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压抑的爆发

奢侈品。

这个名词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几个大品牌的抽象单位罢了。但也正因如此，无需深入了解调查，仅仅是接触到品牌的名称，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奢侈品的标签。

从靓丽的购物袋上，我辨识出了两个有名的LOGO，一个是外资开进来的服装店，另一家则是本土的巨头首饰店。要说这两家的消费水平，哪怕是在主播时期、财力全盛状态下的真，也不可能短时间就负担得起。

而这桌子上，还不止这两袋呢……其他的，恐怕也是如此。

我没权利擅自翻看真的物品，哪怕她和我是结交将近十年的好友了。这层关系并不是越界的权柄。如果有疑惑，那就直接问她吧。

“友香。”真在厨房里呼唤我。“来搭把手。”

我跨过忙着给自己梳舔毛的和香，走到厨房去。

“帮我把放在沥水篮上的红豆拿过来。”真正忙着片鱼，腾不出手往汤锅里加料。

“直接倒进去可以吗？”我把泡过、有些发胀的红豆拿到锅前。

“嗯，直接倒下去就行了。”真把鱼片成三段。“友香就去玩手机或者看电视吧，等一下我就把年糕汤端过去。”

“我留在这里帮忙吧。我又不是米虫，多使唤使唤我。”我说，“站在这里看你做饭不会碍事吧？”

“怎么会呢。”真回过头来，给了我一个值得细细品味的微笑，她的狸猫脸在斜阳的光辉下显得具备某种神圣的光环。“ 但是现在还没有要友香帮忙的地方，友香就看着我做饭没问题吗？”

我观察着真的指尖，她行云流水地把鱼分割成几乎等大的肉块。在我的记忆当中，她的葱指总是那么漂亮。对一双美丽的手而言，厨房是个危险的地方，尖锐的刀与跃动的油星总可能留下点瑕疵般的瘢痕。观察一个人的手，就能大概知道这个人的厨艺高下。总是包着创可贴或者是涂着烫伤膏与芦荟胶，可能还只是新手上路的学徒；满是细小的伤口，很有可能是厨房老手。至于光洁亮丽的手，要么不做饭，和我一样；要么就是资深厨师，比如真。

“友香。”真的命令终于来了，“冰箱上面的手持搅拌机，你能够得到吗？”

“你是想买一台连我都够不着顶的大冰箱，才这样问的吗？”我转身把这台冰箱上的小搅拌机拿了下来。

“大冰箱很贵的。”真把放在铁盒里的搅拌头取出，为我把搅拌机装置好。“友香出一半，我出一半，怎么样？换过电视和空调之后，也好久没购置家电了。”

“你想要双开门大冰箱啊。”我把搅拌机的插头插好。“我最近计划在开春的时候冲刺一下季度奖金，如果拿到手的话，我直接送你一台，平时也受了你不少照顾。”

“不行啦，家电还是要两个人一起合买才有意义。”

我追问她，这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时，她就只顾嗫嚅，话都说不上了。

“太贵了……”真最后才捏出了一个借口来。之所以说是借口，是因为真的撒谎水平有待提高，说的话孰真孰假，只消认真观察一下她的表情就能猜得个大概了。“友香的奖金都用来给我买家电的话，我会很过意不去……”

“哦，原来不是因为两人合买家电可以把‘椎名真的家’变成‘真和友香的家’？”我用反话把真的实际想法说了出来。

真愣了一下，随即马上低下头去，用拳头在我的肩膀上来了一下，嘴里嘟哝道：“坏心眼，讨厌。”

“所以……”我试着转换话题，举起手中早就准备好的小搅拌机。“这个要怎么用？”

“你把它放到煮软了的红豆里开机。如果喜欢沙一点的口感呢，就多打一会儿；反之就随便打几下。”真帮我把煮着红豆的锅盖掀开。

“你喜欢吃沙一点的吗？”我把搅拌头探入锅中。“我是没有特殊喜好啦……就按真喜欢的来就好了。”

“那我喜欢吃沙一点的。”

真下了指示，我打开搅拌机，高速旋转的搅拌头很快就将煮得软烂的红豆打成泥，整锅汤水都变为了赤色。

“话说。”我一边持着搅拌机，一边找着话题。“小豆年糕汤，不应该用赤小豆吗？这是红豆吧？”

“红豆要更甜一点。”真拿出了方形的年糕，同时架好了煎锅。“平时说小豆小豆，说顺口了，就没改过来。”

等我搅拌好红豆，真也把年糕煎得七七八八了。我们一起把汤装在红口黑瓷的碗里，将煎得鼓胀的年糕装盘，放在长方形的餐盘上，送到客厅去。

“呀。”真端着盘子，轻轻地喊了一声。“不知道友香要来，所以没收拾。”

我故意装作像此前没见过这些袋子的模样，帮真清理桌面的同时，发出了惊叹。“真，这些好像是高档品的袋子，是你买的吗？”

“啊？不是……啊，就是，唔，朋友。”真把盘子放在桌上，言语间却多了许多躲闪。

“是个有钱的朋友呢。”我说，“是寄放在你这的？什么时候来拿？”

“这是她买给我的。”真这话一说出口，就自觉失语了。“呃——不是这样的，但是……就、就是说那个什么——”

真甚至不肯坐下来解释这件事，她紧张地抓着盘子，站在我跟前。如同一个年幼的孩子，她在经历一次剧烈的思想挣扎，思考要不要把打碎花瓶的事情告诉长辈。

“我就随便问问。”我说，“真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追问下去。来，先吃年糕汤吧。”

虽然真这副模样谁见了都明白一件事：这当中有大猫腻。可我还是先把这事放到了一边先，毕竟吃的是红豆年糕汤。要是冷掉的话，年糕就会变得硬邦邦的，汤的甜度也会下降。

我在沉默中把年糕掰开，拉出热气腾腾的丝，再将它蘸入汤里，被煎过的年糕迅速地吸满了汤汁的甜美。我有意要把年糕咬出脆响——这是给心不在焉的真听的。

真会告诉我的，她自我施压的强度实在太高了。一般她会朝我发泄引起自我施压的焦虑。而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究竟能支撑住这个秘密多久呢？

吃下一个年糕，我偷瞟了一眼真，她甚至还在犹豫夹哪块年糕。

两块年糕下肚，真终于忍受不住沉默当中逐渐压抑起来的气氛，向着我坦白了这几份购物袋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