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Chapter 89 会面（下）

当晚，一夜无梦，冷星没有再梦见千汐月。

第二天早上输液之后，冷星又去看了看那个年轻雇工。他的病情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冷星站了几分钟后再次离开，她就是没有勇气迈进病房，唯一能做的便是结清对方的医药费。

体温彻底恢复正常，只是她依旧会咳嗽咳痰。医生让她再去拍张CT，看看恢复情况。冷星排了很久队，到最后都有点暴躁。她忽然理解那些病人们为何一个个看起来神情不善。换了谁忍受着病痛折磨又要经过漫长等待才能见到医生，而“排队两小时看病十分钟”，心里都不会痛快。

哪怕医生已经忙到加号又延长下班时间，甚至尽量少上卫生间，但依旧杯水车薪。

“好了。”她爬起来，感谢影像医生后离开了。

一边是看病难看病贵的病人，一边是忙得要死又收入微薄的医生，冷星在此刻同时占据了两个身份，哪怕她还不是医生。两边相互拉扯，她觉得好像谁都不容易，可是矛盾又如此尖锐，以至于近乎失去调和的可能。

门诊楼的缴费窗口前队伍如长龙，已经拐了好几个弯。冷星暗自庆幸自己没经历过凌晨排队、一号难求的心塞时光，但下一秒她又为这种庆幸的心情感到无地自容。

对比着他人的不幸来显出她的幸运，她真可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嘀咕着，“患者看病贵，医生收入低，所以钱都去哪里了呢？”

从放射楼回到综合楼的路上她一直在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7月6日，距离千汐月与她决裂已经过去五天。最初见到一切都会想起千汐月的一颦一笑，而现在好了些许。冷星点开日历，目光扫过一串数字，在心里捋了一遍to-do list。

明天下午五点要和律师先生见面，后天全天需要去动保中心，六天后要交稿子，十天后她得回家乡祭奠父母……还不知道接下来社会实践如何安排。

很久都没有工作了，调酒生疏了许多，做甜点的手艺倒没有落下。既然她决定倚靠自己的力量，当然不会再拿千汐月一分钱，也不会留下她买给自己的任何东西。

她以前买的笔记本电脑尚可使用，只是没有独立显卡，大型游戏肯定玩不了了，码字做幻灯没有问题，最多会卡一点。冷星思量着还得跟经常组队打游戏的几个朋友说一声，以后只能有缘网吧见了。

手指按下锁屏键，她熄灭屏幕，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手机也是千汐月买的。她还需要抽空买个手机。

冷星打开备忘录，啪啪啪打了一串文字：

7.7 见律师

7.8 社会实践

7.9 买手机

7.11 搬家

7.12 截稿日

7.13 回家

她写完备忘录，意识到既然准备搬家，她得找一下可以租的房子。回家祭奠父母也只是在凤城停留一两天时间，她还得回到泉城工作，毕竟她一不吸血二无法光合作用，整天躺尸家中迟早坐吃山空。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冷星全用在订火车票和找房子上了。当她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并敲定了与房东会面的时间时，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她饿过头了，但还是打开了外卖APP。就在她思量继续喝粥还是吃面的时候，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冷星，有空么？”居然是辛西娅。

冷星正准备回复，又一条消息出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非常重要。”

“今天下午或者晚上可以吗？”冷星回复，“明后天都有事情。”

“可以，你几点有空？”辛西娅也回得非常迅速。

“我都ok，吊针打完了，CT也拍了，医生不至于不让我走的。”

“下午四点，AiLi’s见，可以么？从一附院坐车过去大概二十分钟。或者我去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啦。”冷星发了个嗷大喵卖萌的表情包，“我自己过来就ok。”

“四点见。”

“好，四点见。”

冷星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梳理了一番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决定问问辛西娅那个诡异的猩红色可能还有什么原因。辛西娅是撒巴特，无需遵守戒律，说不定会告诉自己一点。

哪怕她什么都不说，或者只告诉自己千汐月说过的那些，问个问题也没什么损失。

三点五十，冷星提前十分钟到达AiLi’s。辛西娅并没有出现，或许血族贵族都习惯像千汐月一样掐点到甚至姗姗来迟？

她点了一杯柠檬茶和一份猫形饼干，选了避光的角落处坐下。这边背对阳光，又在窗边，既符合人类喜欢观赏风景的需要，又满足了血族避开阳光的想法。

五分钟后，辛西娅在门口停车，拎着钥匙串走了进来。她开了一辆黑色的卡宴。

冷星向她挥了挥手。

“热死了。”辛西娅随手将钥匙串扔在桌上，“幸好这里冷气够足。”

“是啊。”冷星笑了下，将菜单推到她面前，“先点杯饮料吧，或者冰沙之类的，吃起来也很凉快。甜品可以慢慢考虑。你习惯吃甜一些的，还是清淡一些的？”

“清淡点吧，太热了。”辛西娅抽出手帕擦汗，“前几天阿尔忒弥斯给我吃了点马卡龙，齁得慌。我没见过第二个人一下午能吃一打的，我就吃了一个半，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一个半？”

“我刚勉强吞下一个，第二个就送到我跟前了，盛情难却……”辛西娅脸上全是崩溃，“然后我又强行吃了半个，实在受不了了。腻得要死。我现在喝血感觉跟喝水似的。”

“心疼可怜的你。喜欢抹茶么？”冷星笑盈盈地问她，看起来完全没受到影响。

“挺喜欢的，清爽。”

“那特别推荐那栏的第二个不错。”冷星指尖敲了敲菜单。

辛西娅向服务生挥了挥手，点了冷星的推荐和草莓冰沙。

“好的，请稍等几分钟。”服务生向辛西娅微笑。

“甜点我来做吧。”冷星拍了拍服务员的肩，然后把柠檬茶递给辛西娅，“加冰的，给你降降温。”

辛西娅赶紧接过，捧在手心里，然后又贴到脸上：“谢谢，太热了，我快受不了了。”

冷星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一度，然后去做甜点了。

几分钟后，她端着甜点出来，捎带解放了服务生一起带了草莓冰沙过去。辛西娅见冰沙逐渐靠近，眼里充满渴望。冷星忽然觉得她似乎应该约辛西娅晚上出来才好。

毕竟盛夏的下午四点依旧很热。

“啊，我真的是翘首以待……”辛西娅挖了两大口冰沙赶紧塞进嘴里，“可以说是感天动地了。”

冷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早知道我应该约你晚上出来。”

“不行。”辛西娅咽下冰沙，一脸嫌弃地开口，“奥斯顿有成吨的破事，我还不得不去。”

“撒巴特的议长奥斯顿吗？”冷星喝了一口柠檬茶，“我记得是你哥哥。”

“是的。”辛西娅小眼神怨念得不行，“真.成吨的破事。不知道堂堂议长哪来那么多闲工夫。而且得穿礼服，他想弄死我吧！我前阵子出去拍外景拍到累成狗。”

然而她依旧穿了短袖衬衫出门。冷星毕竟是千汐月的心头好，她也不能穿得太随便，以至于怠慢了对方。

“我记得你是摄影师。”冷星将装着猫形饼干的小碟子推到辛西娅面前，“图案是你朋友设计的。”

“阿尔忒弥斯么？”

“嗯。”冷星点点头，“她画画很好看。”

辛西娅神情严肃起来，慵懒气息一扫而空。

“这也是我今天找你要说的事情。”辛西娅声音比方才低沉了些，完全听不出感情色彩，“你看看这个。”

她点开手机，推到冷星面前。

“卡玛利拉军部部长蔷薇亲王的传令官爱丽丝上将在昨日发出数十条调令，从卡玛利拉七大军团抽调精英，组成新的自由旅。据称，这支军队将在一日内全部抵达首府伊斯迈达兹，接受军部部长的亲自训话……”冷星将新闻翻译成中文念了出来，“目前这支军队所担负的任务尚不明确。自六月份卡玛利拉宣布与人类开战以来，蔷薇亲王发表广场讲话，卡玛利拉军部更是动作不断……”

她突然咳嗽起来，吓了辛西娅一大跳。辛西娅下意识地拍了两下她的背，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冷星用空着的手捂住嘴，咳了十几声才停了下来。

“一向对战争持暧昧态度的蔷薇亲王风向忽变，近日更是接连签署多道部长令，旗帜鲜明地展开军事动员。其突兀的态度转变让多位政界人士感到诧异，反战联盟领袖沃德·皮斯·托瑞多更是在公开场合指责这位声名赫赫的传奇指挥官为’引燃战火的刽子手’、’女魔头’、’无情的美杜莎’。目前军部发言人尚未表明对反战联盟多次抗议示威的态度……”

冷星读不下去了，将手机还给辛西娅，又拈起两块猫形饼干吃了下去。她感觉心里堵得慌，不止为千汐月点燃战火，或许还因为看到了那些对千汐月的指责。

她觉得这些指责对极了，但她心里又不想看到任何人指责千汐月。尤其是看到“美杜莎”这个词时，她心里咯噔一声。她知道千汐月有多讨厌这个称呼。

“广场讲话是什么？”冷星哑声道。

“阿尔忒弥斯六月份在首府对卡玛利拉军队发表的讲话，更准确地来说，是军事动员。”辛西娅按住手机，“你想看么？”

冷星捏着桌沿，沉默了几秒钟：“给我看看吧。”

——“各位早上好。我是军部部长，蔷薇亲王阿尔忒弥斯·伊尼斯·梵卓。”

冷星攥紧了拳头。辛西娅给她看的是千汐月发表广场讲话的超清视频，连她眨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方才台下的幕僚问我有没有背熟演讲稿，我很诚实地回答他们我没有看，所以此刻，他们有些焦灼不安。”

她真迷人。冷星暗想。在民众和军队面前，既有威慑力，又有亲和力，两种几乎相左的特质在她身上巧妙地融合，而且调和得恰到好处。

——“我希望你们所能听到的，不是那些精心撰写，以至于字斟句酌到近乎完美无缺的演讲稿，而是我真正想要说的东西。这关系到卡玛利拉的未来，甚至是血族的未来。而我，想在此与诸位分享一些我的见解。”

连冷星本人都快被她打动了，只不过下一秒，她神色又冷了下来。千汐月的伪装近乎完美无缺，可冷星了解她的本质。

蔷薇亲王从来不择手段，并不吝于使用谎言和话术达到种种目的。

——“这次演讲的对象是台下的诸位，卡玛利拉光荣的战士们。当然，许多市民热心于此，也来旁听，我很高兴。这是议会做出的决定，而非军部自己。这一次的主题也不同寻常——与其说是演讲，应该称之为战前动员更为妥当。”

——“相信诸位已经从各大媒体知晓了本次议会的全部内容——卡玛利拉联盟将与人类展开战争，撒巴特联盟也将参与其中。后面这条是最新消息，今早外交部的相关人员刚刚通知我，撒巴特议会议长奥斯顿·派赛斯特·勒森魃亲王在知晓卡玛利拉与人类即将开战的消息后，做出了这一决定。”

——“所以，我作为军部部长，来做一次战前动员。这是今天演讲的实质，我并不介意提早告知诸位。”

冷星点了暂停键，抬起头来，乌黑双眸直勾勾地望着辛西娅：“你们也要对人类开战？”

辛西娅烟灰色的眼瞳里有丝怜悯：“是。”

“那你还跑来告诉我？”冷星忽然间感到怒不可遏。她努力压住胸口熊熊燃烧的火焰，尽可能放缓声音道，“不怕泄密么？你可是撒巴特议长的妹妹。”

“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辛西娅声音冷冰冰的。她扬起一边眉毛，冷星忽然觉得这神情和千汐月十分肖似，“我又不搀和这些破事。”

她又挖了几口冰沙吃下，探过身子按住冷星的指尖：“你还看不看？不想看了就说，我会解释接下来的事情。”

淡淡的烟草味笼住冷星。辛西娅的衬衣领口处沾染了些许烟味，大概是在她开车抽烟时留下的。

“我看。”冷星声音极低，“直到我什么时候受不了为止。”

——“然而，人类打破了这一平衡！无论是针对血族研制武器也好，亦或是渗透血族社会，甚至从中掳走我们的公民，满足他们无休止的研究欲望，都是极为危险，让我们不得不正视的问题！人类扩张的势头令我们不安，执政官阁下庞提塔斯·尼克斯·布鲁赫很早便意识到这一问题并着手解决，因而放开新生儿初拥，为整个社会补充更多新鲜血液，也以备战争之需。”

——“而今，我站在此，向诸位痛陈现状——人类的渗透已经威胁到了卡玛利拉的安全。研制针对血族的武器，无异于将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我们头顶。而掳走甚至制造恐怖暴力事件袭击我们的公民，使得人口锐减，更是在动摇血族社会的根基！对此，我们不得不做出应对。一千年前，人类教会借清除异端的名义，率先向血族挑起战争。我们仓促应战，不懈战斗，即使在狼人加入那样不利的境地下，依旧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迫使人类签下《光荣协定》，承诺不再侵扰血族。”

——“而一千年后的今天，人类高层再次打破协定，视卡玛利拉避世戒律于无物，几乎将整个联盟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妄图置血族于死地。面对此情此景，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应战？！”

山呼海啸声伴随着闪光灯的浪潮，还有千汐月不动如山的冰冷面容，轮廓深刻仿佛大理石雕像。

冷星只感到句句锥心。

“谢谢。”她痛饮了半杯柠檬茶，“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原来早就开始了。”

“我只来和你说两件事。第一件，依照阿尔忒弥斯行事的一贯风格，抽调骨干组成新军队，那就代表接下来很快会有军事行动。我不知道她计划指向何处，更不知道具体日期，但很快就会有，可以肯定。”

辛西娅刮下一口抹茶甜点，双唇碾过小勺。

“第二件，泉城是阿尔忒弥斯的属地。如果人类受到军事打击后反扑，目标很可能就是这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希望……”她语气重若千钧，“你早点离开。”

“你们新闻报道这些，不怕走漏风声么？”冷星望着小碟子。一只只猫聚在一起，有些憨态可掬，有些聪明伶俐，但都十分讨人喜欢。冷星很不愿意将那个引燃战火的嗜血亲王和画出这些猫的，那个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的爱人联系在一起，可是铁一样的事实横在眼前，“你不关心这些，都已经知道了。”

“血族全部都知道。”辛西娅换了一下双腿的位置，冷星再次感觉到她眼神中压制到近乎于无的怜悯，“只有人类不知道。”

“谢谢你告诉我。”冷星捏紧了膝盖，“当然，过几天我需要回家一趟，以前的家，不过很快我还会回来的。我不会走，反正如果天注定，走到哪里，都不可能逃过。”

辛西娅点点头。

“你按自己想法安排就好。”她扫了一眼腕表，“我只是告诉你这些。”

“对了，辛西娅，我有一点事情想要问你。”冷星感觉到她说完要说的话，兴趣寥寥，大概准备离开，赶忙在她开口前阻止。

“你说。”

“是这样的，前天我遇到了一条狗……”

冷星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和对于那些狗的推断，只是略去了她跟千汐月昨晚所说最重要的部分。辛西娅始终凝神聆听，直到她全部说完，才缓慢开口。

“阿尔忒弥斯说得没错，你的推断也很正确。是，血液学界的权威学者观点和你一致，认为这是进攻前和预兆，以及灵力使用过度的表现。”辛西娅低声道，“更准确地来说，这是’灵力峰’的外在体现形式。”

“‘灵力峰’是什么？”

“简单解释的话，就是短时间高当量灵力爆发。”辛西娅言简意赅，“你没有研究过这些，我讲基础概念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阿尔忒弥斯跟你提过这个概念吗？”

“没有。”冷星摇摇头，“我只是问过她眼睛变成猩红的原因。”

“想来也不会。”辛西娅极其迅速得将甜品扫荡一空，“有戒律么，她本来连身份都不该让你知晓。灵力峰一般出现于高度紧张的战斗状态，你这么记着就好了。”

“所以那些狗会在发起攻击前变成那样吗？所谓的灵力峰……”

辛西娅皱紧眉头，面色不善道：“我在想为什么狗会有这些特性。那些所谓的狗……该不会是没发育好的混血狼人吧？”

“混血狼人？”

“狼人也可以使用灵力，进入战备状态也有类似特点。”辛西娅神情极度厌恶，仿佛她在谈论下水道和垃圾场，“就此打住，我不想谈论和狼人有关的任何事情。我们讨厌狼人比你们讨厌蚊子苍蝇臭虫老鼠严重多了。”

“好的……”冷星觉得她需要消化一下新信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那就不说狼人了。”

“我去趟洗手间。”辛西娅拿起手机和车钥匙离开座位，“你的推荐很合我口味，谢谢。”

“不客气。”

辛西娅过了接近十分钟才回来，在她对面落座，姿态比方才端正许多。冷星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但又说不上来，只是支着手肘发呆。

“你回来了。”她觉得信息量太大，还得再消化一会儿。

“我拿点纸巾。”辛西娅又一次起身，经过她身边时，骨节修长的手落在冷星的头顶，极其迅速地揉了揉冷星的头发。

冷星下意识躲开，尽管那时候辛西娅已经揉完了。

“你……”冷星其实很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头发，除了某个人……不，某个血族，“那个……”

“我觉得看起来手感挺好，就一时忍不住。”辛西娅冲她充满歉意地微笑。

“……”看在她送自己去医院又告诉了自己很多信息的份上，忍了。

辛西娅取了餐巾纸回来，又回到原位坐下。她递给冷星一张，冷星伸手去接时，她的食指轻轻划过冷星的指尖，仿佛暧昧的暗示。

冷星触电般缩回了手。

辛西娅依旧神色如常。她背脊笔直，双腿并拢，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烟灰色眼睛闪着奇异的亮光。

方才她经过冷星身边时，冷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辛西娅。”冷星朝她弯了弯手指，“靠近一点，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辛西娅并没有怀疑，探过身子，肩膀几乎越过了冷星柠檬茶的位置。

冷星也前倾身体，鼻尖仔细地捕捉每一缕气味。辛西娅领口处淡淡的烟草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近乎于无的香水味，如果不是靠得非常近，冷星嗅觉又好，绝对闻不出来。

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见过那种独特的香水味，应该说因为那个人的所有衣服都洒过这种香水，以至于这种味道已经深入骨髓。

“你暴露了。”冷星轻声道。

辛西娅依旧稳着身子，不动如山。

冷星突然捏住她的双肩，力气大到衬衫都皱了起来。她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凑到辛西娅耳畔，细小的气流吹打对方的肌肤：“蔷薇亲王殿下，易容术好用吗？”

辛西娅猛地挣开她的束缚，坐回原位，神色冷得彻骨。

“被你发现了，人类女孩。”辛西娅的脸冰雪般消融，片刻之后，冷星最为熟悉的面孔取而代之。

千汐月幽深的蓝眼睛像钻子一样盯着她。她穿着和辛西娅一模一样的衣服，坐在她对面不过咫尺的地方。银光在她手心亮起，几秒之后，变成了玉质温润的假面。

她抬起手，假面遮住了她的容颜，只留下了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