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过去的纠缠

姑且是答应了葵的要求。

花梨那边倒是相当好说话，我甚至不需要解释情况，就得到了“哦”这样简单的许可。

约定好的当天下午，我在“迷宫”的入口处与精心打扮过的葵会合。

葵向我靠过来，却止步在一米左右的距离。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私人距离，满足朋友间的隐私需求。

像她这样精细的人，任意的小动作都值得去解读，更不用说这种明显的反常了——以前她可是会直接贴上来的。

我开始对事件走向的本身感到迷茫。这不就是我最早预期的结果吗？和葵回归到朋友的关系，不用互相敌视，和平地解决关系问题……但是，明明在此之前，事态又动荡得像无法控制的暴怒野兽，到处猛突狂奔，就在往不可预测的混乱冲去之时，又峰回路转，回归到最初的温顺态上。

如果说，这就是人际交往的最基础，由感性叠加出来的、无法用理性去考量的领域，那我下辈子都不想再交什么新朋友了。

葵在观察这边，她对我能解读她的小动作这一点心知肚明。看来她是有意要做出和我疏远的样子，只是动机尚且不明，总不可能是为了刺激我吧？

“友香。”葵捻起自己的束腰边，像芭蕾舞演员谢幕时那样典雅地向我转了一圈，“今天这身怎么样？”

“又不是去郊游……”看得出葵在打扮上下了很大功夫。

“难道不好看？”葵飞快地白了我一眼。“算了，问你不如去问石头，石头都会夸我。”

我无视了葵的抢白，开始带着葵穿越迷宫似的居民区。

葵还有意保持着和我的社交距离，我们虽然并排着走，间距还保留有半个人那么宽。

我根据对葵的所有理解，推测出了葵这样做的理由：施压。

毫无疑问，想单纯从这种没头没尾的反常举动里找出蛛丝马迹破局，基本上不可能。就算我一直处在理性状态，我的智商又不是福尔摩斯级的。就算福尔摩斯真的凭依上来了，那也得要有线索，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是靠着杰出的观察力和知识量才能成为名探，没有线索就只能一筹莫展。

这时候，我平时下功夫建立的行为模型就大显神威了。把这种行为放入葵的行为模型里，就能非常轻松地倒推出她这样做的目的。

葵的行为，是非常自我的。就算她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膨胀的自我意识总是会默认占据行动的主导地位。简言之，她默认所有事物都应该向着她。

很显然，正常行进的事件并不会永远关照她。所以她就需要一些行动来弥补，修正这些流向错误的事。她最经常用的手段，就是施压。

所谓施压，其实并不只是威胁。制造威胁的家伙短期内可以顺风顺水，长此以往就站不住脚跟了。所以葵就很精明，她施压的目的是为了提供帮助。

就拿现在举例子。她就是为了营造一种社交上的疏远和孤立，刻意和我保持距离。在我有需求之时，一口气缩短社交距离，让我在压力的驱使下要仰赖她的帮助。

这还要结合她对花梨的看法解释，葵认为花梨是麻烦的家伙，“有问题”。所以我绝对跟花梨对付不来，需要她的帮助也只是时间问题。

综合以上信息，葵的行为就有迹可循。假如我和花梨对不上电波，对她的行为充满了困惑，或许我真就要屈服于葵伸出来的援手了。

看葵春风得意、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点破她，就让她保持这个状态吧。这样的社交距离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放松。

事先花梨并没有明说等待地点是在何处。“在这里等”的“这里”范围实在太过宽阔。不过我却一丝疑虑也没有，径直就走向了我和花梨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停车位。

果然，就在那个停车位上，停着一辆银白色的车

花梨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每次见她，她总是半睡半醒似的，仿佛刚刚被人从美梦里强硬地拉起来。

“……”花梨见我走过来，向我点点头。但是她对葵说的话，就很有攻击性了。“无聊的家伙也来了……”

“就算烧成灰，我都能认出这家伙来。”葵压低声音对我说。接着，她不甘居人下的性子又发作了。她必须要回击，不然她会连续失眠整整一个月，何况对手还是花梨，这个葵没能击败的对手。“只是来确保不会有怪胎会对友香做不妙的事情。”

“哦……无所谓……不过，你要是没跟来的话，我确实会做一些不妙的事情。比如……在一个小房间里，端上茶和饼干。把我们之前的事情好好地和友香讲一讲。”花梨推了一下墨镜，“既然你来了，那就下次再说吧。友香也很想听吧？”

“哈？！”葵震怒了，她下意识地往我这边靠了过来，为了表明我的立场绝对和她是一致的。

“对，就这样，靠得紧一点。最好抱着友香的胳膊，再粗声粗气地对我说话，不然你根本不敢。”花梨极少见地在笑，那个笑容充满了嘲弄。“说到底，如果没有友香的话，你和我就不再会有交集了。”

这一瞬间，我注意到了。花梨的笑容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很快就消失了；言语攻击过葵给她带来的快乐在极快地消退。随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无聊”的落寞。

那种表情，只有对着玩腻了的玩具才会露出来。

葵的激动和失态，是花梨故意激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榨干葵对她来说还剩余一点的取乐价值。

何等的恶意，也难怪一提到她，葵就要歇斯底里。但，她对我和真，又不这样地对待，为什么葵是特殊的？

此时，花梨的电波似乎不适时地与我对接了。她微笑着向我点点头，大概是说：“就是你理解的这样。”

“友香，胳膊。”葵还没等我同意，就气恼地把手缠了过来，完全不顾刚刚刻意制造的社交距离了。

我选择照顾葵的感受，就给她搂着吧。这时候还想着假惺惺地故作姿态、坚持保留只是朋友关系的距离，那也差不多告别作为人的基本了。

“谢谢……”上车后，葵用如同蚊子般的声音，向我呢喃出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