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加蓝珀色情感

第70章 周旋之法

真为我端上热茶,随后坐在西瓜造型的蒲团上,打开我递给她的信封,逐句逐字开始读起信来。


我本该留意她的表情,但厚陶茶杯里竖起的茶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些随着热气升腾而悬浮于茶水中的针形叶,有点像海底的昆布。


“茶叶……”我心想,“茶叶立起来了。”


当我把茶叶观察了个透彻之后,我抬起头看向真。她眼角闪闪,注意到我正看着她之后,马上用手背擦掉了。


“友香……我真的可以收下吗?”真郑重地把信纸收回信封,用贴纸贴好封口。“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晚饭就请你好好期待一下吧。”


“写得很好吗?”我盯着浮动的茶叶。


“我一辈子都会珍藏它。”


我干了件不得了的事。


我利用葵的指导,给真写下这封情书。这一举动的份量,就犹如普罗米修斯盗天火。窃取神的力量,惠及凡人。


当然,被发现了就要遭到神罚,凡人也会弃绝我。


这种危险的事情,为什么我要去做它呢?我在想,罔顾一切理性计算,想到一个念头就开始做,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冲动”?实际上并不算,只要还由我的理智决定“做”或者“不做”,那么,我就永远没法获得冲动,一切都还在理智的主宰下进行。


最近的我,总是在试着让自己更像正常人一点——至少看起来像。然而,几经尝试,我就会重新正视起自己本质上是偏离正常人的事实。这种妄念是一种顽疾,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复发,践行自己不切实际的妄想。


这种尝试,也是在推石头的表现。


我依然在疲于对付石头。


“和香,不可以在我煮饭的时候跑到厨房里。”在我出神的这一会儿,真已经下厨去了。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她在对和香说话。“不要跳到灶台上!下去,下去!友香!”


听到真的呼唤,我从桌褥里爬出,赶紧到厨房里去帮忙。


“和香把味淋都打翻了。”真拿过拖把来,把地上的味淋空瓶丢进垃圾桶,用湿拖把抹掉地上的味淋。


罪魁祸首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它自在地蹲坐在灶台上,舔自己的爪子,可能在品味味淋的甜味。


“坏猫。”我用水龙头淋湿了手,在和香脸上弹出五发水弹。和香被突如其来的水珠一激,正想逃跑,被我揪住了后颈皮拎了起来。


和香被我按在地上刚刚打翻味淋的位置上。


“伏法,你这坏猫。”说完,我又用水弹甩了和香一脸。


“喵。”和香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这样应该可以了。”我松开和香,放它自由。“之后闻到味淋的味道就会老实点了,不会再往厨房跑。”


“不过味淋全洒了。”真把手搭在了背后的围裙系带上。“友香,麻烦你看家。我要去买瓶新的味淋回来。”


“你歇着吧。”我帮真把围裙解了下来。“看看电视,刷刷手机,吃吃橘子,逗逗和香。”


“我又不是什么老奶奶。”真洗了手,抽了两张纸将手擦干。“不过,友香都这么说了,那偶尔也让我享受一下吧。”


如果是便利店的话,这片住宅区之外就有一家。很不巧,真的唯一指定味淋“米之味”在那家便利店买不到,得要再绕出两条街外,到商业街去买。


我的代步工具是一辆自行车,也刚好没停在真的家里。我在想,如果我经常留宿在这,那是不是干脆把车也停过来就好了。


这也不妥。我这样做基本上是敲定了同居的铁证,我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倒不是说我对葵的存在有点膈应……我说过的吧,我思想上比较保守,至少在某些方面如此。


靠着我勤劳的十一路,我在两个街区外如期买到了“米之味”。正在我准备返程之时,我撞见了个熟人。


“啊,友香前辈。”我那不总是令人省心的后辈叫住了我。


“啊。你来这——”我话刚说一半,我就看到了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左手一大袋朝日啤酒;右手各种下酒小菜。“酒会跑出来采购的?”


“哪有,在自己家里喝的。”后辈提了提装着啤酒的塑料袋。“冰箱里刚好没有存货了,就跑出来补充库存。”


“这样啊。”我向她挥了挥手。“回去路上小心点啊。”


“啊——等等等等。”她追了上来,袋子里的罐子们装得哐哐响。“友香前辈很过分哦,对亲自接待又手把手指导的后辈连名字都不肯叫。”


小野寺阳花,麻烦程度完全超越了葵的神奇之人。


她入职公司的这一届,刚好由我主持迎新会,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大家负责对接好各自小组的新人,在小酒馆里喝完一轮后,我找到阳花,出于习惯性的礼貌问道:“还不够的话来喝第二轮吧。”


一般来说,没几个人会真的跟我去喝。问题在于,阳花很擅长喝酒。


她真的带着我(名义上是我带着她)去喝了第二轮。然后我又犯了一个错误,我对她说:“我少喝点,因为还得把你安全送回去。”


我几乎对每个跟我喝酒的人都这么说,听我这么说的人,应该也都听得懂这只是我不胜酒力的推脱而已。阳花不一样,她认为我一片赤诚,真心待她。


我有时候会猜测她的学生时代经历过什么。她现在还留着标志着自己刚出社会不久的妹妹头,然而她很会扮戏,她一直在伪装自己是青涩的新人,实际呢?她野心很大,进取心异常的强。


按照惯例,新人的一些功劳会被前辈挤兑掉。虽说我没有这么干,但我们组长急着要点业绩向上讨好,就从我们组的里“周转”了一下绩效。我那时很清楚地看见阳花的眼神变动,就像食欲无尽的饕餮被口中夺食。


没有人会想到摆着一脸无辜、平时唯唯诺诺的阳花实质是如何的人。我对付起她也就抱了更大的戒心。当然,这个秘密我也必须得帮她守下,她在年前几个项目里帮了大忙,人情就是必须得还的东西,无论明面还是背地里。


这话由我这个欠了真和葵不少人情的家伙来说,是不是不太好?


总之,直觉告诉我,阳花的人情不能久欠。


“阳花,你看见我手上这是什么了吗?”我举起味淋。


“甜料酒。”阳花说道。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前辈还会做饭呀。”阳花轻巧地绕了过来——她手里拎着的啤酒袋子没绕过我的腿,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站到我的前面。“我可以去前辈家里蹭饭吗?我刚好买了很多酒,我们可以小酌一下哦?”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说。


“欸~友香前辈很小气欸!”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替葵跑腿,我一定会盛情难却地把阳花拉到葵的家门口,拜托葵生物防治一下这家伙。


“别闹了,新年了还盯着我的脸看,不会想起赶死线那几天的情景吗?”我温和地劝道。


“哪里,我觉得友香前辈很帅的好吗?”阳花还挡在道中间,加上她一手一大袋东西,几乎是两人并排走的宽度了。“又高,人又好。”


“葵,在这里呼唤你的名字的话,你能英雄登场吗——花梨也行,来个人帮我把她赶走吧。”我天生就对这种狂战士般进攻的攻势没有抗性,遭遇了就只能硬抗了。


“阳花,猜一下硬币是正面还是背面吧。”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如果你猜对的话,我就带你回去吃饭。今天我要做的东西特别丰盛,可能你这些小菜都用不到。”


“真的吗!”


“嗯,那你先猜吧。我硬币放哪了来着……”我继续掏着口袋。


“那就——字面!”阳花下了押。


我把“米之味”塞给阳花,将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又伸进上衣的口袋里。“哦,找到了。在这呢,开抛了。”


硬币直上直下,停落在我的手背上,被我以另一只手盖住。


“你猜的是字面吧,来看……”


我拿开手掌,是花面。


“但是人家也想吃友香前辈的料理!”阳花用发嗲的声音说道。


“其实我不怎么会做饭,说做得很丰盛那是骗你的。”我把味淋拿了回来。“会愿赌服输的吧,小阳花。”


“没办法。”阳花让开了条道。


“好好休息,别喝太多酒了。”我重新向阳花告别。


“友香前辈拜拜!”阳花没法挥手,她两手都提着重物,只是稍微垫了垫脚,显得她喊得卖力,朝我道了别。“下次再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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