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兹与青鸟【青见 aomi】 
第68章 不要再分开
一旦有了心事，响子便无法专心于任何旁的事情，连投影画面中延伸的、美丽青蓝的大海，也无法舒缓她的焦躁和不安。
小羽啪地拍上哥哥的手背，任性嗔怪着：“再也不心疼哥哥，小羽看了，觉得羡慕死了！”小姑娘毫不客气地噘嘴、瞪着无辜的友幸，对方龇牙，以大手捏她软乎乎的腮，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炫耀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经历，他学着妹妹的语调回击：“后边更精彩！可惜小羽都没机会体验呢。”
“哼！”
伴着小羽蛮不讲理的抱怨，一直静静观看的小翼倒是渐渐处变不惊，甚至蜷在希美和霙之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宁静淡美的小脸也露出些疲倦来。霙抚过她的后背，希美抬手拨弄小翼的齐刘海，挨着霙的肩头就蹭着她落肩的长发，软软地歪了小身体，抱住希美的腰，半闭上眼睛。
好似遗传了霙对希美气味和体温的喜爱一般。
“困了吗宝贝，先睡吗？”
自从有了女儿，希美的语调愈发柔和可亲，特别是小翼：她简直是袖珍的霙，叫她不知道怎么心疼怜爱才好。
小翼坚持着摇摇头，声音甜甜的：“我还想看。”
身旁一家人的细语被收入响子耳中，眼前、友幸哥哥光着的脊梁被伞木阿姨泼上透明飞洒的水花，录像里，与自己同岁的男孩，被铠冢阿姨拉着逃跑。
沉浸在幸福和安稳里的样子，令响子那么羡慕。
妈妈们正在美国，加州的海滩，与眼前所见是同一片奔放无际的蓝吗？
响子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再怎么如丽奈一般自持冷静，也抵不过此刻至亲不在身边的落寞。重重心事化作执念使她无法耐下心来，脑门儿都被纷乱思绪弄得发烫了。
身旁的被子被谁稍稍掀起、又落下，霙的衣角被牵动，她眨眨眼睛看身侧，俯视、是响子晶亮美丽如高坂的一双眼睛，定定的目光带着请求的意味，她小声道：“铠冢阿姨……可不可以帮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霙听出那嗓音在发颤，希美则立刻察觉，摸出捂了许久变得温热的手机：“久美子妈妈还是丽奈妈妈？”
“……久美子妈妈。”
拨了几次、都未接通，急于确认的事情哽在心头无法传达，响子周身的气氛都沉寂下去，明亮锋利的女孩，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霙沉吟片刻，轻声安慰她：“响子……妈妈们可能正在排练，没有听见。”
“在烦恼什么？”霙尝试着问。
响子漆黑发亮的头发、被她轻轻捋到肩后，这小小的人儿默了许久、抬眼，已是抑制不住的泫然，如果霙见过国中时因废金而泪洒赛场的高坂丽奈，她定会在脑海中将两张脸完美契合在一起——可那样哭泣的高坂，只有久美子见过。
不过，霙看得懂那份执着由丽奈到响子的传承。
响子依偎在她的铠冢阿姨身边，摇摇头表示难以表达自己的情绪，霙不由得摸了摸她低下去的脸。
她忆起高中时无法好好吹奏出第三乐章的自己、曾被高坂学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不足，无法好好面对希美的自己、曾被黄前学妹追逐着解开了心结，喜欢上了吹奏竞赛……
当时慌乱无措的霙，从未想过高坂和黄前的孩子，这个完美无缺的女孩，会将自己看做可靠的大人来依赖。
霙稍微有点骄傲。
【Day 6】
纯白字幕、如蜡笔所绘的涂鸦，市政厅的建筑又出现在观者眼前，霙心中一动，心之所至以前，自己的话语已传达到响子的耳中：“响子，看，这里有妈妈们。”
响子吸吸鼻子、茫然起身，铠冢阿姨与伞木阿姨的裙装简单又大方，不是繁复婚纱，却也是纯白洁净、如闪烁星光一般点缀钻石。
少人的室内……只有慈蔼的法官先生、白衬衫打领带的友幸哥哥、摄像的威廉叔叔……啊！响子前倾了身体，无声发出细小的惊叹。
观众席安静并排的背影——对响子来说，那二人的头发、甚至是肩臂的弧度，自己都太过熟悉，云朵一样的棕发和顺直的黑色长发，不正是她的久美子妈妈和丽奈妈妈吗？
妈妈们经常去美国出差，那时一定是……
电话在她的小手里震动，刚一接通，那端久美子妈妈焦急的声音就炸在她耳边：“前辈？响子怎么了吗？”
“……妈妈。”响子刚平定下来的情绪，被她最爱的，久美子妈妈的声音勾起了波澜，小姑娘一瞬间又难过不已，她鼻音浓重，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久美子听得直冒汗，刚结束了一轮合奏的疲劳、被小家伙带给她的惊吓全部赶跑。
“是，是妈妈，”久美子心如火燎，也顾不得找前辈确认情况，放下上低音号，双手捂住手机、恐怕错过了孩子的一言一语、一呼一吸，目光在排练厅搜寻丽奈的身影，“怎么了响子？”
响子的沉默，比丽奈的沉默更让人心慌，久美子早已能明了丽奈的所有想法，可总是对这孩子没辙。可叹，丽奈对付孩子的各种烦恼总是游刃有余一些，可偏偏、响子总是更喜欢依靠自己。
“久美子。”背后响起丽奈声调清凉的呼唤，久美子转头，憋得满面通红、急汗乱冒的脸使丽奈也不由得惊讶。
她用指尖整理了久美子的头发，露出疑问的表情。
久美子点开免提，恰巧响子说话，她听见，女儿的声音失去了一向的、她引以为傲的稳重。
“妈妈……绝对不可以再分开。”
“响子，”丽奈几乎是瞬间出声，眉间微皱，声音还保持着冷静，“是想妈妈了吗 ？”
久美子开始反思，是否因缺少陪伴而使响子没有安全感，噎了许久，终于逼着自己说出话来：“响子……妈妈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妈妈很快就回来。”
那边传来磨蹭的响动，响子好似在摇头，这小人儿、声音带着坚定，重新阐述自己的意愿：“久美子妈妈和丽奈妈妈，你们，不要分开。”
两人不禁相视发愣，她们被女儿的话捉回了七年前、和更久远的时光里去，甚至回溯到高中时相约共游的北宇治花火大会。
那时的久美子还想着，是否毕业后就会与丽奈分别，从此再难相见，似眼前绽放饱满的花火，这份情谊要在最盛大时落幕……那时，她的手不觉间与丽奈紧紧相牵。
十指穿插、锁扣，即便是二十年后，那互相传递的温度也不曾改变。
“丽奈妈妈我，会抓住久美子妈妈的手、不让她跑掉的，”丽奈的语调也如同二十年前一般霸道，不容置疑，“所以响子，不哭，把眼泪擦一擦。”
“嗯，”响子放下心来抹泪、声音还带着哽咽，“绝对。”
“绝对。”久美子也慌忙向孩子保证。
“要紧紧地抓住！”响子还是不放心，但语气已经放松下来。
“现在就紧紧抓着呢！像连体婴了！”久美子笑得无奈。她的手甚至被丽奈握痛了，但不觉难受，只感到爱意弥漫，即便相隔重洋，一家人也能够心意相通。
回去时，要带上响子最爱的巧克力！对了，正月、回北宇治过新年吧。
今后还要一起过许多新年，以家人之名度过许多年……不知那时的响子，会不会觉得腻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