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宣战
葵会手眼通天到算尽一切吗?我不想太神化葵,但她的能力总是要我高看一眼,所以有这样的假设很正常。
那么,我的假设如下:葵是故意将真用作挡箭牌的。
如果真如我猜测这般,那葵就不仅仅是制胜于无形,甚至还在埋下胜利伏笔时,一石二鸟地替我缓解了八卦危机。不仅要将我从真身边夺走,就连清净都不肯留给她。
我觉得就不需要问“至于吗”这种温和的话了。花梨总结得很好:黑井葵并不温柔。葵是太阳,她给人带来温暖、光明——那是距离造就的假象;接近葵,突破了安全距离,焚身的烈焰与刺眼的万丈光就会立刻吞噬胆敢越界者。葵在达成目的前不会手下留情,因为那样她于心不安。
帮花梨将镜饼装好之后,已经晚上七点过半。我和真借了花梨的车开回市区,一路上我们因为八卦新闻的大乌龙而互相搭不上话。
“把你在前面的路口放下来吗?”因为我要将车停去市中心的公共停车场,所以想和真分别回家。
“欸,可是……那个……”真一脸顾虑的样子,“会不会有跟拍的狗仔队之类的,这样。”
其实,真单独回去倒没什么关系。就算狗仔队看到她独自一人回家,也不会作为新闻来报道;但和我一起进她的家门就不同了,“黑井葵的秘密情人在外还拈花惹草”,这样的新闻炸弹标题足够瞬间毁灭真的普通生活了。
我不是开玩笑,黑井葵有一众狂热粉丝。怎么说呢,就类似梦男梦女这样的群体,可能成分还要更复杂多样。经常能见到这群人在针对葵的消息下面征伐,简直要比花钱雇佣来的水军还要积极敬业。如果在互联网上的舆论战白热化,他们就会挖出攻击对象的真实信息,将这份侵害扩展到现实中去。
如果他们被媒体误导,以为是真“背叛”了葵,真也会被网暴,严重点还会波及到现实。虽然可以寄希望于花梨摆平这些人对真的攻击……不过就我所知,花梨曾顺水推舟,披着葵狂热粉丝的皮去恶意破坏舆论环境,意在抹黑葵的声望。
总之,我应该要跟真阐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我做不到。
真觉得没有安全感,才会向我求助。安全感,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对我抱着高度评价的一项优点。我如果在这里假正经,辜负她对我长久来的期望,那我的道德锚点将遭受动摇。
我按照要求,将车开到了真的家门前,也就是那盏惨白的路灯下,正如同八年前花梨将车停于此地。
“友香,今天晚上……”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退缩了,直接把手搭在了车门上。“……不,没什么。拜拜。”
可怜的真,她心里一定很不安,甚至没有勇气向我倾诉这份不困扰她的情感。我想,我和她之间,完全信任的心桥尚未建起。只有两个完全精神自立的人,凭借着互相不依赖对方为基底,才能构建出这样的关系吧。
“要是有什么困惑的地方,可以尽管和我说的。”我鼓励她道。“想要说的话一直憋在心里,久了就会变成一棵痛苦的枝芽。看着真难过,我也不好受。”
真用手捂住了脸,不知道是情绪上涌,还是在创建出一个黑暗封闭的环境来供自己思考。我把车熄火,靠在车座上。不催促真是最好的打算,就让她自己消化这些思绪,随后做出决定吧。
终于,真有了动作。她将耳饰取了下来,托在手上递交给我:“友香,麻烦你把这些饰品还给黑井小姐吧;如果她不愿意收下,那请再转告她,饰品的钱就当是她替我垫付了,我会还上的。”
“乐意效劳。”我接下了耳饰。这可意味着真跳出了葵的陷阱,至少这一步是走对了的。“我也会支持你。”
“不要友香插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真突然变得很严肃,她就是这样的人,借着闪现出的勇气,做出平日里不敢想的决定。“还有那些衣服,还请友香一并帮我退还回去。”
“今天从早忙到晚,肯定很想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吧。”我从自己这边的车门下车,绕到真的副驾座边,替她打开车门。“我帮你把东西拿下来,然后你就安心去放松。”
“……谢谢你,友香。”真在我的注视中下了车。“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依靠谁……”
错了,我真的把你害惨了。
如果没有我,真现在一定过得很自由幸福吧?
不会与不该与她生活接轨的人为敌,自由自在地经营着花店,靠着之前投稿视频、做频道主攒下来的积蓄过着不求人的富足日子;也很擅长烹饪,看着自己的厨艺天天进步……
我似乎对于真,是并不重要、甚至多余的介入。
这是消极的看法吗,可能理性色彩并不天生中立,而是会带着对风险的评估,所以会显现出悲观的色彩。
我帮真将几个购物袋放到了车上,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在今天再坐一次电车为阳花集章。拿到要退还给葵的东西之后,我就不做久留,径直将车开往市中心停车场的方向。
花梨的这辆车是登记在网的,所以停车费用不用我出,直接从绑定的账户,也就是花梨的账户上扣。这点倒是挺省心的。我拿上那几个高级购物袋,赶紧朝着电车站方向快步赶去。
真是冷啊。
我每走一步,都会迎面撞上上一步所呼出的白气。天气预报所预言的那场大雪,似乎还不肯来。
离末班车还有三趟车,我踩在这个节骨眼上走到了车站。要回家的话,坐上行列车就行了。
我望着站牌,思考了一会儿。
脚步,开始有了偏转。
我走向下行列车的方向。
那是去往,黑井葵宅邸的方向。
列车呼啸,驶入站台。在车门打开、发出“哧——”声之后,我登上了那趟列车。