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的愿望
“难道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葵怔怔地看着哑口无言的我。
“什么?”我说。
“我这样喜欢你,你也不愿意陪我把戏演长远点吗?”葵擦擦眼睛,她的睫毛闪动着一线灵光。
我就想起很早之前,与几个朋友在外聚餐。因为其中一个人失恋了,我们便是去安慰他的。
我清楚,那天在座的几位只是陪个过场,说什么劝解的话也没用,当事人是全不听的。
只见他一个劲地抽烟,把小小的包间抽的烟雾缭绕、云里雾里,然后又走在路上抽,走到防波堤上抽。抬头抽,低头抽,鼻子里哼哼的,像在哭,但又不真的哭。我们就看他走在堤坝上,领先我们走到前面去了,接着喃喃自语着倒退回来。折腾了几个小时,他终于是舒展了,仿佛这几个小时烟草对他肺部并不算是一种折磨,倒像是一种按摩,让他终于能大声说话了:“谢谢大家和我一起浪费这几个钟头,我感觉好多了。”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档子事呢?因为我好奇,葵并不需要和我沟通、交换感情,她只是需要有个人陪着,让她自个儿发泄掉这些躁郁的情绪又不至于失控,那比试图在这里争论出谁对谁错要好得多。
葵能讲道理,但得在事后她才理得清,在她诉诸情绪的时候,要么逃,要么顺着她来,再无别的办法。
“当然不公平。”我盯着葵的眉间——这样会让她有我在直视她的错觉,“你应该已经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提分手了——因为这种不公的境地,让我们两个人都处在了尴尬的地位上。”
“什么,我——”
在葵说出什么之前,我强压下她的话:“不管葵对我倾注了多少感情多少爱,我都不能回应一分一毫。这样下去只不过是消磨葵的青春而已,所以我才会提出分手的。”
“我没有那么说!”葵的膝盖再一次撞到了桌子。
“……你觉得那样是正确的吗?”
“不对,友香!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葵直接站起来,她的身躯遮挡了窗外的阳光,在我面前投下一道漆黑的暗影。“我……总之,不是你说得那样,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给我反馈的!”
说完这句话,她又自觉失语,站在那里握紧拳头,把下嘴唇狠狠地咬进嘴里。
不消她解释,我自然懂得她想说什么。她想对我展示无条件的爱,证明这份情感的高尚,甚至超越了情绪。然而,她已被脑海里的乱流冲击得说不上话来,何谈向我继续说明呢?
“够了!”葵把自己憋闷得满脸通红,她又重新回到自暴自弃当中,不肯跟我讲道理。“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跟那个女的在一起吗?找什么借口,又说想和我谈,又说什么对我好。大大方方地说不就好了?那我现在就祝你俩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好啦!”
她一面说,眼泪一面簌簌地往下掉。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不哽咽地边哭边说话。
“别再来找我了,你很恶心。”葵发泄之后马上收拾起自己的情绪,用冷漠的声音对我下了绝罚。她的自控能力可见一斑。这之后,她把我抛下,独自离开了我们的老据点。
葵真的很棘手,不过这次我这次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首先,我确认了葵的精神状态,现在看来她有决心和我完全断绝来往了,这是好事;还有就是,她没有对我怀报复的念头。
一般人,绝对会觉得这是一场糟糕的谈话。但在我看来,我的目的全都达到了,甚至没有做出让步,基本上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场面闹得很僵,那只是一点小代价——甚至要说,没把场面弄僵,让葵下不了台,我的主要目的还达不成嘞。
至此,我想,基本上我所需要的信息都已经到手了。只有一点还不太明朗。
希望只是我的误判,葵对真的敌意还没完全解决,甚至有可能从我身上移恨过去了。也有可能只是我神经过敏,葵只是嘴上念叨着这种话,不一定实际做。她就是这样的人,温柔的那面会和不好的想法自我冲突,往往最后是温柔的葵战胜了负面情绪。
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大胆放手,静观其变吧。
离家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我的手自动地探进口袋里,开始摸索钥匙,这个时候磨出钥匙串,等选出家门钥匙时,也就差不多到门口了。
“啊……”真站在门口,很明显就是在等我。“友香,那个什么……你回来了。”
“你不应该去打工吗?”我稍微打量了一下今天的真。她穿着吊带牛仔短裤,内衬着一件浅橘色短袖,一幅涂鸦张牙舞爪地印在短袖胸前,就连头发都清爽地扎起来了,看上去元气十足。
“嗯?哦,打工。今天老板去订货了,怕我一个人不能照顾过来,干脆放我一天假。”真紧张地瞟着我手里的钥匙,应该是在想我会不会允许她到我家里做客。
“这样。”我把钥匙对准门锁。“方便的话,进来再说吧。”
“那就打扰了……”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她松了口气。等我进玄关拿出拖鞋后,真才敢走到门内。“友香——”
“啊,你有跟家里打过招呼的话,就在我家吃也可以。”我下意识地就把对话跳了一段,因为真想说的话非常好推断,“看你背着包来,肯定不是吃个茶就能聊完的事情吧。”
真点点头,她换上拖鞋,小心地从玄关踱到楼梯处。
“不要绷那么紧嘛。”我站在高她两个台阶的地方说道,“我父母都还在上班。”
“这、这样啊!”像是接收到了一种不良的暗示,真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所以晚饭可能会吃得比较晚。”我为了消除歧义,不得不补上后半句。
真走起路来很轻,基本上没有声音,可能她在吓人这方面有出乎意料的天赋。她走进我的房间,把包放下,像是火光吸引的蛾子,径直走向我的书柜。
那个柜子,说是书柜,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展示柜了。它就摆着我从小到大拼装起来的战棋和模型。
“友香,你玩具好多。”真并不太懂,却很受吸引,如同在朝圣一样,仰望着高大的展柜。
我默默地打开我加装在展柜里的暖光灯,好让真能看清楚。小灯泡亮起来的瞬间,似乎把真吓了一跳。
“呀。”她极小的悲鸣声,就像小动物一样。
“想上手玩玩看吗?”我随手拿出最新拼装的模型来。
“不、不了……我只是看看……就好了。”真连摇头带摆手,总算把我的好意推回来。
看上去她就是很想玩,只是她过不了自己那关。倒也不用逼她接受这份好意,等她自己慢慢来吧。这么想着,我把模型放回柜子里。
“友香,那个是什么?”真指着被涂得乱七八糟的一套战棋问道。
“战棋。”
“它们怎么这个样子?”真说。
“就是被涂坏了……你看它们这么小,细节又这么多,涂不够好也是很正常的吧。”我避重就轻地回答着,同时转移开话题。“话说回来,你的包里是什么?”
真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我想作为视频博主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