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双簧管之舞
音美首席的最后一演,不知为何并未公布节目单。
当主持者宣布以《天鹅湖》开场时,观者纷纷感到轻松般,叹气鼓掌。
经独特改编,将双簧管完全置于主角地位的《天鹅湖》双簧管协奏曲是音美开场的固定节目,如餐桌上热气蒸腾的的味噌汤一般寻常,味噌汤——经年不会令人厌烦的角色,也正如这曲《天鹅湖》,屡屡拨人心弦。
铠冢鼓腮,她悠然自得,让头音润滑平稳地渡过,丝毫不显干涩。光是口含簧片这一条便考量着双唇包含的角度、力度、簧片本身的湿润度等条件。虽然专业性是对演奏者的基本要求,但铠冢总是将这些控制得格外好,甚至让人觉得完美过头。
希美望向霙,视线只容她一人。
看她不紧不慢,与双簧管浑然一体。筋骨紧绷的脖子牵出曲线,漂亮而有力,裸露出的双肩因用力微耸,表现她感人的专注。在那透明而柔和的曲调中,希美似乎看见忧伤童话,看见公主化作了天鹅,翅膀细绒绒的片羽:一片、一片,接着又是一片,洋洋洒洒散落在光华醉目的宁静湖畔,落上她肩头,没有重量感。
她捻起落羽,抚摸绒毛,皮肤清晰感受到:霙的奏声触感温软。
竖琴点拨,提琴分水而出,双双划开镜湖,铜管沉声如晦,长笛为锦添彩,用朴实温暖的音色交织缠绕。希美微笑:青见的长笛在好好工作呢。
霙望向指挥,她毫不张狂,仔细遵从,使木管流泻出浑和舒畅的音色,和缓应答着其他乐器。忧郁感情透过略带鼻音的芦片声续续流露。她口腔内气流贯通,收放自如,奏出的音色浑圆饱满,穿越整个会场轻轻敲打所有人的心室,使听众舒适如周身浸入湖水,甘愿痴迷心醉,就此沉没。
一曲终了,黑压压的场所中,观者心跳已经随着她引领的节奏跳动。泷昇也如此,他从中段就将眼睛合上,脉搏在手腕和指尖的突动清晰不已。自铠冢的演奏中,他得以目见:所有的那些青涩的面庞,许多年前的孩子们,今日一定如铠冢一样,已出挑为各个职业、领域里这般风华正盛的人。
泷想,他们也许会意识到,青春终于逝去,青春并不能永存。但他们更能发现,每每漫步于青春时代的回忆中,总能自其中捡拾到更多闪光的碎片,碎片光芒将唤醒尘封已久的澎湃热情,而这份热情,将充盈人的神经,使得他们更加勇敢,迈步向前。
铠冢的演奏,那足以穿越时光的甜美音声,如今正串联着回忆的碎片,赋予听者心中无尽勇敢。
音乐是,这么美妙的存在。
提琴声又欢快热闹地响起了,在座众人微微倒吸气,因旋律太过熟悉——C大调协奏曲K314,展现着莫扎特对双簧管的青睐和了解,这也是他一生中写出的唯一一部双簧管协奏曲。全曲通过轻快跳跃的音律淋漓尽致地展现双簧管的美妙、高贵——她是乐队中的公主。正因如此,演奏此曲的难度非常高,它鞭策着众多双簧管演奏者,也得以成为他们的挚爱。
首席铠冢从容如初,更像是被拉动着进度条,按部就班。她翻过一页乐谱,抚弄前发,静静等待自己的出场。小提琴的欢唱中,她似乎想起什么,抬眼故意看过台下——她看向友幸,眼神温和,却有些未曾展示过的自得。友幸猛然与她四目相对,不觉倾身向前,明明听见了比天鹅湖活泼过许多的曲子,他的小小背脊却僵硬如铁,因为好像听见铠冢首席——他的妈妈,他未来的导师,对他说“看好了,听仔细。”
想要学双簧管,想要奏出这样的音乐,想要成为妈妈一般优秀的演奏家——友幸第一次产生了强烈到让小脑袋昏沉发热的愿望。
在他眨眼怔愣之间,舞台上的女人以双唇润泽簧片,含进嘴里,双簧管的颤音陡然涌出,使人头皮发麻。她神色稍有肃穆专注,是因为需要兼顾的吹奏技巧出现得太过频繁。她对呼吸节律的控制十分纯熟,长音通畅如流溪过山涧,水珠飞舞,众多乐器迎来了伙伴,欢喜不已地配合着她。
音乐将友幸带入甜美梦境里,他随母亲去过西方,小手摸过教堂凹凸不平的彩色玻璃,现在,他被那阳光晕染过的斑斓炫烂包裹,细嫩的脸蛋上敷了彩光,壁画中的天使飞出来,环绕他身旁,发出银铃笑音。
双簧管中跃然而出连珠炮般的清脆语声——这一口气真长,那一段指法像飞起来般……友幸不断赞叹,看着妈妈微微俯底又抬起身体,她陶醉其中,脸色因吹奏而红润明亮起来,满场一度只双簧管在歌唱着快乐欢悦,她发丝摇摆,睫尖起落,含着活泼笑意吹完了最后一个音。
友幸感到她的遥不可及,也感到双簧管的遥不可及,他喉咙生疼,耳畔轰鸣,胸间酸涩,咬着嘴唇靠回椅背。
如果这是妈妈给他立的下马威,那友幸,确实被镇住了。
“妈妈好厉害。”他低声喃喃。
观众们同样振奋不已,他们点足扣指,掌心冒汗。确实有叹息声响起:经过岁月见证的持久努力与天才同时在一个人身上闪耀时,这番景象只能令人艳羡钦佩而含泪叫绝。
灯光重新亮起来,短暂的休息时间内,观众们得以互相交流。大多是猜想下一曲为何、惋惜优秀的铠冢首席退隐舞台之类,也有极少数人听出长笛音色与以往有所不同,猜测是否换了乐器。
丽奈拿出手机查看时间,看见同学会群聊中的大家也热切讨论着。
“原来今天明日香前辈没来吗?”她低语,“久美子,明……”
她碰碰久美子的手指,才发现对方正呆滞出神。
“久美子?”
“啊……”久美子转头看她,太阳穴上有些痒,抬手去摸才发觉流出了汗水,她深呼吸,才直视着丽奈说,“一丝失误都没有,前辈的独奏。”
身为职业演奏者,久美子不觉间为铠冢演奏的顺利与否捏紧了心弦。当然,她更是屡屡猜测独奏者的心境,毕竟偌大的圣皇家乐团里,她虽为次席上低音号担当,却连短暂solo都很少有资格演奏,故而不禁为之向往。
“是,真的太棒了,”丽奈应着她由衷赞美,语调愉快激昂,她滑动手机,似乎发现了什么,“叶月转载了双簧管大师渡边刚刚发在推特上的评价……’我曾因工作原因与铠冢有过几次见面,她是个极为刻苦并且颇聪明的年轻人,难以想象她机械般安静的外表下蕴含着强大充沛的情感能量,她的双簧管稳重、优美,有魔力,甚至显得诱人,可以说是日本业界的宝石。今日,她作为音美首席的终演才过两曲,我已在台下热泪盈眶,仿佛正观测超新星的爆发……但我知道,她的光芒并不会衰减,一定会持续绽放异彩。我如此期待着’……真是盛赞。”
丽奈举目搜寻渡边的身影。
“超新星的爆发……”久美子闻言脸颊烧起红色,这热意持续地烙在她双颊,退散不去——好想也被谁这样评价。
她比起从前已吹得足够好,以此气势和劲头还可以更优秀,但身为次席上低音号担当,在乐团里、在业界仍然太不起眼。她努力着、万分努力,却总无法获得“优秀”的评价。
久美子不想混日子,她一天也没有混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她大声念给秀一听,也是为了鞭策激励她自己。可与丽奈相比、与铠冢前辈相比,与成为社长的希美前辈相比,与初入作曲界就备受瞩目的明日香前辈相比,久美子还是太普通,还是很难脱离“一般”、“中上”、“较好”,这些令人不知喜悦还是沮丧的标签。
她也想出类拔萃。
“久美子,很热?”丽奈发觉她的不对劲,伸手摸她泛红的面颊,指尖压下她脸肉,在长发里穿行而上抹弄汗水,双眸流露关切,“我有发绳,要用吗?”
“不……丽奈,”久美子默了一瞬,突然抓她的手腕,蹙起眉间低声说,“丽奈,我想听你的评价,我的上低音号。”
丽奈有些莫名,微微偏头说:“合奏的时候说过了不是吗?很美妙,很怀念……”
“不是,不是那个,”久美子摇头,目色坚定,语气如同质问,“以我的上低音号,在丽奈所在的乐团,和丽奈的小号相配……”她困难地喘气,又说:“根本是不可能的,是吗?”
“久美子,不要这样说,”丽奈突然面色严肃,举起胳膊以手刀猛敲她的头,仿佛是敲动了灯光开关,场内忽暗,久美子吃痛皱了脸,看见黑暗里她的眼底折射出点点微光,丽奈双唇开合,“久美子的上低音号每天都在前进,这让我从心底欣喜。”
步步迈进的久美子,何须担心追不上丽奈的脚步?
“我……明白了,”久美子舒展眉头,微微低头,鬓角流下更多汗水。在主持者报幕声落下后,她抬起双眼凝视丽奈,向谁示威般,咬字清晰地说,“丽奈的乐团里,不久以后一定会出现我的身影。”
“久美子的?”
“嗯。”她再度点头。
丽奈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只是手指勾住她的指尖,愈发捏紧。
舒伯特小夜曲后,又是一曲巴赫e小调,到此为止都是佐佐木枫无比熟悉的经典曲目,可是它们在铠冢的吐息、指法下变化为自己几乎完全陌生的光景,只因为自己和她的差距似乎不可逾越。
但这差距,也带来了等同于跃崖时才能产生在心脏的激动震颤。那是一种崇拜,从理性出发,却渐渐狂乱、盲目,最终可以将她燃烧出火点、冒出青烟的崇拜。
佐佐木枫生性冷淡阴沉,疏离所有关系。“粉丝”,对这一狂热感含量过高的称谓她一度感到反感恶心,但她并不抗拒被新山称为铠冢的“粉丝”,因为心底的那份狂热早已被自己签字确认,于心肌按下手印,留下难以消去的指纹。
“佐佐木,哭了?”新山小声问她的时候,她才发觉双目湿润,眼中偶像的身影模糊变形。大提琴轻吟,铜管吐出萧瑟的金戈之气,大鼓声次次击心,双簧管音色清朗,在铠冢的拿捏中生发了浅浅泽光。
“嗯。”枫大方承认,以指背揩去泪水。
选曲自第六首后从经典转向通俗,那是在大阪也演奏过的,最近热播晨间剧的片中音乐,出现在主人公婚礼场景,因其旋律动人,一度占领了各大卖场、超市、咖啡店的音响。经由法国交响乐团的首席演奏家、作曲家精心改编,成为音美的“年中限定”。由竖琴轻灵声引导,双簧管的歌唱渐入其中,情调偏于舒缓,似婚礼进行曲般庄重且悠扬。
霙的面上流露幸福,似乎望见未来某处的场景般,露出了迫似羞涩的神态。希美自大阪一站后就微微痴迷于霙的这般感情流露,她也曾私下里看过霙演奏会的录像,只是不敢仔细观察,故而难以发现。现在她有爱情与象征相守的婚约做底气——她更加强调着这一点,从霙的额头、眼尾、鼻尖,到粉红色鼓起的腮边,都由她的眼光仔细抚拭,视线落于那双翻飞于银键的素手,那双手比少年时代更加优雅、灵动,关节与关节之间微微凹下去,少了一些肉感,更显得洁净、露出风骨。这是陌生的,却陌生得令她产生了全新的心动。
其上不加装饰——希美忽然被自己的“底气”激起了某些心绪,她有理由觉得可惜。
终曲前特殊安排了休息时间,这似乎是编排者的恶趣味,此情此景,听者自然会更期待终曲为何,观众席内讨论声不止。希美前几日也因好奇,小心询问过霙是不是《利兹与青鸟》,霙摇摇头明确表示不是,而后她微笑,“秘密”,唇间吐出的大胆词汇磨灭了希美心中一些期待,却好像又撩起了更多期待,蔓延成痒,竟使她觉得紧张。
舞台上的众人松骨而坐,讨论着明天的花火大会、刚刚是否出现了失误、互相强调下一曲的重点等。舞台大灯投下的热意笼罩在这一方空气,中岛洋太郎浑身落汗,大腿已然湿透黏在椅子上,他烦躁地挪了挪,右手握着已经被他焐热的长笛,那让他爱恨交加的银管被舞台灯光赋了金身,商标尤其耀目,伶俐的调子仿佛还绕着耳边,久久不绝。
长笛你知道这笛子,出自谁手吗?
他暗暗问自己。
长笛是双簧管的挚友,许久以来他都以此为自己人生的幸事。他因此能够与向往的女人合奏,哪怕只是竞选时短暂的并肩。可另一个女人却以这种近乎残忍的强势手段剥夺了他的幻想,一步步侵蚀过自己的全部——不管那漂亮女人有没有自觉,至少中岛这样想。
他稍微烦躁地翻过乐谱,硬外壳磕到谱架发出闷响。他茫然默念曲名,抬眼,汗滴恰巧流进左眼里,蜇痛着,一片模糊,中岛用仅看得清的一边眼睛笔直去,瞧着前方首席的背影,她正坐着休息,屡屡举起双簧管试音,十分专注。
他目光扫视,在前排观众席顺利发现了他再难以有好感的那位伞木社长,他看着她的朋友、她的孩子:她和铠冢共同的孩子。女人向舞台望过来,中岛躲闪目光,发现铠冢立即捕捉到那缕明亮的眼色,她默契回望,还举起手轻轻摇摆,她夹着手臂小幅度地晃动,娇羞之态如同少女。
“问你呢,洋太郎,花火大会要去吗?”佐藤孝太冰凉的声音击打他耳道。
“……不去了。”
“我可是要去,”佐藤冷然,“洋太郎,你的样子很难看,振作点,还有一曲,首席特别推荐的曲子,不要给她丢脸。”
洋太郎的脊柱因僵硬而发出咔咔响声,灯光烘出的汗珠流过他的鼻翼、鼻尖,打在地上,猛烈地溅开成圆形的水迹。
首席……是,他惊觉铠冢于自己而言从来只是“首席”、“前辈”而已,他全部的、自以为是的爱恋像一场表演,只是独角戏、内心戏,全身烧灼着想要她“幸福”的热泪盈眶也只是自我感动罢了。其实他有心无胆、懦弱不堪,从未像那个女人一般,为铠冢做过什么。
至少,她饿不饿、累不累,自己有想到吗?
他只是想占有那美妙的身姿,现成的优秀。那不就是……不劳而获了吗。
心中的爱恋——之前非得剖开自己取出的异物、不挖不快的感情肿瘤,瞬间脱水,萎缩收敛,在他的胸膛里消去形状,只留下一片被挤占过的痕迹。
他想起《利兹与青鸟》:相爱不是占有,而是放开。
此刻,成为对方翱翔其间的天空。
“这是铠冢首席特别挑选推荐的曲目,接下来请欣赏终曲。”主持者笑意盈盈念出曲名时,希美听见优子发出小声惊呼,她覆上孩子手背的掌心骤然出汗,她的发抖传递给友幸,身为必须有所自持的母亲,却再也难以控制感情。
“《鞑靼人舞曲》。”
“老妈?”
“没事。”她立即这样说,眼角却已经红热,泪腺挤压出水,鼻腔堵塞,她心中涌起数年未尝的委屈与心酸。
霙的秘密,太犯规了。
是更加深埋于心的记忆,她从不敢清楚言说、表达,此刻被霙轻巧拨开心脏的软肉,一层又一层,手指触摸她未泵出的血液,搅动着逆流而灌——国中时,身为吹奏豪强南中吹奏部部长的自己,只带领南中摘得了银奖。
那是刻在她年轻心脏的屈辱。
回程大巴上,伴着周遭部员们起伏不断的泣声,她向身旁的霙约定,信誓旦旦:“到了高中,一定要拿金奖。”
后来种种均遭不顺,她的背叛,霙的和解。之后尘埃落定,有了利兹与青鸟。再后来分别、重逢,一切的一切,她都可以条理清晰地细细说明。
霙为什么……要把这些落了灰的东西挖出来。
可是当双簧以独奏的形式、以不同的风貌,展现当年被称作耻辱的失误选曲时,当她轻闭眼眸,吹奏出刻进灵魂的主旋律时,希美的心脏却不再感到疼痛。
【希美,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什么?】
【到高中要拿金奖。】
【嗯,拿金奖吧!】
那之后,她离开过霙。
希美用手紧攥成拳,拇指与第二指节紧紧相扣,似乎要两根指骨粘着长在一起,她将拳压在胸前,压着那似乎正欲喷薄而出温暖血液的胸前,将感情按回去,让它上窜过颈腔,汹然涌入脑后,震颤耳骨,氤氲在眼睑之下,最终化作了温暖的泪水。
她咬唇落泪,胸腔震颤着发出细微共鸣。
主旋律被反复无节制地增加,已经挣脱了编曲法则的束缚,这似乎是编曲者的趣味。开始时让它节律更慢,优柔缠绵,似声声唤醒的语调,中段,从霙的指法、神态中可以在变快的瞬间以前就预见到其后悲切的急言,霙皱眉入戏,希美望之泪水不止,她从不知道三十一岁的自己还可以同孩子一般哭泣。
明明是很小的事情。明明连伤口都没有留在皮肤上过。
可她的心确实曾裂开,此刻涟涟泪水就是流血的证明。
少年时的伤痛总是格外清晰。
霙放下双簧管望过来。
希美。
她仿佛轻轻这样说,用眼神拂去她的泪水。鼓手落臂由急到缓,由重到轻,大提琴手躬身拨弄出沉稳低音,小提琴手们纷纷看准指挥的动作,紧咬节奏,长笛手们垂睫亲吻着纯银长笛——她亲身参与着打磨的温暖音色,掀开她沉重的心门,
霙含起簧片,让音声抖动羽翼,展开了翅膀,将她包裹其中,让她在其上擦拭泪水,枕着羽毛安眠。
【希美,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今后,都要和我在一起。】
希美向着霙的目光,轻轻点头。
【再也不会背叛我的誓言。】
终曲之后,象征终了的灯光亮起,掌声仿佛永不停息,观众们起身送别与音美共同渡过五年时光的首席,铠冢霙女士,这是一位年轻、前途无量的双簧管演奏家。
她长久地鞠躬致意,双颊微红,发丝被汗水湿润。她面色淡然含情,只扫视过满场听者,其后将目光永久地投向一处,柔和弧度出现在唇角。
以倾尽全力的演奏,送别展翅高飞十数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