,她都变得无所不能。
希美……如果在就好了。
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
“铠冢老师……铠冢老师!”呼唤声穿越走廊,追上她身后。
“是。”霙回头,看见稚名铃穿着虐待腰部的高腰裤,浅黄梨花卷的头发像纤细蓬松的芒草,微微晃动在她一个巴掌就可盖满的面颊边。稚名大概比霙年长,接近四十岁,从这张娃娃脸上看不出真实年龄,不过她的说话声在霙听觉敏锐的耳中清楚暴露出了岁月感。
不说这些,霙稍微有点羡慕那样的蜂腰和巴掌脸,她偷偷将稚名的脸颊领土面积比作日本,把自己比作俄罗斯或是加拿大——不过这样说太夸张了,自己的脸虽然圆润一些,但面积和希美也差不了多少。如此将自己夸张成俄罗斯,那么希美也至少成了中国、巴西或者澳大利亚的程度。
对不起,希美。
“连续吃了三四天,今天还是烤牛舌套餐?”稚名咧开嘴巴笑,似乎光一排牙齿就占了半张脸,与那张小脸不相称的是,她的嘴巴的确很大——嘴巴中的俄罗斯吧。
“嗯。”霙怀着说别人坏话而产生的歉意点点头。
对不起,稚名老师。
烤牛舌套餐搭配山药泥、凉拌菜、味噌汤,褐白红绿,粒粒分明的白米饭向凝望它的人脸上扑出些热气。
“我开动了。”
筷尖夹拨牛舌,落上白米收拢成卷,溢出的汁水侵入饭粒相接的缝隙,一团绝美的滋味落入口中。舌面接触着醇香的肉汁,盐味将鲜香勾起,牙齿稳稳咬下,劲道的肉质压挤出名为鲜美的灵魂,灵魂在齿舌之间盘桓,流淌入喉间。
霙快活地眯起眼睛,胃中变温热,让脑中也产生了温热的回忆。早上和希美一起准备她的便当,特意还原了音大的烤牛舌——虽然便当会冷,风味会流失,但希美此时一定也在好好吃饭吧。
稚名也一如往常,用少油的煮菜和几块炖鱼虐待自己。
“铠冢老师……那个啊,我只是问一下,”稚名似乎打算说些弯曲盘绕的话,她用筷子戳鱼块,褐红的表面翻乱了,白嫩内里露出来,“’婚活’……就是相亲、约会、派对那些婚姻活动,铠冢老师有经验吗?”
“稚名老师,想要结婚了吗。”在懵懂状态下一针见血是霙的特长。
“我先问的,你先说嘛。”
“从来没有。”
“啊啊我也是,我们是’未经婚活’的同伴呢,不过……铠冢老师还很年轻。”稚名苦笑,用筷尖继续虐待好端端的鱼肉,让它千疮百孔,“实际上我到了这个年纪,最近开始考虑结婚,一直以为结婚这种事是到年龄、到时间就会被解决或者自然发生的,但是现在才惊觉——没有结婚对象根本没办法结婚诶!”
霙正专心享受午餐,她鼓着腮帮,只好含糊不清地这样说:“……是呢。”
“是吧——所以铠冢老师最近考虑过开始努力吗?”
霙权衡了一下面前一旦失去热量就会失去大半魅力的牛舌和稚名的话题,她最终停下咀嚼动作,放下筷子,两手互相摸了摸指根——依然是一双素手没错。不过她决定了,于是轻声道:“实际上,虽然没有参加过’婚活’,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啊!!”稚名像对游客好奇的鸵鸟那样将脖子伸过来,长睫毛不停翻动,像要啄她似的攻击力十足,“骗人的?你都没说过!”
“现在……是递交过婚姻申请书,已经同居。婚礼什么的还没有……”霙不善于主动开口,她想,至少在手指上出现被婚姻约束的痕迹,被发现、被问起后,再做必要的解释比较好。
“哦……一下子说出来确实吓到我了。原来铠冢老师是’婚礼派’的吗,的确办过婚礼才实际有结婚的感觉,我也是,不论初婚还是再婚,婚礼一定要办,说是不能放弃什么仪式感有点龟毛,只是走过大家共识里的一般程序才能实际进入真正的’已婚’。认识、暧昧、正式确立关系、恋爱、求婚,婚礼,在确认进入已婚状态之前这些必须都要一个一个经历才行……啊,忘记问了,既然不经过’婚活’,那铠冢老师和对方是怎样认识的?”
“国中认识的。”
“原来如此,青梅竹马吗,这样就难怪了。”稚名似乎被“青梅竹马”的某种正义性安慰到,“真好啊——我也想要青梅竹马——算了,这把年纪的我还是别再做梦比较好。”
“但是,我不是’婚礼派’,”霙持续抚摸自己的手指,稍微思考后解释说,“已经确认结了婚,在一起生活,所以恋爱、求婚、婚礼,都可以不需要。”
“那需要关系足够强大才可以,对方的行为让你足够安心才行,而且再怎么说,能给你带来这样安心感的人不会放掉任何一个充满仪式感的环节。铠冢老师是明白这些,身为被宠爱着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吧——别不承认,实际中一定会拥有的东西,才能在口头上这样轻易地放弃,只有富翁才会大方撒钱呢,铠冢老师是’婚姻富翁’,我就是’婚姻穷人’,铠冢老师是’爱情富翁’,我就是’爱情穷鬼’啦!”稚名自说自话时,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点,她惊道,“等一下,恋爱也可以没有?铠冢老师没有恋爱吗?”
霙仔细思考了一下,缓慢地眨眼睛,确认说:“几乎没有。”
直接被请求结婚了。
“这可难懂……明明是从国中开始……”
“一直是朋友。”
“暧昧关系吗?”
“不是,是朋友。”
“哈……稍微……有点奇妙呢。”稚名倒下般坐回去,整个身体趋于散架,她眼角抽动,深呼吸,小幅度点头,“……是瞬间结婚的朋友呢。”
“嗯,是朋友。”
霙说罢,埋头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