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无法言说的答案

我拨弄着浴室置物架上的防水收音机旋钮，哪怕全息电视都已经小范围地使用了，市场还是架不住收听电台这种小众爱好的需求。在各种组件上，收音机还在不断革新着。

《Bones》吗？洗澡的时候是想听一点舒缓的，但《Something In The Way》也不好割舍呀，都是很适合在慢条斯理地沐浴时听的歌。嗯……《Good Riddance》要留给泡澡的时候听。

淋浴房的门被“哗”地一声拉开了，葵一手叉腰一手扶门，朝我喊道：“别捣鼓收音机了友香。你再不进来我就先洗了。”

“来了来了。”我把手收回，离开了收音机，走进淋浴房里。收音机的曲子定在了《Something In The Way》上。“谁让你个人曲库里有那么多好东西。”

“Underneath the bridge~”

我把手臂穿过葵的臂弯，搭在她光洁的小腹上，清晰地感受到她嫩滑水润的肌肤下肌肉的律动。

“水温怎么样？”葵也回应了我的触碰，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

阵阵热水从头顶上的大花洒上喷落下来，打在身上时会引发神经的刺痛。在这属于我与葵二人之间的倾盆雨里，我回答道：“不错。”

“我们得洗快点。”葵说着要洗快点，却没有任何加快动作的意思。反而慢悠悠地靠在我怀里，倚着歌曲的旋律左右轻晃，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在风口的丽花。

“怎么，洗掉太多热水会被你爸妈骂吗？”我也跟着葵轻轻摇动身体，“我在自己家里会最后才洗澡，这样热水剩多剩少都是我的。”

“才不是，傻瓜。”葵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在我的大腿上摩梭了一下。“总之快点洗完，知道了吗？”

“不要。”我夹住了葵的手，“我都选了这么慢的歌，凭什么快点洗，嗯？”

“早上懂得送花，现在又装木头脑袋？”葵挣脱出我的怀抱，把我抵在淋浴房的玻璃幕上，撞得水雾化成的液珠向下滑去，划出一道道清晰的水痕。“我看你就是欠教育，让我好好教教你。”

“Something in the way~”

“Mmm……”

“Something in the way~”

“……”

这首曲子循环了大概两遍，快要第三遍的时候葵才打出中场休息的信号。

“现在总有洗快点的理由了吧。”葵擦了擦嘴，接了一抔水洗了把脸。

“……你居然跟着节奏来——”

“我没有，那样很蠢好吗？”

“你明明在唱到‘Something in the way’的时候——等一下，别掐我，是我的错觉，你没有跟着节奏来。”

“那还不是要哄你开心呢。”葵挤了点香波，直接抹在我的头发上，揉搓出许多绵密的泡沫。

“待会儿你来选曲。”我蹲了下来，方便葵帮我洗头。

葵“噗嗤”一下就笑了。“我要是选死核怎么办，你也跟着节奏来吗？”

“你心疼我，哪里会选这种曲子。”我说，“而且再下回就又是我选曲了。”

“你怎么知道下回我们故技重施、还玩同样的把戏呢？”葵用小花洒帮我将泡沫冲去。“好啦，换我了，友香。”

“我要是骗你说有白头发，会被你打吗？”我将湿漉漉的头发用发绳束成马尾。在帮葵洗头时，用指尖按摩着葵的头皮。

“我怎么舍得打你呢？”葵一边这么说，一边把她的拳头抬起来给我看。

“那这样说：我骗你说有白头发，以拔白发为名，把你一根头发珍藏起来，如何？”

“那倒是可以说得过去……友香~要是我发现，你敢对着别人也玩这套把戏，那在我眼里，你的头发就都是白头发了哦~”葵在很轻松地说着很具备威胁性的话语。

因为她的发量浓密，清洗起来还需要上梳子，所以拖慢了我们的清洗时间。

“有时候还是觉得老式的那种，带浴缸浴室好一点，比如我家那种。”我将护发素梳匀在葵的黑发上。“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另一个人可以泡着。”

“是不是还想我帮你搓澡？”葵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感觉我技术还不错。”

“是很有力道，很有你的风范。”我阴阳怪气的话语免不了被葵物理攻击。“疼。”

“这不也是‘很有我的力道’，‘很有我的风范’的证明吗？”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根据经验判断，绝对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吓人脸。

从淋浴房出来，我们擦干了身子，站在巨大的暖风空调下吹干头发。洗发香波的味道迅速扩散到整个浴室。

“有点像洗车一样。”我的头发被四面八方吹来的暖风吹得蓬松蜷曲。

“你不要站在最中间吹呀。”葵把我拉到一边，同时拿起了梳子帮我理顺被吹乱的头发。“想先吹干哪边就先站在哪边，我图省事就先调到最大风速了而已。”

“就是不用手举着的吹风机嘛。”我说，“葵，你不是说想抛掉现在的社会身份认同和我一起生活吗？离开了优渥的经济条件，用惯了‘暖风空调’的你还能适应‘吹风机’吗？”

葵轻轻哼着歌，调笑一般说道：“友香能为我提供空调，我就用空调；提供吹风机，那我就用吹风机。我都已经想好了，不管是两人过着衣食无忧的富日子，还是精打细算过着持家生活，那都是我和友香创造出来的印记。”

“我也很想让你用空调。”我说，“我入职到现在才做到组长，要是想基本工资再往上涨，比如做到课长……”

“不要考虑那么多，我又不是两手一摊当甩手掌柜。”葵放下梳子，抚摸我的头发。

“我好像陷入了你给设定出的前提里。”我说，“比如说，我已经选择了要和你相伴终生。”

“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葵微笑着问我。

这个微笑，嗅不到隐藏在它之后的深意。但它所包含的情感内容，要比组成这一表情的肌肉动作、神经反射相比，要更深远，更敏感。

更压抑。

我没有直接回答葵的问题，只是低下头，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稍微让互相的体温在皮肤的桥梁上奔走，借此输送出我不能说出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